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弒神之戰7

慕繆自身的酒量差的一批,這個身體也從未喝酒過。

但這能承認嗎?自然是不能的,他才不會做任何丟了面子的事。

慕繆的勝負欲在這一刻到達了頂峰,他從秦淵那裡拿了一壺酒,面上強撐著鎮定,“喝酒?我自然會了。”

“那便行。”秦淵對他不甚瞭解,豪邁地笑了笑,“來,去院子裡喝上一杯。”

銀白的月亮高懸於天際,將銀輝灑向大地。院中一大一小兩個人坐在臺階上,就著手中的酒來欣賞天空的繁星。

慕繆宮中伺候的宮人已經被秦淵支開,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為這時刻增添了幾分熱鬧。

秦淵仰頭喝了一口,偏頭看著慕繆,“我明日有事需要離開一段時日,這些日子不甚太平,你和阿晏切記不要暴露身份。”

整個宮中,知曉印晏和印境南真實身份的只有秦淵一人。

其他人只知道秦淵突然從外面帶回來一名男子和一個小孩,卻不知他們的真實身份。

慕繆被烈酒辣的直皺眉,他也沒問秦淵要去哪裡,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大著聲音承諾,“等我長大了,我保護你啊……爹爹。”

秦淵隨同著秦於瑄一道離開,在拐彎之前,秦於瑄陡然轉頭看了眼慕繆,眼神意味不明。

慕繆眯著眼看著這人,認出他是大啟的王爺,秦淵的親弟弟——秦於瑄。

他最後那兩聲細如蚊吟,喊出聲後慕繆又笑了笑,仰頭喝了酒。

“唉,那也沒辦法啊,雖然他是我愛人啊。”秦淵往後一靠,偏頭對著他笑了笑,“小子,去跟阿晏道了歉,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反正他本來就打算去和印晏道歉的。

彷彿是賭氣一樣,秦淵喝一口他就喝兩口,暗自較勁,可是秦淵壓根沒有注意到他。不知不覺間慕繆就把自己灌醉了。

秦淵突然提起,“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和明珏去了尋仙樓,遇見了那頭麒麟?”

慕繆撇了撇唇角,不知可否。

他下巴一揚,眼神中的清明少之又少,“你,是在看不起我嗎?”

白皙的臉上有兩團格外明顯的紅暈,慕繆抱著酒瓶打著小酒嗝,呆呆愣愣地看著虛空,眼睛沒有焦距。

慕繆挑眉看他,眼神中似乎在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拿捏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的心思對秦淵來說易如反掌。

慕繆又悶頭灌了一大口酒,“不用。”

慕繆這回不吭聲了,一個勁兒地喝酒。

慕繆失神了片刻,掩飾性地偏頭不看他,囁嚅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已經是大人了。”

“但實際上,我與阿晏自小相識,倒是你這個小不點。”秦淵瞥了慕繆一眼,嘆息一聲。

這孩子真的沒醉嗎?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或者說,很討厭我。”

“我、沒、有!”慕繆一字一頓,誇下海口,“我的酒量,千杯不醉,萬杯不倒,怎麼可能醉?”

“我何其羨慕你能與他相伴多年,在他心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坦誠而言,我不喜歡你,但誰讓我是大人呢。”

秦淵頷首,“那我先走了。”

秦淵:“……”

秦淵也停下喝酒,“你是不是醉了?”

慕繆肩膀聳拉著,癟著嘴,“你也是來勸我跟他道歉的?”

“無事。”秦淵語氣平淡,“既然如此,你快些去拿玉佩吧。”

他施施然地提了提酒壺上的帶子,語氣不鹹不淡,“你覺得是我帶走了阿晏,害的你也不得不出鳳凰谷,到這完全陌生的人世間來。”

秦淵幽深的眸子注視著他,秦於瑄在他這般視線下泰然自若,朝著他粲然一笑,“皇兄,為何這般盯著臣弟?”

慕繆一怔,氣得腮幫子鼓鼓的,瞪著秦淵,“你派人盯著我?”

這是秦淵第一次在慕繆面前用“朕”這個自稱,也是在這個時候慕繆才意識到他身邊的這個人個人人尊崇的鐵血帝王。

沒等他仔細上前檢視,一名與他面貌有幾分相似的華衣青年匆匆找了過來,“皇哥,我們該走了。”

慕繆答非所問地說著,“我到時候啊,就拉著他,用我的最大聲說!印晏,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吼你,也不該兇你,是我的錯。”

秦淵瞧這他這樣,像是醉了又像是沒有,實在是難以分辨,如同喝白開水一般喝了幾口他的酒,“行,沒醉就好,千萬別跟阿晏說我帶你喝酒,不然我可就妻離子散了。”

秦淵嘆息一聲,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你啊,跟阿晏簡直是一個脾氣,死犟死犟的,低個頭活像要你們的命一樣。“

秦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只有小孩子才會一味地強調自己長大了。”

“非也。”秦淵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小境南,朕是整個大啟的君主,哪怕我不特地去打聽你的行蹤,也會有數不清的人將你的蹤跡告訴朕。”

慕繆醉得迷迷糊糊的,跌跌撞撞回到寢宮,一頭紮在被子裡睡得失去意識。

秦於瑄躬身告退,朝著慕繆的寢宮方向看了眼,唇角勾著莫名的笑意。

秦淵點了點慕繆的額頭,眼中滿是關愛,“大人才不會跟你這個小傢伙一般見識。”

“印晏,你等我長大,我長大以後會變得很厲害的。”慕繆傻笑著,內心卻無比堅信著他以後會很強大,對長大的渴望也極其強大。

“道歉是吧?行!我明日就去。”

秦於瑄歉意地笑了笑,“皇兄,臣弟記起母妃給的玉佩忘在了府中,要不皇兄您先帶著大軍先去,臣弟隨後便策馬趕上。”

後半夜,大軍離開京都,京都中不少人聽見動靜探頭出窗外,好奇地檢視發生了何事,隨後被隱藏在黑夜中密密麻麻計程車兵嚇得關上窗戶。

隨後是一陣竊竊私語。

京都先是熱鬧了一陣子,緊接著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後半夜,慕繆的寢宮被人推開,皓白的月光從門縫間跑了進去,印晏披著一層月光走了進來。

他懷中還抱著小印霖,明明是深夜時分,小印霖依然精神飽滿,他嗦著手指,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看向慕繆的床。

印晏在慕繆的床頭坐下,他藉著淡淡的月光看著慕繆的眉眼,伸出手指在他的五官上碰了碰,“原來,都長這麼大了啊……”

慕繆醉得意識不清,也沒有回應。

他的這般動靜在印晏看來,那麼他便是醒著的,因為他知道這隻小鳥崽子睡眠淺,他這般音量一定能吵醒他。

“不理我啊?”印晏神情彆扭,“還在生我的氣?”

慕繆依然沒有回答。

印晏思量了一會兒,不甚熟練的開口,“那好吧,這次是我……我錯了……跟你道個歉,別生氣了好嗎?”

“你若是實在想念鳳凰谷,我帶你回去便是,我……我只是想要給你一個家,境南,孤身一人太苦了……”

印晏眉眼低垂著,身上籠罩著莫大的孤寂,他懷中的印霖似乎察覺到爹爹的難過,伸著小手在他臉上碰了碰。

印晏笑著揉揉他的小臉蛋,印霖樂得咯咯笑,他對著慕繆那邊指了指,拉了拉他的袖子,“啊……呀!”

“想要去找哥哥嗎?那……”

“啊!”

一聲尖銳的慘叫聲打斷了印晏的話,他皺眉轉頭看去,將小印霖放在慕繆的床上,“境南,你幫我照看一下。”

說著,他轉身出去。

慕繆也不知他睡了多久,他只覺得胸悶氣短,耳邊還回蕩著小嬰兒軟綿綿的哭聲,他費勁地睜開眼,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印霖對上視線。

小印霖一看就是哭了很久,整張小臉都是紅通通的,淚水也快流乾了,聲音接近嘶啞。

他見慕繆醒了,委屈巴巴地癟著嘴,伸手要他抱抱。

“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慕繆將小印霖抱了過來,溫柔地揉揉他的腦袋,四處看了看,“你爹爹呢?總不能是你自個爬過來的吧。”

慕繆叫了幾聲印晏的名字,無人回應。

他看著屋外耀眼的烈日,覺得奇怪,今日怎麼沒有宮人來叫他起床?

哦對了,他今日還要去和印晏道歉。

慕繆掀開被子起身,對著小印霖說,“我帶你去找你爹爹。怎麼把孩子丟在這裡就不管了呢?一點也不負責。”

許是爹爹這兩個字引起小印霖的注意,他抬起頭,依賴地抓住慕繆的衣領。

慕繆小心地抱著他,推開殿門。

門外刺眼的光線讓慕繆下意識舉起手擋了擋,待他適應了之後緩緩放下手,下一秒,他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地愣在原地。

他殿中服侍的宮人身首異處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不遠處,火焰熊熊燃燒著,高溫炙烤著虛空,發生微微扭曲。

慕繆張了張嘴,茫然地跨過地上的屍體,無助地四處張望,“這……這是怎麼了?”

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

四處逃亂的宮人不斷從慕繆身邊跑過去他們看慕繆的眼神盡是複雜。

慕繆拉住其中一個,眼神茫然,“發生了什麼?印晏呢,他在哪?”

那宮人著急逃命,被慕繆拉住神色焦急,“奴婢不知,有大隊人馬見人便殺,他們在四處尋找君後和您的的下落,其餘的奴婢一概不知。”

“殿下您也快點逃命吧!”

說著他掙脫慕繆。

慕繆的手無力地垂下,無助地看著這硝煙四起的宮殿,默默抱緊手中的小印霖。

小印霖歪了歪腦袋,那雙澄澈的大眼睛似乎在說:怎麼還不帶我去找爹爹呀?

慕繆呼吸困難,他大口呼吸了幾下,手控制不住地顫唞著,“沒事,我現在帶你去找他,我們去找他。”

可他根本沒經歷過這種事,亦或者來說,印境南還沒經歷過這種事,滿腔的不安和惶恐幾乎要擊碎了他。

可他懷中還有小印霖,這個才幾個月大的小寶寶還滿眼期待地看著自己,等自己幫他找到爹爹,還有,他還沒跟印霖道歉……

慕繆義無反顧地朝著人流湧來的地方跑去,越過錯綜複雜的宮殿長廊,在大火燃燒的宮殿旁邊發現了印霖的蹤跡。

泛著淡淡金色的血液沿著小路綿延而上,有兩個男人蹲下用手帕擦拭著地上的血。慕繆一眼認出這是鳳凰的血,可這世間只剩下一隻純血鳳凰——印晏。

他腳下控制不住地前進了幾步,下一秒,一隻手拉住他,將他拉回隱蔽的角落中。

其中正在擦血的男人聽到動靜看了過來,巡視一圈後沒發生異常,寶貝似的把手帕揣進兜裡。

他的同伴也笑得大聲,“鳳凰啊,老子還以為這等稀罕玩意早就滅絕了,誰能想到還有三隻被大啟皇帝藏在皇宮裡的。”

“要不是這回趁著大啟皇帝帶兵前往境虛,我們也沒這個機會抓住他。”

“嗐,要老子說啊,弒神壓根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去了也是送死,還不如去做些能完成的事,比如抓了那隻鳳凰。”

“聽說有三隻,那個小的怎麼沒人去抓啊?”

“王爺說了,鳳凰石只對那隻叫印晏的鳳凰有反應,那兩個小的血統不純,這說明啊,純血鳳凰只剩下一隻,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同伴撓了撓頭,“代表什麼啊?”

“代表天道氣運全部彙集在那隻純血鳳凰身上,他還誕下了一隻小的混血,鳳凰的涅槃能力交給了後代,那他的一身靈力和天道氣運豈不是觸手可得。”

慕繆聽著那兩人已經開始討論要吃印晏的哪個部分,淚水從眼睫毛上一滴一滴往下掉。

秦淵帶兵是去了境虛,慕繆隱約間記起一件事,在他意識模糊時那群人發生了內訌,慕繆當時只記下一張面孔。

現在想起來,那人就是鐵甲衛中的雲將軍……

“嘖,別哭了!”凌希捂著他的嘴,目光威脅,“你是不是遇到事只會哭?真是個懦夫。”

倒不是慕繆想要哭,只是這是這個身體的確切反應,他也沒有辦法改變。

離開的成年鳳凰的保護,離了巢的小鳳凰什麼也做不了,除了害怕,剩下的全是淚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