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川！”
一大早, 林正義就扯著嗓子嗚嗷的喊。
贏川從外面剛剛回來，帶回兩屜小籠包, 豬肉和素餡的都有。
林正義隨手拆開一盒, 直接往嘴裡塞倆，很快就嚥下去，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都沒嚐出什麼味來。
“慢點啊, 四哥。”贏川笑了笑, 把手裡的吃的全部交給四哥。
“我確實餓了, ”林正義捧著兩盒包子, 一邊吃, 一邊跟在贏川的屁股後面。
贏川去哪他去哪。
來到臥室, 贏川脫掉運動上衣和短褲, 一回頭, 發現四哥站在門口, 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
“什麼事？”
贏川討厭死了！
“但是你放鬆啊。”
心裡這股邪火，只能撒到邵煜銘身上。
贏川心煩又無奈，煩邵煜銘的自來熟，又捨不得教訓林正義。
林正義指著他落在床鋪的手機，興奮地說：“邵哥哥讓你透過好友。”
“邵煜銘，你真是欠/幹。”贏川的言辭像支冷箭，沒等邵煜銘把話說完，就尖銳地射到耳根。
“十點了，”贏川糾正道，“我已經不是你助理，麻煩你改改口。”
他推開休息室的門，擺出一張臭臉，猛地把揹包摔到更衣室的沙發上，發出挺大的動靜。
“.”
林正義往嘴裡塞入一個包子，嘟囔道：“從你的表情啊，這幾天你都不怎麼笑，看見他就輕鬆很多。”
“看見他我也沒笑。”
林正義幫忙點了好友透過後，贏川到了訓練基地才接到邵煜銘發來的第一條微信訊息。
“那是你的錯覺。”
“這傢伙”贏川似笑非笑地扯扯唇，找到自己的手機, 點開一看, 果然有陌生人新增好友。
“怎麼了？”贏川扣了扣嘴角，確定沒粘上什麼東西。
“少給我發微信。”
電話接通的那一剎那，贏川立馬把自己又冷又沉的聲音送過去。
“快點透過啊。”林正義湊到跟前, 低著頭看他手裡的手機。
“你有完沒完？”
這個老流氓不僅愛說甜言蜜語，還喜歡發各種各樣的表情包。
這時，贏川的手機又響一聲。
“嗯，好吧。”邵煜銘懶洋洋地舒口氣，“那我應該叫你什麼，叫名字會不會太生疏，不如跟小義一起叫小川，或者是川川，從我嘴裡出來是不是有點”
林正義往他嘴裡塞了一個，見他細嚼慢嚥的吞進去，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這就是他不喜歡同別人加微信的原因。
“開玩笑而已，”邵煜銘笑道，“打電話什麼事？”
他還在想要不要透過, 正所謂皇帝不急太監急, 林正義伸出手指, 替他做了決定。
這一點邵煜銘並不否認，甚至能想得到，若是兩人面對面，贏川的拳頭已經輪過來了。
手機“叮叮叮”響個不停，從體育館大廳一路叫到休息室。
“邵哥哥說, 這樣聊天方便。”林正義美滋滋地笑著，以為自己做了一件跟他名字一樣有正義的事。”
另一頭的邵煜銘不疾不徐，好像剛睡醒似的，嗓音帶著點清晨特有的乾澀：“贏助理，早上好。”
齊天本來躺在沙發上玩手機，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
“齊天的話能聽？”贏川當即反駁，斜著眼看人，“我說四哥，你是從哪裡看出來我和那個姓邵的關係好的？”
為了堵住林正義的嘴，贏川把自己的嘴張開，“啊”了一聲：“給我也來一個包子。”
林正義一本正經道：“邵哥哥說的對，你的嘴是不大。”
“好友？”贏川沒懂什麼意思, 皺著眉頭去摸手機。
自從見過邵煜銘，林正義就想像被人下蠱了一般，幹什麼事兒都能提到那男人一嘴。
贏川不樂意的撇嘴：“聽他瞎說..”
“嘿嘿，”林正義耳語似的低笑，“我知道，你跟他關係很好，天天說的對，你傲嬌又口是心非。”
贏川根本沒看內容，叉著腰，直接打電話給邵煜銘。
“他加你微信, 讓我提醒你。”
他就不明白了，邵煜銘對加微信這件事怎麼這麼執著。
“可能做不到。”
“那就黑名單見。”
說罷，贏川按了紅鍵，那樣子真是冷酷無情。
可能怕他真的拉黑，掛了沒多久，邵煜銘就發來這樣一條訊息：【你的氣性好大，我剛剛就是那麼一說，既然你忙，我就不會隨便給你發訊息，千萬別拉黑我，不然又要找小義做和事佬，他那人真單純，小心他改口叫你嫂子。】
贏川的臉徹底冷下來，打字回覆：【你離我四哥遠點。】
邵煜銘：【放心，我不會傷害小義，就像你不會傷害慄暉一樣。】
贏川看著這條資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邵煜銘又發來一條：【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接近慄暉，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點吸引你，不過我沒有想插手管的意思，你們都是成年人，歲數又相當，交個朋友很正常，慄暉和小義一樣，都是比較單純的人。】
贏川斂眸，依然沒有回覆。
邵煜銘：【好吧，你先忙，有空一起吃飯。】
贏川思索幾秒，惜字如金的回道：【嗯。】
邵煜銘發來一個隱忍的表情包，示意贏川很難搞。
贏川噼裡啪啦打出一串文字：【上一邊去吧你。】
然後，他把手機扔在一旁，邊脫外套便往自己的更衣櫃方向走。
齊天的更衣櫃跟他緊挨著，正在換褲子，抬頭瞅他一眼：“跟誰講話那麼兇。”
“有嗎？”贏川不承認，很刻意地笑了一下。
齊天猜測道：“你那個前任老闆？”
今天的贏川不知道怎麼了，酌字酌句的較真，“不是前任，是實習公司的董事長。”
“你說啥就是啥，”齊天不想跟他抬槓，順著話題問，“你不是要約他弟弟？進行的怎麼樣了。”
“最近太忙，等比賽結束，我約他出來談談。”
“嗯，”齊天點了下頭，“也是，一直在搞俱樂部的事，忙完這一陣再說。”
贏川想到了什麼，換衣服的手一頓，緩緩轉頭：“三哥是不是著急了？”
齊天說：“沒急，我昨天去市場看三嫂，他們都沒往這方面提。”
“四哥說他們總拌嘴，不知道真的假的。”
“沒有的事兒，三哥就不是那種吵架的人，別聽林正義瞎嘚啵，他懂個錘子。”
“確實不懂，”贏川忽然嘆息一聲，“四哥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
“走吧。”
齊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了指門口。
兩人換好衣服，抱著新買的頭盔走出休息室，邊走邊聊著。
身邊陸續跟上幾名隊友，說說笑笑的，一行人來到俱樂部租賃的車庫。
贏川選了一輛比賽專用的摩托車，白色帶黑紋，車身輕盈細長，與他特別匹配。
他坐在上面，俯身抱住油箱，親一口車頭的頭罩。
齊天在旁邊哈哈笑，擰動車把手加快油門，摩托車發出“轟轟”的引擎聲。
“咱倆先比一圈怎麼樣？”齊天衝贏川擠眉弄眼，表情欠欠兒的。
贏川戴上頭盔，扣下護目罩，做了一個出發的手勢。
他們從體育場側門直接上道，繞著體育館轉圈。
畢竟還在試車階段，兩人都沒太認真，等約好的訓練隊友到齊後，訓練賽才正式開始。
贏川跟a組訓練，暫時與齊天分開，他身邊一直跟著替補，對方比齊天玩的開，但是不如齊天瞭解贏川。一來二去越玩越嗨，搞到最後雙雙翻車。
所幸沒人受重傷，只有贏川的胳膊擦破點皮，對他來說無傷大雅，就是心疼那輛刮花的摩托車。
一聽他受傷，齊天嚇得臉都青了，跟一陣風似的衝過來。
人堆裡，贏川被圍在中間，身上披著一件顏色突兀的軍大衣。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他疼不疼，他也不說話，像小孩似的蹲在地上，兩手捧腮，呆呆地看著橫在眼前的摩托車。
齊天擠到他身後，伸手點了一下他的腦袋：“愣著幹嘛呢？還不快點起來，隔壁就是醫院，我帶你去看看。”
贏川仰起臉，哭喪著說：“我的小白..”
“哥給你提一輛新的。”齊天哄著說，一手去拽他的胳臂。
他任性地一甩手，喃喃道：“就要這個。”
“行行行，祖宗！勞駕您起身吧。”齊天擔心他的傷勢，把他當易碎品左看右看的，“抬起手，我看看，刮哪了？”
身邊的隊友提醒，贏川是從摩托車滾下來的，衣袖刮出很長的口子，估計是胳膊受傷了。
不過贏川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事情已經過去十來分鐘了，他不喊疼也不用人扶，就一直盯著‘小白’發呆，昔日裡他眼中熠熠閃耀的光芒快要熄滅。
齊天的臉色暗了暗，衝圍著的人擺擺手，“沒事，你們先去吃飯吧，我來照看他。”
隊友陸陸續續的離開，空曠的場上只剩下贏川和齊天。
“川兒。”
齊天蹲在贏川身旁，用手背碰了碰贏川泛白的臉頰，語氣溫柔的要命：“沒事了嗷，咱們起來，先去醫務室，然後找兄弟們吃飯。”
贏川把臉埋進雙膝，不吱聲。
齊天苦口婆心地勸說：“聽話川兒，咱們先起來。”
贏川還是沒聲音。
齊天有點著急了，心裡琢磨要不要打電話給蕭捷，嘴上不停地安撫，想到什麼說什麼：“別想那麼多，你已經逃出來了，就不要在想以前的事，呸呸..我提這個幹嘛，五哥錯了，五哥給你買新車，出錢給俱樂部定製服裝，安全帽，這些五哥都包了。”
贏川的肩膀漸漸發抖，頭髮被風吹著，看著又軟又好摸。
齊天咬咬牙，決定大出血：“還想要什麼，統統說出來。”
“真的？”贏川冷不丁一抬頭，並不是齊天幻想中的黯然傷神，而是一臉狐狸笑，“我的汽車維修店缺兩臺裝置，不用你隨禮了，你直接承包好不好。”
“.”
好半天，齊天不甘心地發怒：“竟挑貴的要，敗家子。”
贏川微微聳肩：“你答應了。”
“我上輩子欠你的！”齊天站起身，有些粗魯地去拉贏川的胳膊，“快點起來，還跟我在這裝，我都要餓死了。”
贏川從嘴裡發出“嘶”的一聲，委屈道：“疼啊。”
“哪疼？”
贏川抬了抬手，可憐兮兮的模樣：“胳膊，剛才被壓住了，你輕點拉我。”
“活該，別撒嬌了，我又不是大哥，我可不吃你這套，趕緊起來去看醫生。”
在齊天的攙扶下，贏川老大不願意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是真的心疼小白，走的時候一步兩回頭地看著。
在搖曳的陰影下，氣溫偏涼。
齊天卻能在贏川的兩鬢看見溼潤，他幾乎是摟著贏川往屋裡走，意識到贏川剛剛出了冷汗，他知道那種異常的反應，並不完全是裝的，車技如此優秀的賽摩手，一個小小的訓練賽都能翻車，原因不可能像大家形容的那麼簡單。
齊天暗暗決定，私下裡要跟蕭捷好好談談這件事。
“你輕點行不行..”贏川抱怨了一路，也嫌棄了一路。
要不是看在他真的受傷，齊天真想一腳踢過去。
“閉嘴吧。”齊天把他安置在體育館大廳的接待區，讓他老老實實地等著，自己去醫務室取藥。
醫務室裡有一個老大爺，總是控制不住的偷偷抽菸，所以贏川不敢進去。
等人的工夫，贏川百無聊賴地歪斜在沙發上，絢麗明亮的正午，大片輝煌的微光剛好灑在他臉上，他不覺得疼了，半闔著雙眸，生出幾分倦怠的睏意，沉浸在漫無邊際的思緒中。
他開始回憶剛才在賽道上發生的事。
有些事是他自己不能控制的，比如在某一時刻，過去的悲傷突然像巨浪一般將他淹沒，擾亂了他的心，他毫無防備，會在那一刻變得壓抑，痛苦，焦慮，還有憤怒。
這種感覺可能會持續一兩分鐘，也可能是一整天，他暫時說的不算。
想著想著，贏川進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大廳裡的人流不多不少，腳步聲窸窸窣窣。恍惚中，好像有人來到他的身後，坐在了他後面的沙發上。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味道飄進鼻尖。
贏川倏地睜眼，身體僵住，下意識握緊受傷的胳膊。
他微微偏頭，做賊似的不敢有大動作，只能用餘光掃視後面，但由於那個人背對他坐在後排的沙發，他什麼也看不見。
不過直覺告訴他，那個人沒有發現他的存在，正低頭翻看某些檔案，紙張摩攃出沙沙的聲響，異樣的清晰。
雖然看不到臉，但是憑藉那股獨特的味道，還有翻檔案的頻率，甚至是呼吸的方式，贏川已經認定這個人就是邵煜銘。
他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對方。
他縮了縮肩膀，身體一寸一寸地往下挪，確定邵煜銘不會發現他的角度才停止。
邵煜銘一直在看著什麼東西，偶爾拿手機發幾條資訊。
一種本能驅使，贏川也悄悄地摸出自己的手機，那慢動作和樹懶有一拼，他看一眼手機，順便調靜音。
心裡還蠻好奇的，剛剛他仰著臉睡覺，毫無防備，邵煜銘怎麼就沒發現他呢。
不一會兒，有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來到邵煜銘身邊，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資料，開口道：“邵總，這是您要的。”
“嗯。”男人只是不輕不重地應一聲。
“您來的真是時候，據說蕭捷手下的幾名隊友加入了一家剛剛成立的俱樂部，今天正好在體育館安排了幾場訓練賽。”
畢恭畢敬的語氣，顯然是邵煜銘帶來的下屬。
邵煜銘露出一副老練的神色：“剛剛成立，叫什麼？”
“七星。”
“七星.”邵煜銘微一思索，“你去查查什麼來頭，還有，有關小七的身份要儘快查實。”
“明白。”
“等一下，”邵煜銘抬了一下手，“你剛剛說他們有訓練？”
“是的，您想看看嗎？”
“當然要看，”邵煜銘把檔案收起來扔給下屬，頗有威力地指了指接待室，“你進去問問，七星的人幾點訓練，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們就等等。”
下屬接到命令立馬去執行。
剩下邵煜銘自己，他就疊起腿，身子往後仰，一隻手搭在額頭，習慣性的閉目養神。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他和贏川只隔著兩個沙發背，距離不過幾十厘米。
贏川又往下滑落幾寸，一抬頭，突然發現大廳的天花板是鏡面的，可以清晰地看見邵煜銘的坐姿。
沒辦法，贏川又把頭低下，整個身子往軍大衣裡頭縮。
恰在此時，齊天提溜著藥箱走過來，嗓門還不小：“來啊，進屋給你弄。”
贏川把手指壓在唇上，做出安靜的手勢，眼中投射出不尋常的光，賦予了他臉上一種非塵世的天真。
齊天以為他又在搞惡作劇，闊步走過來，有點生氣地皺眉：“我說你差不多行了，傷到胳膊不是小事，馬上要比賽了，抓緊治療。”
贏川用眼神示意，掩住嘴，小幅度地指了指身後。
齊天察覺出異樣，歪頭看去，猝不及防地迎上一道深沉銳利又有點漫不經心的目光。
這人看著怎麼有點眼熟？
齊天和邵煜銘的腦袋裡同時冒出這麼一句話。
贏川伸出腳，照著齊天的小腿踢一下，然後拍拍旁邊的空位，示意他趕緊坐下。
齊天莫名其妙地坐下來，而邵煜銘也收回視線，眯著眼眸若有所思。
贏川拽住齊天的衣領，將人拉到近處，聲音小的不能再小了：“邵煜銘。”
齊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比比畫畫的，用嘴型無聲地問：“他來找你？”
贏川搖頭，打著手勢：不是，他不知道。
齊天指了指通往休息室的過道，小聲道：“那走啊。”
贏川依舊搖頭，縮著肩膀恨不得讓自己隱身，兩隻手藏到大衣裡，張開嘴無聲表達：我要聽他說話。
然後笑了笑，是那種孩子性的略帶調皮的笑。
齊天無語地翻白眼，知道贏川是起了玩心，只能陪著演戲。齊天開啟醫藥箱，將能用的醫用品擺出來，他強硬地把贏川那隻胳膊從衣服裡掏出來，故意提高嗓音：“來！寶貝，哥哥給你上藥。”
贏川白他一眼。
“哦，親愛的小寶貝，怎麼傷的這麼嚴重，”齊天擼起贏川的袖子，打量著被刮紅的面板，咧下嘴角笑了笑，“來，不怕，哥哥給你消毒，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贏川捏住嗓子，尖聲尖氣地小聲回應：“謝謝哥哥。”
齊天努力忍著不笑出聲，手裡的動作倒是不含糊，十分嫻熟地幫贏川處理傷口。
贏川在沒受傷之前，面板光滑得很，連一點瑕疵也看不到，像女孩子，現在刮出好幾道血紅的印子，齊天看得心疼，語氣恢復了正常的音調：“下次注意吧，還好沒傷到筋骨，不然你休想參加比賽。”
好。
贏川做手勢，笑得特甜，讓人沒辦法再說狠話。
齊天給他的傷口塗上一層消炎藥，低聲問：“疼不疼？”
贏川往上瞅，透過天花板的鏡子，看見邵煜銘被他倆噁心的正在掏耳朵，他收回視線，將臉貼在沙發背上，用嘴型說：疼。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