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二重天
◎下輩子入贅給你行不行。◎
葉寄朝吃完飯想了很久, 也沒想出來高中的一些跟她遇到過的片段，過了有五六年了，他連高中都幹了什麼都忘光了，更別說有沒有跟林囈語碰到過。
問她她也不說, 只是低頭吃著爆米花說：“我們沒怎麼見過的, 不在一個年級，時間不一樣。”
也是。
葉寄朝揉了揉她的頭髮, 沉了口氣說：“還好我回國了。”
林囈語歪頭看了他一眼, 笑了下, 又低著頭繼續吃東西。
“笑什麼？”
林囈語嘴裡咔啪響, “笑你。”
“笑我什麼？”葉寄朝問。
林囈語：“就是想笑你。”
葉寄朝沒吭聲，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林囈語茫然地抬起頭，頓了好幾秒，才問他：“葉寄朝，如果高中我們認識，我們會成為朋友嗎？會在一起嗎？”
她停了兩秒，又仰頭看他。
“我當時就在想，我也不是不行。”
“然後, 我就把那個撕下來了。”
開啟，拆開了那張用貼紙粘起來的信封，葉寄朝從裡面抽出一張用粉色硬板紙寫的信。
他早看到了抽屜下面有東西，但林囈語沒說，他就算好奇也不碰。
或許止步於一個跟他毫不相干的貧困生關係。
“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然後呢？”葉寄朝問，“怎麼不來找我。”
林囈語想著以前，一幕幕，而後又想到微信，腦子忽然打停了。
沒人會在乎那東西。
葉寄朝含顎：“看，為什麼不看。”
林囈語把所有的錯誤都歸咎在那個微信上，她此時忽然都想嘲諷當時的自己，明明是漏洞百出的事情，她卻被耍得團團轉沒有絲毫察覺。
林囈語躺在沙發上，墊了個枕頭在他腿上側躺著，客廳很寂靜，小狗吐舌頭的聲音繞在耳畔，燈光懸成了一圈圈的黃色燈。
“不知道。”
裡面的字不多，剛好一張，寫了很長，字跡乾乾淨淨。
葉寄朝垂著眸看她, 虎口抬著她的下巴仰起頭, 跟身後的他對視。
“行，當然成了，我巴不得你這樣。”
“因為我學習太差了，老師害怕我失去信心，看到我桌子上寫了你的名字，我一緊張，就說把你當成目標，老師居然找你給我寫了鼓勵信。”
林囈語不看他，站起身抱著枕頭往臥室走：“你看完不許罵我。”
像是想要躲避什麼似的，留下葉寄朝自己坐在沙發上，目送她回了臥室還關上了門。
如果那時候認識葉寄朝，他會喜歡上她嗎？
他不記得這些, 不記得高考考試有哪一場是在高一的教室考的, 更不記得一個微乎其微的貼標, 但這些他從未在意過的東西，被林囈語當做寶藏一樣放在手機殼裡八年。
林囈語甕聲：“不行嗎。”
那我覺得，被騙也沒關係，再選一次她仍舊堅定不移地走向那個被耍到團團轉、讓她失去了對高中所有留戀的選擇，那樣等熬過大學，她會在秋天跟葉寄朝相逢。
林囈語不知道要說什麼，以前總覺得高中很多都忘記了, 此時被他問起來, 又好像記起了很多很多。
“你要看嗎？”
事實上如果在高中遇到林囈語，他確定他會心動，會打破自己向來堅定不移的計劃，在自己人生中加上另外一個人。
葉寄朝聽到笑了：“我哪敢啊。”
林囈語朗聲：“就在茶几下的抽屜裡，那個牛皮紙裝著的，我睡覺了！”
林囈語有點糾結，但畢竟那是作為葉寄朝的生日禮物的，她答應了，她不能對葉寄朝食言。
“你手機殼裡那卡片是什麼？”
他現在敢肯定是跟他有關的, 但既然沒怎麼見過, 她手裡怎麼會有他的東西？
“高中班主任讓你寫過一個鼓勵信, 是給我的。”
“我覺得你這樣的好學生，應該是不會談戀愛的，所以如果那時候認識你，在你眼裡我可能就是個貧困生。”
哪個好像都不是林囈語想要的答案。
“情書你還要看嗎？”
葉寄朝撩撥開她的劉海，輕笑了聲：“這麼自信？”
“但我又覺得，如果是我，也不一定。”
林囈語仰著頭：“我都扔掉了，是一張你的考試貼標，高一上學期期末考試, 你在我座位上考試, 是不是很巧？”
葉寄朝都能想象出來她是怎麼趴在桌子上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寫完的。
林囈語不寄朝看完信會有什麼想法，裡面不像是情書，更像是一種招供，剖白。
從今天開始，對葉寄朝就沒有任何秘密了，這讓她有些莫名的羞恥感。
像是藏在殼裡的東西碰到了熾熱的太陽，灼熱到有些滾燙，但又覺得陽光很好，於是反覆難堪，發癢，又逐漸喜歡，享受。
她躺在被窩裡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想到過兩天期末考試完，今年就結束了，她或許能跟葉寄朝一起過第一個年。
腦子裡還有些亂糟糟的，不困，卻閉著眼想東西，覺得這半年像是做夢一樣，甚至可以說這半年短暫又難忘的一幕幕驟然傾覆了她以前想念他的所有歲歲年年。
身後棉被被掀開，空調暖風灌進來，隨後迎上來的是男人寬闊又堅硬滾燙的胸膛，他沒說話，只是跟往常一樣環著林囈語的腰，什麼都不問，抱著她睡覺。
憑藉葉寄朝的敏銳程度，應該知道她沒有睡著的，林囈語縮了縮下巴，往身後他懷裡躲了躲。
葉寄朝貼近噙著她的脖頸，印出好幾個紅印子，穿著睡衣又蓋著棉被，空調也熱，葉寄朝身上更像是暖爐，窗外的寒風跟屋內即將燃燒的氛圍如同兩重天。
沒一會，林囈語身上汗津津一片，最後葉寄朝也沒做，林囈語被弄累了，他去洗手，林囈語閉上眼時還能感覺到下面的異物感，迷迷糊糊睡著之前才聽到從衛生間回來的葉寄朝親了親她的臉頰，隨後盯著她不知道沉默地看了多久，隨後在寂靜烏黑的空間裡，啞聲說：
“這要我怎麼還。”
“下輩子入贅給你行不行。”
*
葉寄朝的微信從來沒改過，他是個說念舊也不念舊，但有些東西從來一成不變的人，比如唯一一個手機號，微訊號微信頭像都是註冊的時候設定的，微信背景是之前在媒體上看到的圖片。
他學著做了雞蛋漢堡跟三明治，做完站在浴室門口看林囈語刷牙，她盯著鏡子，應該是看到了他走過來，歪頭看他一眼，又繼續慢吞吞刷牙，嘴巴上弄的滿是泡沫。
“你做的好吃嗎？你自己嚐了一下沒有？”
葉寄朝思索兩秒說：“給小狗嚐了。”
就算是給小狗起了名字，倆人每次稱呼還是都叫小狗，它太小了，走路都搖搖晃晃。
林囈語一頓：“然後呢？”
葉寄朝：“它沒吭聲，大概是能吃吧。”
你確定不是被毒啞了。
林囈語沒話說。
身後葉寄朝把玩著手機，倏然叫了她一聲，林囈語回頭，葉寄朝給她抓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女孩長髮還有些炸毛，亂七八糟的堆積著，眼眸有些溼潤，臉上白白淨淨，嘴角的泡沫都沒漱掉，捏著牙刷一臉頓然地看他。
“幹什麼？”
林囈語繼續漱口，刷完牙還有些期待葉寄朝做的早餐。
他這個人對什麼都不服氣一樣，非要學會給林囈語做，彷彿不會做飯很丟分。
看了眼小狗，生命狀態良好，林囈語才試探地吃了一口雞蛋漢堡。
大概是報廢了幾十個雞蛋用來學習的緣故，雞蛋煎得還不錯，麵包有一點點的焦，總體來說還可以。
“挺好吃的。”林囈語睜大眼睛，“明天給你貼個花花在冰箱上。”
葉寄朝揚起唇角，關了手機問：“能幹什麼？實現願望嗎？”
林囈語想了想，腦海裡忽然就想起之前薛琪送給她的那件情趣內衣了。
她本來就有想穿，只不過他生日那天還在醫院。醫院如果是他家的也不是不行。
她湊過去，吹氣似的說了幾句話，眨著眼問葉寄朝：“好不好？”
“你最好選個週末的時間。”葉寄朝睨著她說，語調痞性又帶點浪蕩，“不然不是你散架，就是床散架。”
“你可能沒有機會從我床上下來。”
林囈語有那麼一秒的後悔。
她去上課，葉寄朝去上班，送她去了學校之後，他才拐去的公司，說是中午接她一起吃飯，林囈語覺得麻煩，但她更想跟葉寄朝一起吃飯，麻煩點也行。
她剛進了學校門口，就跟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碰上面，身上穿著的logo應該是某個動物解救組織，旁邊還有拍影片的。
最近天氣愈來愈冷，學校很多繁殖的野貓，學校不堪重負，熬不過這個冬天它們大概只能死去。
有學生會的人在官網發出了求助，問哪個動物收養機構能夠領養它們，由於領養帶來的不確定性太多，很多人即便選擇買貓也不會選擇流程繁雜的領養，因此滿足一週要看望一次的要求的機構並不多，今天倒是來了一個動物醫院的說可以收養，並會定期上傳照片，直到給小貓們找到合適的主人。
其中來的，便有楊淑儀。
有時候或許很神奇，在你忽然跟一個人見面之後，之後的很久很久都會經常跟她碰到，或許就是人的第七感，熟悉的人出現在附近會下意識捕捉到她的身影。
林囈語並沒有往旁邊看，低著頭給葉寄朝發訊息說她幾點下課，問他準備吃什麼。
一直感覺到某個視線，林囈語才抬頭往那邊看了一眼，跟楊淑儀有短暫的對視，又被身後薛琪拍肩打斷。
“看什麼呢？”
“期末準備的怎麼樣了我的大學霸？”
林囈語看她：“還行吧，你呢，我看你過得挺滋潤。”
薛琪聳了下肩膀，撇唇說：“我需要吃點補藥，不然遲早虛空。”
“過年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帶著你姐姐。”
林囈語搖了搖頭：“不去了，我忙呢。”
“你明年去山區支教那事兒，跟葉寄朝說了嗎？”
林囈語又搖了搖頭：“還沒想好怎麼說，我就在想，其實等畢業了之後再去也行。”
明年如果去，估計會很忙很忙。
薛琪：“等畢業了之後估計就不好申請了，而且你選的這個地方挺好的，我搜了搜不是很亂。”
林囈語點了點頭，“再說吧。”
“因為葉寄朝？”薛琪問。
“嗯。”
薛琪沒吭聲，勾著她的肩膀往教學樓走。
“我們阿滿還是個戀愛腦，這樣可不行。”
“小心以後被拿捏得死死的。”
林囈語問她：“什麼是戀愛腦？”
薛琪舉例：“他殺人放火你都覺得他這是在為你好，整個世界都圍著他轉。”
林囈語不能判斷自己是不是，但她覺得，是葉寄朝讓著她多一點。
後來的幾天，林囈語不知道楊淑儀是不是故意的，她在學校附近會經常見到她，比如附近的廣場，小吃街，商店，以及咖啡館，附近路上等公開場合，又或許是她在附近工作，經常去的地方屈指可數，見面的機率太大。
經常跟她在一塊的薛琪跟她一起去買東西，林囈語顯得有些鬼鬼祟祟，薛琪便坦然多了，倆人又回了她家拿了新設計的“裝飾品”跟快遞，出了門，薛琪問她：“你會不會用。”
林囈語點了點頭，低著頭想要模糊過去：“不是有說明書嗎？”
薛琪湊過去：“你可以打電話問我。”
林囈語剜了她一眼。
“你跟那個動物醫院的實習生認識？”
林囈語啊了一聲，“什麼？”
“楊淑儀。”
薛琪說：“我看你每次看到她都要看一眼。”
“你怎麼知道她？”
薛琪咬著冰棒說：“那個動物醫院，賀津朋友開的。”
林囈語感覺有點誇張：“他朋友業務還挺廣泛。”
開酒吧的開臺球廳的開車行的開動物醫院的，開什麼的都有。
“一群公子哥唄，有錢拿來投資玩的，要說業務廣泛，誰有葉寄朝朋友業務廣泛。”
薛琪語調有些佩服說：“你信不信，在崇京，就沒有葉寄朝不能解決的事情。”
林囈語掃了她一眼：“誇張。”
薛琪勾著她的肩膀開玩笑：“小阿滿，真的，你跟他結個婚，能分半壁江山。”
林囈語呲牙笑：“行，我騙他的錢養你。”
“喔，我的榮幸。”
薛琪沒加過葉寄朝的微訊號，但賀津把她拉進一個群裡過，裡面挺多人都是他們圈內的朋友，繞過林囈語的肩膀，她開啟微信點進群裡，找到了葉寄朝的微訊號，點進去給林囈語看。
“看見了嗎。”
林囈語嗯哼了一聲。
“葉寄朝的號，他不怎麼發東西。”
薛琪又點了進了他的朋友圈，林囈語盯著才頓了一下，隨後捏過薛琪的手機盯著那張葉寄朝設定為背景圖的照片，是早上偷拍她的那張，嘴巴上都有髒兮兮的白沫子。
“醜死了。”林囈語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讓葉寄朝換掉，他之前的背景圖就挺好看的。
薛琪摁住她的手機，嗤了聲。
“我現在信了，戀愛腦的絕對不是你。”
“背景圖你照片，意味著就算是陌生人想加他好友之前點進去都能看到你的照片。”
林囈語低著頭想給葉寄朝發訊息，一邊說：“誰加好友還看一眼朋友圈啊。”
“你不看？”
她看……
但是，搜尋新增又看不了。
葉寄朝設定了禁止被搜尋。
薛琪正在跟餐廳定位置，林囈語低著頭給葉寄朝發訊息，落了一步，想了幾秒鐘，想跟他說今天要不要給他補一個生日。
一行字都被刪掉，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發什麼。
*
楊淑儀本科畢業之後在崇京找了挺長時間的工作，她高三那年成績忽然下降，越急越提升不上去，高考失利，又不想複習，為了考上崇京的某個985院校接受了調劑，最後讀了動物醫學。
本科畢業後因為家庭原因，爸媽都希望她早點出來工作賺錢，每天說她學了那麼多年沒什麼用，一邊又想讓她畢業之後嫁人，層層壓力之下楊淑儀只能先在附近一家動物診所實習，這家診所給開的工資挺高，老闆也大方，即便不算是什麼大醫院，但轉正後待遇不錯，她是有長期在這裡工作的打算的，也用這個來打消她爸媽讓她回家相親嫁人的念頭，因此做什麼都盡心盡力，想讓老闆看到她的努力與勤奮。
她沒想過會在這裡遇到林囈語，也沒想到，順手查了查，查到她過得很不錯，在京外讀研，還跟葉寄朝如願在一起，她本以為，像是林囈語那種人，即便是學習出來，以她平庸的思想與侷限的膽識，最多也不過回小縣城做個英語老師，此時的相逢有些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有些不太明白，明明她跟林囈語高中過得差不多，甚至可以說高中她沒有一項比得上她的，怎麼忽然變化這麼大。
她下意識地想要知道她這些年幹了什麼，頻繁的相遇有一部分是意外，也有一部分是楊淑儀刻意的。
她覺得不太公平。
明明林囈語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心臟病的姐姐，而她才算是生活美滿的人。
可她姐姐開了花店，她也跟喜歡的人得償所願，兜兜轉轉只有楊淑儀自己生活過得一團糟。
心裡驟然浮現了一種莫名的不滿足感，以及不平衡。
林囈語根本不配得到這麼好的生活。
她那樣愚笨，天真，又從山溝溝裡出來的人，本也該活在泥土裡。
楊淑儀受不了這樣的落差感，也受不了林囈語看她的眼神，好像在說，當初那個每次年紀第一的楊淑儀也就混成現在這樣。
前臺叫了她好幾次，楊淑儀都在想別的沒回過神來，等到聽到桌子拍響的聲音，她才回過神抬起頭看。
“不好意思，我跑神了。”她面露羞愧地低著頭道歉。
老闆沉了口氣，低著頭在微信裡給她轉了賬，說：“給你轉了這個月的工資，以及一筆賠償金，你被辭了。”
楊淑儀彷彿覺得自己聽錯了，腦子甕聲一片，沒想到事態會這麼嚴重，猛地抬起頭看向男人有些慌亂，破聲問：“為什麼？對不起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您再給我一個機會。”
“我這幾天的表現您應該看在眼裡的，我非常——”
男人偏過頭掃了她一眼，隨後淡聲應：“不好意思，我辭人看心情，不看錶現。”
看了眼遠處的人，男人又提醒她：“好心提醒你一下，不光這份工作，接下來你在崇京大概很難會找到工作。”
楊淑儀抬起頭盯著他，臉上表情龜裂：“什麼意思？”
葉寄朝的圈子大到可以覆蓋一切，那些有錢的公子哥別的不會，找點關係讓一個人在這裡生存不下去卻很容易。
只要葉寄朝想，沒什麼做不到。
葉寄朝推門走進來叫男人的名字，視線剛好碰上楊淑儀，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隨後輕笑：
“需要理由嗎？
“因為我女朋友不想看見你，所以，你不會有跟她在同一個城市生活的資格。”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