第31章 香氣

聖峰大教堂。

靜謐的教堂中，平日裡來來回回走動的修士和修女們都消失不見了。

茫茫夜色中，聖峰大教堂長久不熄的燈火此時全部被熄滅，只剩下唱詩班演練的房間，一個年邁的修女正獨自跪坐在木質的地板上。

厚厚的窗簾向兩邊拉開，用緞帶束了起來。皎潔的月光毫不吝嗇地灑向大地，也撒入了這間小小的房間，帶來一塊柔和的可見區域。

修女的頭巾一絲不苟地帶在頭上，她佈滿皺紋的臉龐在月光的照射下看著似乎年輕了許多，依稀能夠看出是個美人。

修女背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前，輕輕地唱著歌：

“永恆的靈魂，

注視著你的心。

縱然黑夜孤寂，

白晝如焚……”

月在教堂中不緊不慢地走著，在胸前點了四下。

“願主寬恕我的罪過。”他的聲音像是名貴的小提琴拉出的絃音，消散在夜風之中。

說完，他拍了拍手。

以月為起點，走廊上的燈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直通向儲存著聖典和卷宗的藏書室。在他身後，隱身的艾米麗和威廉迅速跟了上去。

藏書室厚厚的黃銅的大門緊鎖，威廉正要拔槍將門鎖打掉，月的身影就已經消散。

明亮的光穿過了門鎖的縫隙，又在門的另一邊凝聚成月的身體。他從內開啟了門，示意艾米麗和威廉走進去。

在他身後，燈火通明，沒有一絲陰影。

藏書室擺放著至少五層高的書架，每層都有木質的平臺。聖典和卷宗堆積如山， 並不是非常整齊地擺放著。高高的書架俯視著闖入者門，顯得嘲弄而冷酷無情，想在這麼多的書本和卷宗中準確找到想要的那本，簡直難於登天。

月看向了艾米麗。

“有辦法嗎？”他問。

艾米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我可以試一試。”

她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了一個普通的放大鏡，對每一處展開了細細的偵查。

“門鎖沒有明顯的鏽蝕痕跡，說明這裡經常有人保養和上油。如果不是有人經常過來開門翻閱，就是有維修人員定期保養。

書籍雖然亂，但是並沒有沾染灰塵。空氣中有一點熟悉的味道……是香根草，這種香料會被用在名貴的香水中，是溫和醇厚的後調……這種後調需要香水貼合面板的溫度緩緩散發出來，，至少需要6到8個小時，甚至更久。

上一次聞到的時候是在大主教進入教會小學禮堂的時候，因此可以推斷，大主教經常來這個地方，並且應該都是深夜……地毯上的受力很均勻，如果是不同的人踩踏過這種長毛地毯，會呈現不同的腳印，這說明他是一個人來的。

藏書室沒有座位，因此他需要站著在燈光或者燭光下閱讀——我們只需要找到香根草香氣最明顯的地方，結合地毯上的腳印就可以確定大致的方位！”

艾米麗精神一振，回頭對威廉說：“威廉，你眼力好，幫我看看觀察一下地毯。”

說完，她掏出一塊手帕，把眼睛蒙了起來，然後有略帶不好意思地解釋到：“這樣我的嗅覺會更加敏銳一些。”

說完，她追隨著淡淡的香根草氣息，試圖找到一個較為精確的落點。

威廉憑藉著“警察”超高的眼力，迅速就找到了一盞與眾不同的壁燈。壁燈下的地毯上有一處不易察覺的腳印，是一個成年男性長期在這裡站立閱讀所產生的。

而艾米麗也循著味道大致摸索到了旁邊的書架，在第三層的位置香氣更加濃郁——凱爾特人喜歡將香水噴灑在手腕處，很可能是取書的時候留下的。

艾米麗試圖憑藉直覺，直接摸索出相對應的書籍，但是香氣的定位畢竟太過模糊，她還是失敗了。

她不滿地嘟了一下嘴，伸手將手帕摘了下來。

可能是沒有想到她摘得這麼果斷，威廉的表情有些錯愕。

壁燈下，威廉的金髮被映照得閃閃發光，他的眉眼如同刀削斧刻，看上去像一尊希臘雕塑。而平日裡嚴肅正直的威廉，此時正用帶著笑意和欣賞的目光看著艾米麗。

艾米麗敏銳地察覺到了威廉的目光，臉騰的一下紅了。她努力祈禱著自己的異狀不會被發現，而另一邊，威廉也迅速移開了目光，非常刻意地咳嗽了幾下。

“你咳什麼咳！這裡很危險！被發現了怎麼辦！”艾米麗下意識地責備著威廉，但是語氣不是那麼強硬，顯得有點心虛。

“我錯了行了吧！有這個罵我的時間，早就找到線索了！”威廉毫不示弱地迅速反擊，但是語氣中有著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五分鐘之內就能找到我們要找的東西！”

“我三分鐘！”

“兩分鐘！”

“要比嗎？”

“比就比！”

兩個人臉紅耳赤地爭執著，手上翻閱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反而有越翻越快的趨勢，剛剛的曖昧氣氛在爭吵中蕩然無存。

月走向窗戶，面色冷淡地向下望去。他的瞳孔顏色很淺，此時更像透明的玻璃珠，散發著冷冷清輝。

沉寂的聖峰大教堂內，唯有一小塊地方被月光籠罩，正是正在吟唱的年邁修女。

她的歌聲繚繞在整個教堂內，久久揮之不去，月眯起眼睛，安靜地聽著。

年邁的修女吃力抬頭，和俯視著從窗戶往下看的月眼神交接。她的表情從震驚到惶恐，最後變成了極度的恐懼，好像看到了什麼此生絕不可能看到的事物一樣。

歌聲中斷了，修女掐住自己的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她的雙眼圓睜，佈滿血絲，眼睛死死地盯著月的方向，手上青筋暴起，表情痛苦萬分。

“惡魔……惡魔的孩子……不潔之物……”

月靜靜地看著她，面色未變。

半晌，修女直直地向前撲倒在地，像是對著月光實行跪拜之禮。

她被自己掐死了。

“願主寬恕你的靈魂。”月面無表情地說道，在胸前點了個十字。

“找到了！”艾米麗的聲音響亮地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