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板上的倒計時數字一天比一天少。
課間再也不見有人吵鬧, 所有人都默契地利用起空餘時間,刷題和背書。
甚至每週日放的半天假也都不歇著。
週日這天, 張昱樹請假沒來。
他給段之願發資訊。
【下午別忘了,我在圖書館等你。】
段之願回他:【好,不會忘記的,給你的作業都做完了嗎?】
張昱樹:【你猜。】
段之願沒有回覆,張昱樹這次沒有催促她。
手機揣進皮衣裡,給自己戴上頭盔。
葡萄是張昱樹的母親吳真買的。
“你保護你媽,我能打你嗎!”張富豐說:“男人這一輩要保護兩個女人,一個是媽,一個是自己的婆娘,你以後要是娶了婆娘再生個閨女,那你肩上的擔子可就更沉了,比你爹的還沉!”
他陪張富豐吃午飯,看著他牟足了力氣拿著筷子,極力控制手的抖動送進嘴裡。
張昱樹用腳勾過一把椅子, 敲著二郎腿抬了抬下巴:“這回能不能挺住啊, 老張?”
張富豐笑得眼角出現深深的皺紋:“記不記得你跟我說什麼?”
摩托停在醫院門口, 張昱樹卸下頭盔, 伸手拂了拂頭髮。
“嗯。”張富豐點頭。
“對你媽好點,你聽見沒?”
張昱樹咧開嘴,笑得隨意,抬起眼。
冬季的寒風將他衣襟吹起,張昱樹擰了擰把手, 加快速度。
他掏出手機,小姑娘還沒有回覆他。
“你媽這麼多年不容易,離了我還不能結婚了?”
張昱樹高三那一年,吳真壓了二十幾年的火氣終於爆發。
因此,所有家長都會告訴孩子,不可以去舊長河邊玩,那裡面有水鬼,專門吃小孩。
張昱樹笑著扔進嘴裡一顆葡萄, 突然一皺眉:“她來過了?”
黑色摩托駛出小巷,車尾氣還留在原地。
張富豐罵了一句, 眼睛瞪得溜圓:“你他媽咒誰呢,兔崽子!”
平日裡吊兒郎當,對什麼都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你警告我,再敢欺負你媽,就把我丟到舊長河裡去!”
玫瑰香葡萄, 他從前還挺愛吃的。
“但她也要活著。”張富豐嘆了口氣,乾涸的雙眼變得空洞,似是透過他看向過去。
倆人沒離婚之前, 張富豐賣水果時愛買柑橘, 吳真則會給張昱樹買葡萄。
真是欠親了。
病床上的男人骨瘦如柴,面容深陷,眼睛裡卻帶著光。
“老子和你說話,你玩什麼手機?”張富豐吼他,又重新扯回正題:“那個小破平房別回去住了,就聽你爹我的,回你媽那邊住去。”
他的寸頭長了一些,拂過掌心像是一排軟刺。
他說:“你媽最希望看見你好。”
舊長河是燃城最長的一條河,幾乎每年都會發生溺斃事件。
說到這,張昱樹腦海裡陡然拂過一個人影。
須臾,緩緩道:“咱們是老爺們,跟女人計較什麼,況且她還是你媽,你忘了你小時候了嗎,我和你媽打架,你拿著小刀就朝我衝過來了……”
“嗯——”張昱樹拉了個長音,點頭:“知道了,墨跡。”
“是嗎,那你沒打我啊?”
夫妻倆大吵一架而後分道揚鑣,張昱樹正處在叛逆期,因為這件事逃了很久的課,整天泡在網咖,最終降了一級。
張昱樹的脾氣隨了他爸,點火就著。
“什麼?”
時間久了,灑脫落了灰就成了粗心,幽默跌進沼澤變成不正經。
初見大概會覺得這人灑脫幽默,可日子是一秒一秒度過的。
張富豐沒答, 看著張昱樹,緩緩道:“你媽, 也要生活的。”
張富豐鮮少會和張昱樹說這樣的話,父子倆從沒有推心置腹過,倒是見面就像哥們一樣,吵吵鬧鬧。
拿起的一串被他扔回碗裡, 抹了一把嘴唇問:“還剩幾瓶藥?”
今天不知為什麼,張富豐變得感性起來。
張昱樹從抽屜裡找出一個勺子,扔到他碗裡:“用這個吧。”
張富豐笑了笑:“老爸老了,不服老是不行啊!”
飯到中途,張富豐又問:“你快高考了吧?”
“嗯。”
“上大學嗎?”
“不上。”張昱樹答得斬釘截鐵,又補充:“想上也考不進去。”
“有句話不是叫‘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嗎,你現在認真複習,上個不起眼的大學也不是難事。”
張昱樹沒回答。
他以前也是這麼想的,上個三流大學混個畢業證,怎麼說也算是個大學文憑。
可之前,他聽說段之願要考鹹城大學。
去網咖隨手一搜才知道,鹹城大學有多牛逼,他這輩子都望塵莫及。
想到這,張昱樹突然就覺得心裡不舒服。
他要是一開始也好好學習就好了,這樣就能配得上她,平時跟她也有共同語言。
不像現在,他沒個好人樣,和她說句話都覺得像玷汙了人家似的。
似是一顆巧奪天工的鑽石不幸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塵。
——
午飯過後,他和張富豐告別,走出病房先到醫生辦公室。
醫生告訴他:“患者的情況不太樂觀,建議有個心理準備。”
肺癌。
得上就是無力迴天的病。
張昱樹眼睜睜看著他爸一米八幾的壯漢,如今瘦成個小老頭,乾巴巴躺在病床上。
一雙渾濁的眼睛時常發呆望著某一處。
只有看見他時才會強撐著笑起來,瞳仁裡重新聚集光輝。
張昱樹突然覺得很煩躁。
走出醫院一腳將地上的塑膠瓶踢出幾米遠。
罵了句髒話而後坐在花壇邊上,雙手扣在額頭上,手肘抵著大腿。
吳真突然給他打來電話,張昱樹拿著手機面無表情看了半天,最終接起。
“小樹,你來媽媽這邊住好嗎?”
吳真的音調有些侷促,商量著告訴他:“你杜叔叔的女兒去了寄宿學校,很少回來,回來也沒關係,你們倆的房間離得很遠,你的房間很大,有……差不多二十幾平吧,我給你收拾好了,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也可以——”
“媽。”張昱樹打斷她的話,停頓片刻,問:“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張昱樹最終同意了。
他不是吃不了苦,自己一個人住在後巷的平房裡也很好,但張富豐有一句話誤打誤撞說到了他的心裡。
他肩上扛著責任。
如果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想負責,那還有哪個姑娘敢嫁給他呢。
尤其是那個膽小怕事,心思又比奶油還細膩的姑娘。
萬一叫她知道了,豈不是更怕他。
他以後還要和她生孩子呢。
想到這,張昱樹皺著眉扒拉電話。
【你不回我是不是?我告訴你,老子現在可到圖書館了,半小時之內見不到你我直接找咱姥姥談談聘禮的問題。】
段之願很快回復:【不是,我沒看見,上午有考試不讓中途離場,我沒辦法偷偷去洗手間回你資訊,可是現在還沒有放學呀,半個小時我到不了的。】
張昱樹捧著手機,臉上是得逞的笑。
雖然知道他配不上她,但——配不上也得配,下蠱也得配。
誰讓段之願先給他下了蠱,叫他念念不忘,夢裡都是她窈窕的身影。
沒一會兒,她的資訊又發來。
【我猜你寫完題了,待會兒我會好好檢查,你可不可以多等我一會兒,不要去找我姥姥好不好呀?】
真是個小傻子。
張昱樹勾著唇回覆:【看你表現吧。】
說完,他把手機揣進口袋,起身離開。
他打車回了後巷,從雜亂無章的桌子裡找到自己的書包,隨手拍了兩下表面的浮灰。
再從抽屜裡拿出作業本,和她之前落在他這的化學作業。
拿起她的化學作業時,張昱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窩了哪一角,他又翻開看了一遍。
字跡小巧玲瓏,就和她這個人一樣好看、整潔。
扉頁上是她的名字,張昱樹的指尖輕輕劃過,彎著唇扔進書包裡。他還給她帶了奶茶,之前在滑雪場給她買過的蜜桃戀人,看她還挺喜歡喝的,就又買了兩杯。
張昱樹嘴裡嚼著口香糖,給大門上了鎖,揚著下巴朝前走。
還沒走出小巷。
“哎——”身後突然傳來個聲音。
張昱樹回頭,眼睛微眯。
是齊子明。
齊子明自從被學校退了學就再也沒見過,今天他帶了四五個人過來,寒風拂過,笑得比風都陰冷:“張昱樹,好久不見啊。”
明顯來者不善。
可偏偏他今天孤身一人。
張昱樹把書包從肩上拿下,連同奶茶一起扔到遠處。
隨意倚在牆邊,眉梢一挑,絲毫不見懼意。
“都過完年了,爹沒有壓歲錢給你。”
“是嗎!”齊子明笑得無畏,晃了晃肩膀,歪著腦袋:“老子是來給你送錢的,給你送醫藥費。”
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張昱樹,咬著牙:“害我被退學,今天就要你命!”
“話還是說得太早。”張昱樹笑得桀驁,寒風湧進瞳孔,他看人的目光都帶著狠戾:“你爹我命長著呢,能活到你化成灰。”
——
最後一節課上完,段之願急急忙忙收拾書包。
都已經走到樓梯口,林落芷也緊隨其後:“你走那麼快去哪裡呀?”
“我,我有事。”
林落芷跟上她的步伐,挽著手臂小聲問:“你是去給他補課嗎?”
“對……”
來不及跟林落芷解釋什麼,段之願小跑著來到公交車站點。
生怕去的晚了,張昱樹要找到姥姥那邊。
將口袋裡的護手霜握在掌心,段之願的目光落在窗外。
路面上的積雪已被清理,路邊每隔十幾米就會出現一個雪包,午後的陽光充裕,照在積雪上折射出斑駁的影。
她想好了,要是張昱樹真的去找姥姥了,她就當著他的面把護手霜扔掉。
她也是會生氣的,不能讓他一直欺負。
段之願開始在內心演練到時候的表情,不能太好說話,不然他就會得寸進尺。
也不能太過分,萬一他也生氣了,她打不過他的。
圖書館剛好有一站,車停在門口。
段之願抓著肩上的揹包帶,小跑著進了圖書館。
率先去了之前的位置,那裡已經坐了人。
段之願抿抿唇,一邊掏出手機一邊找人。
猜想他大概沒耐心坐在一個地方太久,段之願又跑到其他休息區去看。
手裡還給他發資訊:【我已經到了,比上週還早到十二分鐘,你在哪裡呀?】
【我沒有遲到,你要求的半個小時,真的是在難為人。】
一直沒有收到張昱樹的回覆,段之願洩了氣。
【你不會已經到我姥姥家了吧?】
她攥著手機,視線掃過圖書館的每一個休息區域,都不見張昱樹的身影。
手指放在撥打電話的按鍵上猶豫良久,最終咬著牙按下。
一聲又一聲的等待音令她的心更加焦灼。
就在她以為電話要被結束通話時,那邊接了起來。
沒有聲音,段之願看了眼手機螢幕,確認已經接通又貼回耳朵,試探著:“喂?”
“嗯。”張昱樹的動靜傳進耳中。
“我,我已經,在圖書館了,你呢?”
電話那頭傳來沙沙聲,而後張昱樹懶散開口:“我在姥姥這啊。”
“你——!”段之願眉頭都蹙起,抓起書包就朝門口跑。
馬上,那邊笑了兩聲又開口:“逗你玩的。”
段之願眉間已經皺出一座小山,火氣湧上面頰,纖細的嗓音嗔怒問他:“你到底在哪?”
“今天有事不去了。”張昱樹聲音淡淡的:“以後再說。”
而後,電話被結束通話。
段之願疑惑地拿下手機,盯著自動熄滅的螢幕看了一會兒。
慢慢走出圖書館。
從圖書館這站搭上公交車,路過後巷時,段之願抬起下巴看向那個巷口。
車速不慢,不過兩秒鐘的時間,後巷從她眼裡褪去。
還是一條窄窄的巷子,灰黑色的牆壁鑄成,地面是摻了泥土和灰塵的積雪。
塑膠袋緊緊扣在積雪上,生怕被風裹走,那上面好像還有……斑駁的紅點。
段之願抿了抿唇,重新坐好。
到了家,姥姥問她:“誒?你不是說你去圖書館嗎?”
“嗯。”段之願點頭:“同學有事沒去,我就回來了。”
她把書包放到桌上,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喝到嘴裡甜甜的,段之願問:“姥姥你買紅糖了?”
“是啊,這是我專門給你晾的,鍋裡還有。”
段之願這一年有多累,姥姥都看在眼裡,心疼壞了。
隔三差五就弄點補品,換著方式做給她吃。
之前燉了一鍋豬爪,結果段之願說太膩了,連半個都沒吃上。
“你每天那麼辛苦,不補充營養怎麼能行。”
姥姥給她重新盛了一碗冒熱氣的放到桌上:“紅糖養血補氣,我還給你在裡面加了銀耳、紅棗和蓮子,快趁熱喝。”
銀耳已經煮出了膠,一勺子下去晶瑩剔透。
配合著紅棗特有的香甜,段之願喝了一碗,終於褪去外面的寒冷。
姥姥也在一邊看著她,突然伸手幫她把鬢角的碎髮掖到耳後。
“願願越長越漂亮了,小時候還是單眼皮,那時候大家都叫你小眼睛,你一聽見就哭,現在長大了,雙眼皮也出來了。”
小時候的段之願活潑好動,如果不是姥姥從小看著她長大,很難想象,那麼聰明開朗的孩子現在會變成這樣。
段之願的確一年比一年出挑,長相也出落的大方,街坊鄰居每次提到都會誇她有福氣。
可姥姥卻鮮少能在段之願的眼睛裡看到光。
大多數時間她都是死氣沉沉的樣子。
根本沒有同齡人的朝氣。
姥姥嘆了口氣:“要是你當初沒在那裡就好了。”
話畢,突然一滯,意識到自己不該提起這些,平白惹得人悲傷。
又站起身:“我再給你盛一碗。”
果然,段之願放下勺子,舔了舔嘴唇,輕輕搖頭:“我吃好了,先進去寫作業了。”
回到房間,段之願再次從書櫃後拿出照片。
看了一會兒,手指輕輕拂過,對照片裡的人說。
“我不後悔當初和你在一起,你生命的最後時刻,是我陪你度過的,同樣,我幸福時光的最後一刻,也是你陪我一起。你是個英雄。”
停頓一下,段之願的眼圈蒙上霧靄。
“可是爸爸,我好討厭你,你說過你會保護我一輩子的……”
——
第二天一早,段之願照例帶著早餐和林落芷一起吃。
林落芷問她:“你眼睛怎麼紅了?還有點腫?”
“有嗎?”段之願不自然地垂下眼,指腹碰了下眼皮,比平時軟很多,她解釋:“可能,昨天,看書看得太晚。”
林落芷努了努嘴,手臂撐著腦袋,懶懶地說:“真佩服你,放學還能學的進去,你高考該不會能答滿分吧!”
段之願彎了彎唇,眼睛笑出了弧度,說:“為了考上鹹城大學,的確廢了很大功夫。”
“哎——”林落芷嘆了口氣,說:“我要的不多,只要能讓我隨便考上一個大學就好,我就待在燃城,哪裡也不去。”
“在哪上大學都一樣,但我是為了和,我媽媽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自小失去了父親,所以段之願格外感性。
儘管平日裡她不善言語,卻十分念舊、珍惜身邊每一個對她好的人。
她想好了,上了大學就近租個房子和媽媽姥姥一起住。
她已經成年了,也可以打工做兼職,媽媽不需要那麼累,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林落芷吃完了包子,抽出紙巾擦手,小聲問她:“那,張昱樹也會和你一起嗎?”
段之願一滯,搖頭:“不會。”
他考不上鹹城大學的。
雖然他很聰明,但他基礎並不好,距離高考也沒有多久了,就算再努力也不可能達到分數線。
她能做到的就是幫他提高點分數,爭取考上個大學。
“今天他還沒來。”林落芷打趣問她:“該不會是被你教的厭學了吧?”
話音一落,段之願看向張昱樹的位置。
平時他都來的很早,雖然不在班級待著,但書包什麼的總會堆在桌子上,今天桌上除了一個外殼殘破的中性筆,什麼也沒有。
整整一天,張昱樹都沒出現。
中午,段之願去班級後面接水,偶然聽見錢震問李懷:“樹哥怎麼還不來?”
李懷則回答:“我也沒聯絡上他,不接我電話。”
午休時,段之願拿出手機。
斟酌了一會兒,給他發資訊:【我的化學卷子是不是在你那裡?明天能幫我帶過來嗎?】
直到下了晚自習,天色猶如她面前的黑色鋼筆墨汁,張昱樹也沒回她的資訊。
走到樓梯口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慌亂的腳步聲。
錢震大嗓門罵道:“草他媽的,找著那狗比我弄死他!”
李懷緊隨其後,被林落芷叫住,問他:“你跑那麼快去哪啊?”
“我——”李懷的視線突然落在段之願身上。
能看出他面部表情的變化,因此可以推算他嚥下了本該想說的話,轉而告訴林落芷:“急著上網去。”
“快考試了還上網?你爸不打你嘴?”
“嘿嘿!”李懷笑了兩聲,跟林落芷揮手:“走了!”
說完,摟著錢震的肩膀,噔噔噔跑下樓,一會兒就沒了影。
段之願慢慢朝著公交車站點走,似是沒有蓄力的車。
自然而然在漆黑的巷口耗盡最後一絲餘力。
小巷幽深,屋簷下有融化的雪水,墜落聲音似是鳴奏曲響徹在暗夜裡。
段之願拿出手機,資訊還停留在她最後發的資訊介面上。
時間不早了,她關了手機正要離開,對面路口突然駛過一輛汽車,車燈驅散幽暗,指引著段之願看過去。
昨天看見雪堆上斑駁的紅點,今天徹底明瞭。
血。
段之願腦海裡陡然閃過張昱樹的聲音。
——“我在姥姥家。”
——“逗你玩的。”
有氣無力的聲音被她錯聽成是怠惰因循,還以為他只是三天半的熱度,補習什麼的只是為了折騰她玩。
光束慢慢向下滑,紅色被黑暗吞噬。
段之願雙腿不受控制走進小巷,等對面那輛車離開,她已經融入黑暗,站在鐵門前。
能從門縫看見鐵門裡面上了鎖,段之願抬起手,輕輕敲了兩下,心臟也隨著聲音顫唞。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開門,她才幡然醒悟。
抓著書包帶轉過身快步離開。
沒走幾步耳邊突然響起‘吱呀’的難聽聲,段之願腳步一頓。
回過頭看見張昱樹倚在門邊,他抬起手,頭頂昏黃的燈泡驟然亮起,驅散了濃稠的夜色。
少年身姿挺拔,眼角和眉梢帶著懶倦。
金色光芒自他頭頂垂落,一身寬大遮到腳踝的羽絨服,吊兒郎當站在那裡。
懶散地牽起唇角。
“想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