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苦酒如藥

第三十九章 苦酒如藥

紀晨再度回到紀家莊園時，心情比上一次回來時還要沉重。

因為他知道爸爸叫他回來的目的，也知道這扇厚重的木門背後，等待著他的將會是什麼。

一旁的管家一如既往的滿面笑容的迎接他回家，而此時的紀晨卻是想笑都笑不出來。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屋中，帶管家的帶領下沿著樓梯來到了二樓父親的書房。

管家輕輕釦響了三聲房門，在屋內傳出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之後，推門示意小少爺快些進去。

紀晨兩隻腳都踏進門了內，身後的房門被悄悄關上。

撲面而來的窒息感讓他遲遲不敢上前一步。

他望著對面正襟危坐，卻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的父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次媽媽可能不會來救場了。

又或許媽媽來了，情況只會更糟……

“還不過來幹什麼？”

“宋浩還是經常去找你嗎？”

冷著臉將面前的電腦螢幕轉向他：“別告訴我，那天你是自願去他家酒店的。”

原來父親今天找他，並不是因為綜藝的事？

畫面中有個人正眼眶通紅的從一家酒店中跑出來。

“……”

約莫幾分鐘後，紀賢終於冷著聲音開口道。

“沒有，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為了不讓父親擔心，紀晨撒謊道，心裡卻在奇怪爸爸怎麼會突然提起那個討厭的人。

“宋叔……宋浩他找人偷拍我的照片，我氣不過所以就想去找他當面理論。”他選擇性的陳述著事實，對於祁暮的事隻字未提。

話音一落，紀晨不禁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父親，您是什麼意思？”

聽到父親的命令，紀晨不敢違背，只能僵著身體一步步向他面前挪去。

見此，心頭不由得猛地一沉。

“你身為我紀賢的兒子，對人居然連最基本的防備之心都沒有，外面的是酒可以隨便亂喝的嗎？”

紀晨聞言震驚道：“爸爸，你怎麼能找人跟蹤我！”

畫質很清晰，所以紀晨一眼看出是哪家酒店，也一眼認出上面的人就是自己……

“你在外面這麼些年，好的不學，光學會撒謊了？”紀賢重重一拍桌子，厲聲道。

紀晨望向面前的電腦螢幕，上面是一張照片——

“要不是我讓服務生把酒掉了包，你喝了宋浩那個王八蛋下了藥的東西，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紀賢冷哼一聲：“宋浩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是我之前識人不清，如今早跟他斷了來往，只是沒想到沒了我這層阻礙居然變本加厲，如果不是我派人跟蹤你，你還想把他騷擾你的事對我隱瞞到什麼時候？”

那不就跟宋浩做的行徑沒什麼兩樣了嗎？

紀賢再次板起了臉色：“如果我不找人跟蹤你，你以為你那天為什麼能輕易就從那老狐狸手裡逃出來？”

紀晨聽完父親的話，想到那晚發生的事，不由得後怕不已。

難怪他明明見到宋浩都那麼生氣了，到了最後還是選擇放了自己。

想到這，心中的怒火直衝腦門，如果不是處於父親的書房，怕是早就忍不住衝到老東西面前找他算賬去了。

“這件事，你聽一聽也就算了，別想著自己去找他算賬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紀賢果然瞭解自己的兒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讓他知道了你的存在，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他知道敢打我紀某人兒子的主意，會是什麼下場！”

紀晨知道父親一定會為自己報復回去，然而心中的怒火依舊無法平息。

同時，也在為給父親帶來困擾感到深深的愧疚。

短暫的沉默過後，紀賢又動了一下面前的滑鼠，將螢幕中的圖片移到了下一頁。

紀晨只瞄了一眼，便慘白了臉色。

原來之前只是開胃小菜，現在才是重頭戲……

“小晨，不解釋一下嗎？我之前雖然任由你胡鬧，但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在追逐你的演員夢想，可你為什麼要接這種對你演戲之路百害而無一利的真人秀綜藝？”

紀晨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嘴巴張了又合，卻怎麼都組織不好語言。

半晌過後，他顫著聲音為自己辯解道：“這也是鍛鍊演技的一種方式，綜藝裡所表現出來的都不是真實的，大家都只是在按照劇本演戲而已……”

他沒有撒謊，就看父親信不信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參加這種綜藝，會給我們紀家的品牌形象帶來多大的影響？”

紀晨心下一沉。

這個問題他一直都很清楚，這也是一開始他並不想在演藝圈公開自己身份的原因。

而且，男男相戀並不是主流，尤其是一些上流社會，思想更是古板的很。

“對不起爸爸……”然而事到如今，自己除了感到抱歉，什麼都做不了。

紀賢長嘆口氣：“我最多再給你半年的時間，如果一年之後，你還是這樣小打小鬧混不出個名堂來，趁早給我接受事實，回來幫你哥分擔一下。”

紀晨雖然心裡萬般不願，然而知道這已經是父親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甚至父親今天對他的態度，都溫和的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心裡頭明白，大概是哥哥事先為父親做了思想工作，否則今天絕對少不了一頓鞭打……

“要留在家吃飯的話自己去找管家讓廚子給你做幾個菜，我還有事，先回公司了。”

紀晨向父親微微鞠了一躬，沒敢再多說一句話，目送著他離開。

出了這麼多事，哪兒還有心思吃飯。

所以，父親沒走多久，紀晨就打算離開。

卻在剛剛走出紀家莊園的大門時，一輛車子停在了他面前。

車上走下來的，明明是紀晨心心念念之人，可當他瞧見對方臉上的表情時，遲遲不敢上前靠近一步。

“媽媽。”最終，還是對親情的渴望戰勝了心底的猶豫。

紀晨快步上前，正準備挽起母親的胳膊，卻被她一下子避開。

“到我房間裡來，”紀媽媽冷著聲音，又對一旁的管家道，“吩咐下去，誰都不許上三樓一步。”

紀家太太一向最注重隱私，整個三樓都是她的私人空間，平時除了幾個傭人，誰都不準上來，臥室更是隻有身邊兩個貼身僕人才可以進去。

紀晨也只有小時候吵著要媽媽的時候來過幾次，這還是他長大之後第一次進來。

已經隱隱感覺到不妙，然而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是默默坐在母親身邊，等她先開口。

紀媽媽端起桌几上的白瓷茶壺，卻因為雙手的顫唞，將裡面的茶撒的到處都是。

紀晨連忙起身從母親手裡接過茶壺，給她的杯子裡斟滿，又恭順的遞到母親面前。

紀媽媽冷眼看著他的一番舉動，過了很久，都沒有接過他手裡的杯子。

當紀晨想要把杯子塞到媽媽手裡的時候，竟然她狠狠一下將茶杯掀翻在地。

室內的氣氛，壓抑的讓人害怕，周圍安靜的掉根針怕是都能聽見。

紀晨委屈的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背上通紅的一片，眼淚想流卻不敢流。

“你知道我今天有多丟臉嗎？”

半晌，紀媽媽深深嘆了口氣，長眉緊鎖道。

她抬手捂著胸口，聲音都因為羞憤而開始顫唞：“那些名門太太把你和男生接吻的影片，當著所有人的面公然的放給我看，那一刻，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死了算了。”

聽著媽媽的話，紀晨眼底終於忍不住開始泛紅，眼眶中盈著的淚珠也幾乎快要落下。

他抖著聲音道：“媽媽，對不起……”

事到如今，什麼辯白的話都變得蒼白無力。

紀媽媽眼中也泛起了淚花，抬頭望向他：“小晨，媽媽一向最疼你，你也最喜歡媽媽，可是你怎麼能揹著我們做出這種事，讓我們紀家蒙羞？”

紀晨默默站在一旁，無聲的落淚。

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媽媽，即使自己讓她蒙受瞭如此大的屈辱，卻始終沒有對他說一句重話。

紀晨哽咽著開口：“媽媽……”

“你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媽媽真的不明白。”紀媽媽哭著打斷了他的話，“之前你說要進演藝圈，不管你的爸爸和哥哥怎麼反對，媽媽永遠都支援你，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做的事，對得起媽媽對你的冀望嗎？”

許久之後，紀媽媽終於停止了哭泣，眼中也陡然失去了光彩。

她心如槁灰：“你走吧，在你決定重新回到這個家之前，媽媽都不想再見到你，也不想再聽到關於你的任何資訊。”

說完，紀媽媽用手帕捂住了嘴巴，背過身子，抽泣不已。

紀晨的眼淚已經流了滿面。

他深深的向母親鞠了一躬，又在原地駐足了片刻之後，沒有再說一句話，毅然決然的轉身離開了母親的房間。

也離開了這座永遠的避風港，被稱之為“家”的地方。

-

當紀晨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

在離開家後到現在的這段時間，他都在上次的那家酒館，喝的酩酊大醉。

紀晨明明在店裡點的是他最愛喝的酒，如今卻覺得它像藥一樣苦。

他喜歡酒精，因為可以淡化記憶，可是無論他今天喝的再多，都無法忘記離開家之前看到的，母親對自己深感失望的表情。

紀晨搖晃著身體，暈乎乎的掏出鑰匙開啟房門。

毫不意外的，又一眼見到了雷打不動、總會在他晚歸時等著他回來的人。

祁暮沉著臉從客廳走到他面前，聞到他身上就連屋內濃郁的香薰都掩蓋不住的酒味之後，眉頭緊緊皺到了一起。

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對面喝的醉醺醺的人直直向自己撲了過來。

祁暮猝不及防，卻還是穩穩的接住了他。

在想要拉開兩人的距離，好好質問他一番時，卻被懷裡的人圈起手臂，緊緊摟住了他的腰。

祁暮身形一滯，放棄了將他推開的想法，抬手摸向他的後腦勺。

懷中隱隱傳來抽噎的聲音。

祁暮沒有開口問一句話，只是一下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

儘管很為什麼又在外面喝酒，還這麼晚才回來。

但只要能夠像現在這樣抱著他，就彷彿什麼都不重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