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明晃晃的車前燈短暫地照亮了角落這片彷彿隔絕在時空外的區域。

司機見suv沒有要走的意思，“嘖”了一聲，又去尋下一個車位。

孟柏川僵硬地站在車邊，從靈魂深處對自己發出哲學三問：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該到哪裡去？

由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說錯了，他只能一邊罰站一邊和車裡的人相對沉默。

尷尬可見地瀰漫在四周。

同一套說辭拿出來兩次，讓本就沒什麼可信度的謊言顯得愈發蒼白。

夫夫打架，不得牽連無辜。

羅昊軒深覺此地不易久留，他看出兩個小朋友也和他一樣，是被拉出來頂鍋的，惺惺相惜讓羅昊軒決定救人一命。

“既然你們夫夫在這兒遇上了，那就是緣分擋不住。晏總，您給仇同學的小驚喜也算是以另一種方式實現了，你們小情侶三日不見肯定如隔九秋，我們就不當電燈泡了。”羅昊軒推了一把身側的阮斯佳，“兩個小朋友我會負責送回學校，不用擔心。”

阮斯佳沒動，在等仇嶸發話。

說著，拉開抽屜取了條短褲，側身越過仇嶸邁步向浴室。

濃情蜜意被疑慮重重取代。

“箱子文森先幫我帶走了。”晏凌脫了西褲卻並沒有換上另一條褲子，他光著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寬鬆的家居褲半搭在臂彎，“我先去洗澡。”

晏凌冷冷地瞥了羅昊軒一眼，暫時沒心情搭理他。

仇嶸：“……”

如果晏凌今天一下飛機就趕去春合路抓人，那麼大機率他還沒有吃晚飯。

進門後按下玄關處的開關，明亮柔和的燈光碟機散了屋內的黑暗。

“啊，對了。”羅昊軒一碗水端平，給晏凌打了補丁，也要給仇嶸個臺階下。他拍拍還在車邊靈魂出竅的孟柏川，說道：“我會在路上替仇學長對這位小朋友進行普法教育，爭取讓他今晚就像我一樣迴歸正途。”

車上又迴歸沉默。

仇嶸接受了羅昊軒的好意：“那就麻煩羅先生了。”

屬於他們這個小家的光亮，融入在城市的千萬燈火之中。

解開規整扣在最上面一顆的領釦，晏凌先一步去臥室換衣服，仇嶸將兩個人換下的鞋放回鞋櫃。

晏凌的飲食習慣非常不好，經常忙著忙著就會忘記吃飯。同時總裁大人還很挑嘴，一般的飛機餐都難入其口。

他跟在阮斯佳身後下車，回頭發誓道：“晏總，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出入違規場所。追尋藝術不是違法的理由，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您放心，一定不會有下次了。”

因為心中都有著無法明說的理由，雙方默契地選擇了緘口不言，誰都沒再去追究這場錯漏百出的即興表演。

出於一名演員的自我修養，哪怕戲已經演垮了大半，羅昊軒還是要堅持演完。

一路無話。

仇嶸視線掃過遭受無妄之災的木櫃，直覺到晏凌也在不爽。

阮斯佳臉頰爆紅，起身迷迷糊糊下了車。

一齣戲潦草地謝幕。

孟柏川回神：“……”

這樣的情緒出現在一向溫和的總裁身上顯得尤為罕見。

他催促道：“走呀？”

鞋櫃上的方盒子電子鐘適時發出一聲整點報時，九點剛過。

“你的行李箱呢？”仇嶸站在衣帽間門口，雙手抱臂斜靠著門框。

晏凌溫和道：“好。”

他是真的會謝。

再有下次麻煩您自己來。

晏凌並未回應仇嶸探究的目光。

“晚飯吃了嗎？”

就在仇嶸以為他們之間將會爆發一場不小的爭吵時，晏凌轉過身，他依舊是平靜的，平靜的過了頭。

仇嶸側頭問：“我們也回家？”

晏凌解皮帶扣的手微頓。

跟進臥室，仇嶸想起還缺了點什麼。

見老大發話，孟柏川和阮斯佳不再糾結，跟著羅大明星先一步離開修羅場。

或許是仇嶸的語氣沾染了些不明顯的火藥味，晏凌利落抽出的皮帶尾端甩到了衣櫃邊緣，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吃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讓仇嶸深深看了晏凌一眼。

很是見色忘族長。

羅昊軒低頭，微垂的眼眸望進阮斯佳眼底，距離之近，幾乎要呼吸可聞。

羅昊軒乾脆直接越過他開啟了側門。

誰都無法預料到的突發性意外，徹底打亂了原本應該小別勝新婚的甜蜜夜晚。

浴室門被不輕不重帶上。

嘈雜水聲響起。

仇嶸眯了眯眼，按捺住破門而入的心情。

先後完成洗漱，二人間的氣氛仍沒有好轉。

冷戰不是一個好苗頭，但好在他們沒人提出分房睡，讓戰況進一步升級。

前兩天的那場暴雨後氣溫又一次拔高，睡前仇嶸開了空調，讓室溫保持在一個舒適的範圍。

往常的夜晚他會將晏凌圈在懷中，確保人不被空調吹到。

今天沒這個條件。

雖然他們沒有分房，但寬大的雙人床正中隔開了一道無形的楚河漢界。

再睡下兩個仇嶸都不成問題。

這還是二人自相識以來第一次面臨如此嚴重的危機。

空調的嗡鳴聲漸歇，仇嶸放下遙控板。

他回頭看了看晏凌背對的身影，伸手關掉了床頭燈。

*

時間回到兩年前的中午。

仇嶸和晏凌站在榮勝生科的電梯門口，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都停在了原地。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榮勝的領導層都在。

同事拉了拉仇嶸，示意他別傻愣著了，趕緊把路讓開。

部門經理正要批評仇嶸這個小實習生沒眼色，斜後方的羅昊軒順著晏凌的目光，注意到了仇嶸，他目露讚賞，問道：“這是你們公司的員工？”

經理估計沒看到羅昊軒的眼神，還以為是客戶在表達不滿，急忙解釋：“這是剛來的大學實習生。”

“我們公司和a大有這方面的交流合作，每年會為醫藥學的大四生提供實習機會。”

展現公司為教育事業做出貢獻的同時，說明這就是個學生，和公司關係不大。

羅昊軒聞言放下心來。

晏大總裁瞧著像是對人有興趣，但他不可能紆尊降貴對一個在讀學生丟擲橄欖枝。

羅昊軒也覺得仇嶸不錯，他乾脆抽出一張名片，替這輩子都不可能拉下臉來的晏總上前道：“同學，有興趣來娛樂圈發展的話可以聯絡這個人。”

能讓晏總多看兩眼，來我們這兒絕對大紅大紫。

仇嶸在一干領導的注視下莫名接過名片，注意力卻還在不遠處的晏凌身上。

他自認沒有感覺錯，那隻布偶貓在若有似無地觀察著他。

只是一次普通的娛樂公司挖好苗子，仇嶸的外形條件足夠優越，被人一眼看上沒什麼奇怪的。

仇嶸讓開路，低頭瞥了眼手中新月傳媒經紀人的名片，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抬頭，再次捕捉到布偶貓不明顯的打量。

貓貓發覺自己偷看被抓，故作冷靜自持地收回了目光。

不明白娛樂公司和製藥公司會有什麼合作，仇嶸也沒有這份好奇心去打聽。

那天的相遇就像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幕小插曲，除了某人白皙手腕處的那枚血痣引得仇嶸有些在意，再無其它。

仇嶸對自己未來的規劃一向明確，除了揪出當年的兇手，他最大目標就是能去異能研究所工作。

他的父親曾是那裡的研究員。

八歲那年顛沛流離的亡命生涯，讓仇嶸對幼時的很多事都記不太清。但他還記得父親過去常感嘆，異控中心的存在讓異能界混亂的秩序得到了改善，那是個很好的地方。

父親希望他和哥哥長大後也能就職異控中心，為異能者和普通人和平相處做出些力所能及的貢獻。

所以哥哥成年後去了違規處理部，仇嶸經過深思熟慮，選擇朝著研究所的方向努力。

他在來公司實習前就已經拿到了保研名額，根本不可能和娛樂圈有什麼牽扯。

羅昊軒的那張名片很快被他忘在腦後。

仇嶸是不記得這件事了，結果經理還記得。

臨近十二月末，一場大雪為a市裹上了一層新裝。

學校派來公司實習的實習生一般都沒什麼重要的活幹，仇嶸整理著手裡的舊資料，心裡算著實習結束的時間。

今年寒假他依舊是一個人，霍知行有邀請他去家裡過春節，仇嶸拒絕了。

他想一個人回別墅住兩天。

出於父親的影響，仇嶸對異控中心有著一層天然濾鏡。流落到外市時，他也是在其它地區異控中心的幫助下，才得以平安長大。

但這兩年仇嶸發覺出，a市的異控中心和記憶中父親所描述的異控中心不太一樣。

自仇嶸成為新一任狼族首領，他曾多次向中心申請舊案重查，全都被駁回了。

理由千奇百怪，不難看出，中心根本不想管這件事。

家人的死是仇嶸心中的一道陳年舊疤，至今還未癒合。他不可能因為中心不受理，就停止尋求十幾年前舊案的真相。

仇嶸明白自己資歷尚淺，沒什麼話語權。狼族內部這些年讓孟家棟霍霍的不成樣，或許等他整頓好族內，再去查當年的事會更方便。

是他著急了。

經理的聲音打斷了仇嶸的走神。

“小仇，你下午跟我去一趟新月傳媒。”研發部辦公室的人很少，經理進來直奔坐在門口臨時桌位的仇嶸，低聲安排道。

出門跑業務不在仇嶸的實習安排內，但實習生，自然是上面安排什麼活就幹什麼活。

他想起來新月傳媒就是上次在電梯門口邀請他進娛樂圈的公司，自然而然也就想到了那隻漂亮的布偶貓。

能讓一群人送下樓，對方一看地位就不低，但仇嶸還是想在心裡稱呼對方為布偶貓。

經理的意思很明顯，他說布偶貓是一隻很難搞定的小貓咪，上次他看貓咪似乎對仇嶸有點感興趣，臨時起意，決定拉仇嶸去撐撐場面。

仇嶸的同事回來時正好聽到這話，笑道：“這是要把我們名牌高校的小帥哥打包賣了呀？”

仇嶸配合道：“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經理讓他們注意影響：“別瞎說，我們這是戰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