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背信棄義?

謝瀟瀾?

再怎麼看他也不會是那種人,何意有些狐疑,這人該不會是來找茬的吧?

他上前站了站,微蹙眉心:“這位公子,心意收到了,勞煩你親自跑一趟了。”

南靈微一愣:“我真是來道謝的!”

說罷就看見謝瀟瀾唇邊遮掩不住的笑意,他急得跺腳:“你快解釋啊!你這人當初欺騙我也就算了,如今還要看著你夫郎趕我出去?”

何意扭頭就瞧見謝瀟瀾眼底的笑意,自覺誤會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些尷尬的往後退了退,兩人這模樣也不像是鬧僵關係的樣子……哈。

謝瀟瀾站在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肩膀上,對南靈微笑:“家中夫郎做主,就是南大人來了,我夫郎不想見也可以關門,你就是把地跺穿都無用。”

算是給足了何意麵子,也遞了臺階下。

謝瀟瀾自然不會真讓南靈微在外面站著,把人帶到廳裡,小廝將帶來的禮物以及小木盒都遞給何意。

雖說是謝禮,但何意確實拿不準要不要收,他下意識去看謝瀟瀾,收到對方肯定的眼神才將東西一一接過。

“好,醒酒藥已經熬好了,我端來給你喝。”

好歹曾經是摯友,這兩年雖然不對付也很少聯絡,可“憶往昔”總有許多話說,南靈微褪去“縣令之子”的外裳,也就是個普通秀才郎。

“那你就幫我攪米粥。”謝母沒堅持說那些,卻也不準備真讓何意做這些。

“那你回頭問他,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何況……”就算你不問,他也會如實相告,謝母笑笑沒再多說。

何意忙幫她把肉放進鍋裡,而後點了點頭,語氣有些鬱悶:“有些好奇。”

“喝好久了,那個、是娘!是娘擔心,特意讓我過來看看!”何意沒敢看他眼睛,微垂著眉眼,耳朵已經紅透。

他把東西都收進裡屋,給這兩人留了空間敘舊,去廚房幫謝母準備午食了。

想到裡面聊天的兩人,何意不知道該不該問幾句,他知道自己向來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對方是謝瀟瀾。

上手的瞬間,他抬眼看了看那小廝,對方朝他微微一笑,何意就知道,這南少爺是真的和謝瀟瀾關係好,以至於用這樣的方式急著來雪中送炭。

酒肉上頭,南靈微那股子勁兒收不住了,他一磕酒杯,氣憤填膺:“梧桐書院是什麼狗屁!山長無用,夫子橫行,就連書生的學識都參差不齊,哪裡比得過我們華庭書院,你來我們書院!跟我混!”

“娘…您別聽他說這些,日子是一家人過得,哪能分這些。”何意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他本也不是什麼矯情的性子,有需要他的做就是了。

扭頭看了一眼因醉酒義憤填膺的南靈微,謝瀟瀾揉了揉額頭:“我讓阿樹扶他去客房,屋裡這些晚些我再收拾。”

謝母從來不會隨意干涉謝瀟瀾的事,遑論是和舊友吃幾杯酒,也不是頭回這樣,他怎會看不出是何意擔心?

他想了解對方發生過的一切。

見他過來,謝母想起謝瀟瀾的叮囑,笑道:“你別動手了,去把米粥攪攪,瀟瀾說你的手比他的還金貴,咱們謝家,日後怕是要出個大夫了!”

何意不會做飯,打工吃餐,在校吃食堂,每天忙的要死,沒時間去給自己做飯陶冶情操,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吃了塊點心壓味兒往外走去。

雖是舊相識,可南靈微到底是客人,謝母做了好些吃食招待他,還讓謝瀟瀟去打了幾斤酒給他們喝。

謝瀟瀾一手扶著額頭,笑聽他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微蹙眉心眯了眯眼,看見了在門口踱步的身影。

謝母抬頭:“意哥兒,把肉——想問我瀟瀾的事兒?”

“何事?”他輕聲問。

何意將早就晾著的醒酒藥端過去,去趟小廚房的功夫,廳裡已經沒有南靈微的身影了,他先去客房給南靈微端去,而後才返回他們屋裡。

就見謝瀟瀾端坐在床邊,眉心緊皺,那模樣分明不像喝多的。

何意有些驚訝:“醒酒了?那也把湯藥喝了吧,省的頭疼。”

“你先給他送的。”

謝瀟瀾定定看著他,若不是那張俊朗的臉上帶著緋紅醉意,何意就真要以為他沒醉了。

送個藥的事,有什麼先後可分的。

但何意不想在這個檔口和醉酒的人掰扯,他解釋著:“沒有,我先端來給你的,南靈微那一份是阿樹去拿的,只給你送。”

謝瀟瀾像是被這樣的話取悅,眼睛瞬間渙散起來,連身體都撐不住就要往旁邊倒,何意怕他磕著頭趕緊端著藥碗小跑過去:“先把藥喝了。”

秀才聽到他說話立刻直起身子,接過藥碗噸噸喝下,然後眼巴巴的看著何意,平日裡總給人冰冷的臉,此刻莫名帶點降智……

何意忍俊不禁:“蜜餞兒,張嘴。”

甜味沖淡苦澀,謝瀟瀾躺在床上雙手置放於肚子上,很安然。

見他安靜了,何意起身去外面準備收拾桌上的爛攤子,出去就看見謝瀟瀟在收拾,他輕聲:“我幫你。”

傍晚南靈微醒後就匆匆離開了,只是還是勸說謝瀟瀾去華庭書院,有他親身體會,自然知道華庭的氛圍要被梧桐好太多,只是謝瀟瀾到底要和自己的恩師聊一聊。

何意見謝瀟瀾猶豫,他怕對方會覺得為難,若是勉強去那書院,說不定對學習有礙。

“說起來,南少爺送的東西還沒有看。”何意說著起身將那些拿過來。

除去一些上好的布料、味芳齋的點心、筆墨紙硯,就是那個沉甸甸的木盒,謝瀟瀾一上手就知道里面裝的什麼。

打著來謝救命之恩的幌子,對他明裡暗裡伸出援助之手,為了不讓他有壓力,只把這沉甸甸的五十兩銀子當做謝意給了何意。

就連走時對他的叮囑都是聲聲為他好。

這樣的至交好友,他前世沒有珍惜。

謝瀟瀾嗓子有些啞:“明日陪我去趟縣令府,華庭書院有良師益友,我心之嚮往。”

“好。”

何意在心中微微嘆息,人是群居動物,能在書院和同窗們一同學習,自然要比一個人在家中隻身學習要好太多,他能理解謝瀟瀾的難處,或者說是理解時代造就的悲哀。

翌日一大早,和謝母打過招呼就去了鎮上。

謝瀟瀾在梧桐書院甲班的夫子是萬年盛,老先生只不過回家省親兩日,自己最中意的學生居然被這些人給變著法兒的趕走了,當即怒不可遏。

他有心要去勸回謝瀟瀾,可是,一來他了解對方的脾性,定然不會願意再面對那些一丘之貉,二來他還要給其他學生教學,自然走不開,卻不知,謝瀟瀾已經登門縣令府,馬上要轉學院了。

“豈有此理!”

“梧桐書院竟有這般惡劣的學生和夫子!如今南方不少鎮縣皆發生災害,朝廷本就急著用人,他們竟苛待書生!當真狂妄!”

南憫氣的直拍桌子,且不說他從前謝瀟瀾就和靈微相識,即便不認識,他也是聽不少夫子書生誇謝瀟瀾的聰明才幹,甚至說他有望拔得頭籌,呼聲頗高。

這梧桐書院反倒不做人了!

謝瀟瀾不甚在意:“本打算在家讀書,奈何靈微和夫郎勸說,所以只好求到大人您這裡。”

“即便沒有我引薦,以你之名去華庭書院也是有資格的,只是進書院會有夫子們考試,你可接受?”南憫笑問。

“學生自然接受。”

於是縣令當即就親自帶著謝瀟瀾去了華庭書院,等他們歸家時天都擦黑了,星星點點已經淡顯。

兩人面上都帶著淺淡笑意,何意更是眉眼俱笑。

突然,疑惑抬下巴:“你瞧家門口是不是站著個人?”

謝瀟瀾看了一眼,腳步都跟著變快:“是我在梧桐書院的夫子,嚴厲歸嚴厲,但待我極好。”

“老師,您怎麼過來了?”

何意也忙捧著點心跟著喊:“老師好。”

萬年盛看著謝瀟瀾意氣風發沒受影響的樣子鬆了口氣:“事情我都聽說了,是書院對不住你,你日後準備如何?”

“您不用擔心,今日我已經逼著他去其他書院考試了,何況,不管他去哪裡,日後有何成就,都是您的學生。”何意見謝瀟瀾有些默然,忙把話茬接過去。

在讀書人眼中,鄉下夫郎多是沒見識沒眼力的,何意不想謝瀟瀾有壓力,便只顧著往自己身上攬。

萬年盛看向何意,目光平靜,他是老了但不是傻,知道那番迫不及待的話裡藏著的是什麼。

發白的鬍子顫了顫,嘆了口氣:“有準備就好,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孤本,本就要給你的。”

“多謝您,您在家用晚食吧。”

“我急著回書院,不吃了。”

“那我去李嬸子家借牛車!”何意忙把點心塞到謝瀟瀾懷裡匆匆轉身跑。

萬年盛滿意點頭:“他是個好的。”

謝瀟瀾勾唇,何意自然是最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