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夜色漸濃,一輪皎潔的明月不知何時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中，光輝灑向大地，感覺暖意綿綿。
楚晗神色恍惚，如果本不是他本人站面前,她都懷疑自己耳朵出現幻聽。
半晌後,也終於回味過來他那句“生日那天我陪你過吧”意義代表著什麼。
楚晗雙手緊握,某種情愫在心底源源不斷地翻湧衝擊，但僅僅幾秒,她猛然回神。
打住！她在瞎想什麼,別忘記人家是有女朋友的。
楚晗輕撥出一口氣，理智迴歸：“你陪我過生日，不合適吧。”
“怎麼？”
江川禮倏地停下腳步,蹙眉問：“你那天跟人約了？”
“沒有。”
從學校回他家的路程，好像也不需要吧。
楚晗輕“哦”了聲，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扭頭去看地鐵上播放的小影片。
楚晗氣結,別過頭,語氣冷淡：“上下屬關係唄。”
江川禮轉身，垂眸看了眼被他握住的小手，默了默，緩緩鬆開：“嗯，早好了，楚同學現在才想起來關心，會不會晚了點。”
楚晗大驚失色地從他身上彈了回來，呼吸驟然一滯，把頭扭向一旁。
哎，也不知道當事人查沒查察覺。
楚晗刷卡出閘門後，腳步就沒停滯，跟著人流一路擠出地鐵，不敢回頭，更沒勇氣說話。
楚晗瞬間噎住,再開口時，底氣明顯不足：“一碼歸一碼，你不能這麼算。”
耳側以上的面板看不到紅腫，看來這些日子恢復得很好。
·
以往從地鐵口往家走，十分鐘眨眼就到，今天卻出奇地漫長。
江川禮挑眉，對她這話似乎來了興致，薄唇輕勾,反問：“我們什麼關係？”
聞言，江川禮抬手用力敲了敲她額頭,似乎被她這話給氣笑了：“楚同學,過河拆橋也太明顯,前陣子我去救你的時候態度可不是這樣。”
可砰砰作響的心跳卻無法平靜。
楚晗看著螢幕，江川禮便在看她。
“沒有。”
不然她得尷尬死。
“……”
“別瞎叫，我腿才不短！”
楚晗抬眸看著他，思忖片刻,囁嚅道：“就是感覺我們這樣的關係，你單獨給我過生日不太合適。”
楚晗立馬把手揣進兜裡，指尖蜷起：“……最近工作忙，忘了問。”
一件黑色大衣，將她臉型襯托得更加精緻小巧，黑順的長髮簡單束在肩後，那雙清澈明淨的眼眸，低調地藏於額前那幾縷髮絲中，美得驚人。
楚晗被迫跟著他往地鐵裡跑，乘坐扶手電梯時，她目光從下往上看，隱約看到他袖口裡消失的紗布：“你手腕徹底好了嗎？”
她身體一點點傾斜，眼看要朝座椅前的女生撲去，腰上徒然一緊，楚晗偏頭的瞬間，江川禮正好垂頭。
此時，兩人都在靜靜愣神，全然沒察覺地鐵到站，門口忽然進入一批新乘客，大規模擁擠下，楚晗雙腳還來不及移動，就被旁邊人猝不及防推倒。
“我…”
“……”
江川禮身子僵了一瞬，喉結不自然地上下滾動，視線掠過楚晗微微泛紅的臉頰時，唇角輕勾，伸手摸了摸被她不小心蹭到的下巴。
她目不轉睛盯著螢幕上閃過的薯片廣告，腦子卻極力回想，她怎麼記不得高中時江川禮坐過地鐵。
垂在腿邊的手指來回扣扯，實在沒勇氣去面對他。
楚晗垂下頭，小聲反駁：“就沒見過你這麼霸道的。”
江川禮單手握著吊環，另一隻手扶在她身後的欄杆上，遠處看，莫名形成一圈保護層：“就好久沒坐宜市地鐵，尋懷舊。”
電光石火間，她唇角不經意從對方下巴擦過，溫熱的觸感一碰即離，給她留下無比忽視的震驚。
兩人刷卡過閘，正好迎來七點這班地鐵，由於正值高峰期，車廂內人流較大，楚晗扯著江川禮衣袖擠到中間座椅的位置。
江川禮也不拆穿她，唇角拉直，轉頭目視前方，拖腔帶調道：“行，我原諒你了。”
“恭喜你，現在見到了。”
站穩後，楚晗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江川禮明明有車，幹嘛來和她擠地鐵：“你今天司機休息？”
算了，小姑娘臉皮薄，權當不知道為好。
如果剛剛觸感沒錯，她貌似吻了江川禮的下巴。
什麼關係？
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既然對單身女性說出這麼曖昧不明的話,心裡就沒點數。
江川禮回頭凝她一眼，拉著她往地鐵口走：“小短腿，走快點，再慢可就趕不上地鐵了。”
江川禮懶散一笑：“不管，你生日那天我預約了，不許失約。”
那抹揮之不去的吻始終盤旋在腦中，以至於前面出現的電線杆都沒發現。
“想什麼呢，不好好看路。”
江川禮眼瞅她要撞上，一把拉住她胳膊，稍一用力往旁邊拽：“平常你一個人走路也這樣？”
楚晗忽地抬眸，望著眼前多出的電線杆，下意識摸了摸額頭，幸好沒撞上去。
“沒有，剛剛沒注意到。”
話落，她偷偷瞄了眼江川禮，見他面色如常，彷彿地鐵上發生的那幕，參與者僅是她一人，他全然沒有任何變化。
思及此，楚晗暗自鬆了口氣。
沒發現就好。
點點燈火透窗而出，在掩映房舍的幢幢樹影間閃爍，燈光和天上的星月交匯，泛出柔亮的光芒。
兩人漫步在小道上，誰都沒說話，豎立在兩旁亮起的路燈，將他們身影拉得斜長。
楚晗盯著時不時觸碰在一起的兩道影子，腦中忽然想起她之前看過的一段話。
有些影子像愛情，有點傷感和無可奈何。
我默默跟隨著你，如同影子，不被人注意，也不被人關注。
只願在黑暗中多看你一眼，你若安好，時光便不老。
楚晗若有所思地兀自埋頭往前走，直到身後人叫了她一聲，才徐徐回頭：“嗯，怎麼——”
看到江川禮手中突然出現的禮盒，她後半句嚥了回去，半晌，抬眸問：“給我的？”
江川禮笑著點頭：“奶奶讓我帶給你的。”
隨後，很快又補了句：“江城特產。”
“……”楚晗盯著包裝高檔的手提禮盒，抿了抿唇，一時有點受寵若驚，他回宜市還給她帶了江城特產。
可跟他奶奶又有什麼關係。
“拿著。”
江川禮不由分說塞到她手中，收回時，忍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回去吧，阿姨還在家等你呢。”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直到那抹身影隱在夜色裡，楚晗才慢半拍轉過身。
她提著禮盒慢吞吞往小區裡走，穿過崗亭，急忙躲進黑暗處，探出頭看了眼小區門口，瞧見那輛熟悉的賓利消失後，緩緩垂下眼睫。
她該怎麼辦，越想遠離他，卻越貪婪他的好。
進入單元樓，每上一層樓梯聲控燈亮起，她就忍不住去看一眼禮盒，這個動作持續到家門口。
楚晗剛掏鑰匙，還沒插入鎖心，房門忽然從裡開啟。
“我聽到樓梯間有動靜，一猜是你。”
黎曼彎腰拿出拖鞋，餘光瞧見她手裡拎著的東西，詫異問：“你有朋友要來？”
“沒有，是朋友從江城帶回來的特產。”
楚晗連忙接過黎曼手裡的鞋換上：“媽，你拿進屋嚐嚐，聽說江城稻花糕很有名，味道應該很好。”
黎曼不動聲色地瞧了她幾眼，嘴角含笑：“我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還有江城的朋友？”
“最近才聯絡上的。”楚晗挽著她的胳膊往客廳走：“你晚上做什麼好吃的了，真香。”
“油燜大蝦和紅燒雞翅。”
黎曼將禮盒放餐桌上，笑著催她去洗手：“洗完出來吃飯，菜還熱乎呢。”
“哦哦，馬上。”
楚晗快速洗了個手，興致勃勃回到座位上：“媽，你吃了嗎？”
黎曼拉開凳子，在她對面坐下：“吃過了，也不知你什麼時候到家，我餓了就沒等你。”
“嗯，就該這樣，餓了你就先吃。”楚晗吃完嘴裡的蝦，抬頭看她：“媽，你開啟嚐嚐啊。”
“行，媽嚐嚐有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吃。”
黎曼將其中一盒拆開，拿出一塊放進嘴裡，酥酥軟軟，甜味適中，入口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幹，味道確實不錯。
“這糕點應該不便宜吧，比我以往吃過的都好。”
楚晗看了眼包裝盒上那幾個金燦燦的大字，點頭應聲：“嗯，應該不便宜。”
江川禮吃穿用度都選最好，想必這幾盒糕點更是貴到離譜。
“那下次你朋友回江城咱們也送些宜市特產，不然收這麼貴重的禮物，心裡過意不去。”黎曼吃完一塊，就把其它幾盒收了起來。
楚晗見狀急忙出聲：“媽，能把拆開的這個盒子給我嗎？”
瞧出黎曼眼裡的疑惑，她笑著解釋：“……盒子挺精緻，我想留著裝別的東西。”
“哦，你喜歡那我就將糕點拿出來。”
“謝謝媽。”
楚晗趁黎曼裝糕點的時間，快速收拾好碗筷，從廚房出來時，禮盒已經完好無損放在了餐桌上。
她笑著走近，拿著禮盒就要往房間走，坐沙發上的黎曼突然開口叫住她：“晗晗，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楚晗嘴角笑意微僵，抱著禮盒徐徐轉身：“沒有啊！媽，幹嘛這麼問？”
“你緊張什麼。”
黎曼笑了笑：“媽巴不得你談了才好，說好今年帶男朋友回來，我看一晃就年底了，估計懸嘍。”
楚晗坐到黎曼身旁，將腦袋枕她肩上，撒嬌道：“媽，其實我想多陪你幾年，不想那麼早談戀愛，更不想結婚。”
“胡說，哪有女孩子不結婚的，媽可不想要你陪我一輩子。”黎曼故作生氣。
楚晗輕笑：“嗯，是我想陪您一輩子。”
她想過，就算以後結了婚也要帶著黎曼住一起，她身邊已經沒了爸爸陪伴，不能再失去她。
“這月生日一過你就二十七，是該談個男朋友了。”
黎曼想到樊嘉辰，試探問她：“小辰其實蠻好，你真——”
“媽，時間不早了，你快洗洗睡吧。”楚晗側頭親了口黎曼，迅速拿著禮盒準備回房：“媽媽，晚安哦。”
黎曼瞧她這反應，笑著搖頭：“行，媽不說了，但你必須答應我談個男朋友。”
楚晗忙不迭點頭：“嗯嗯，男朋友早晚會有的。”
關上房門，她抱著禮盒往牆角書櫃走去，蹲下`身，拉開最後一層抽屜，小心翼翼把禮盒放了進去。
原本不大的空間，瞬間被塞滿。
楚晗望著抽屜裡整整齊齊擺放的小東西，嘴角上揚。
這是她的小秘密，也是江川禮從不知曉的秘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