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賽場上其他小組還在如火如荼進行著比賽。
楚晗緩緩扭過頭，隨意掃了眼比賽現場，本該她們組排第一的隊伍已經落到了最後。
事已至此，楚晗暗歎口氣，這會兒顯然沒了剛剛那股勢氣。
她收回目光，轉頭詢問李萌萌和林露受有沒有受傷，眼神還未掃到許顏身上，她卻率先出聲。
“我腳好像崴了，如果還要繼續，我真走不了。”
聞言，楚晗也沒勉強，雙手撐著水泥地剛要起身，忽然被一陣瘋狂的歡呼聲打斷。
緊跟著還在比賽中的隊員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加油喝彩的呼喊聲越發震耳欲聾。
此時還摔懵在地上的幾人不約而同看了過去，這才發現原本坐站臺上的江川禮不知何時來到賽場。
難怪眾人反應那麼熱烈。
楚晗一抬頭就對上江川禮那雙深邃的黑眸，僅兩秒，他便低下頭繼續跟身旁的裁判說話。
“……”
察覺到她們投來的目光，楚晗也不再猶豫，左手輕輕搭在江川禮的手腕上，藉助他的力量從地上站起來：“謝謝，江總經理。”
哎，她們組明明可以拿第一的，別說他，楚晗也覺得可惜。
江川禮又偏頭瞧了眼楚晗，默了片刻，緩緩轉過身，只是他右腳剛邁出半步，就被另一道女聲打斷：“江總經理，我腳崴了，你能不能也扶——”
許顏因崴到腳，以行動不便為由，拉著呂靜一起回去了。
呂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兩秒，試探問：“那你摔倒……是故意的嗎？”
憐惜，也不對。
“嗯，不必客氣。”
失望，倒是有點。
“哎呦顏顏，腳嚴不嚴重啊，要不要去旁邊的衛生院檢查一下。”朱國進和呂靜一人扶著一頭，把癱坐在地上的許顏架了起來。
江川禮舉著右手的姿勢依舊沒動，只稍稍偏頭朝她們輕點了下頭：“各位辛苦了。”
聽到她那麼形象地描述，楚晗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
整整一個下午，兩場遊戲圓滿比賽結束，夕陽也慢慢拉下帷幕，各個小組陸續撤離，只留下楚晗她們輸了這組收拾現場。
而拉呂靜走的原因很簡單，她需要有人扶著。
“平時她四肢協調能力可沒那麼差，你是沒看見她穿十公分高跟鞋跑步的樣子，賊快。”
“你說她是故意的？”楚晗詫異地扭頭看她。
不一會兒，結束比賽的哨子吹響，她們幾人如釋重負都暗暗鬆了口氣，紛紛低下頭去解綁在腿上的綵帶。
江川禮不等許顏說完，瞅了眼朱國進，轉身離去。
許顏在她面前也沒必要裝，坦然道：“一半一半吧。”
這邊呂靜剛把她扶到人少的地方，許顏便把手抽了回來：“不用扶了，我能自己走。”
呂靜驚詫地睜大眼睛，低頭看了看她那隻活動自如的右腳，緩緩抬眸看她：“顏顏，原來你剛剛是裝的。”
怎麼可能沒看到，剛才還狠狠瞪她一眼呢。
朱國進連忙點頭：“好的，江總。”
熱鬧非凡的賽場上，眾人都在分享勝利的喜悅中，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楚晗慌忙收回視線，不知是不是她摔懵產生的錯覺，總感覺江川禮剛剛看她的眼神裡有著某種看不懂的情緒。
“好好好，你腳別用力啊，扶著點舅舅。”
“你幫忙去扶她一下。”
其她幾人反應過來，恭敬喊道。
江川禮收回手的同時，餘光不經意掃了眼她膝蓋處磨破的褲子，眼眸頓時暗了幾分，轉身對跟過來的朱國進說：“讓她們組在場外休息，接下來的比賽不用繼續了。”
“江總經理。”
許顏望著江川禮遠去的背影，回過頭狠狠瞪了眼楚晗，隨後，淡聲道：“不用，你們先扶我到旁邊坐下吧。”
許顏沉著臉說：“摔倒時真的很疼，只是休息一會兒好了很多而已。”
李萌萌看著一瘸一拐艱難離場的幾人，嘴角笑意再也壓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活該，三番五次故意摔倒，害人害己了吧。”
“什麼裝啊。”
心疼，不像。
楚晗倏然抬頭，只見江川禮緩緩朝她伸出右手，臉上表情坦然，坦然到就像領導在慰問自己員工。
李萌萌捂著嘴偷笑：“晗姐，你看到沒，剛剛江總經理沒扶她，她那張臉立馬變綠了，搭配上她那身紫t，像極寒霜過後蔫了吧唧的紫茄子。”
“沒事吧。”
“謝謝江總經理關心，我們不辛苦。”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後，下一秒，視線齊刷刷落在楚晗身上。
沒辦法，儘管後面賽事不用參加，各項成績表明她們組依然墊底，而贏的組可以去享受大餐，輸的便是留下清理戰場。
“啊？！”
呂靜盯著她的背影，身體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看來以後不能輕易惹怒她。
另一邊，剩下的三人儘管諸多不樂意，還是乖乖低頭打掃。
“許顏真不是個東西，要不是她拖後腿，我們能輸嗎！”
李萌萌邊收拾桌上那些小東西，邊憤憤不平地吐槽：“現在倒好，一句腳崴了，啥都不用幹，還白白拉走一個壯丁。”
楚晗手裡拎著黑色垃圾袋，朝她和林露走了過去：“你們去沙場那邊收拾紙杯吧，這裡交給我。”
林露皺眉問：“楚晗，你一個人能行嗎？”
“對啊，晗姐，我們一起打掃完再過去吧。”李萌萌也忍心全丟給她。
“沒事，這邊就桌子多一點，地上沒有那麼多小東西。”
楚晗推著她倆轉身，笑說：“快去吧，早收拾完，早回去休息，明天還要爬山呢。”
兩人聞言也沒耽誤，小跑著去了沙場，想著快點收拾完再過來幫她。
楚晗見兩人一溜煙跑沒影，笑著低頭繼續撿地上散落的綵帶。
“楚晗，需要我幫忙嗎？”
宇陽從遠處朝她跑來，伸手指了指紅線外的桌子板凳：“我把它們搬走吧。”
“啊？不用不用。”
楚晗忙上前阻止：“這些不用搬，我等會兒移到一起，民宿的工作人員會過來搬走的。”
“那我就幫你移。”宇陽說著挽起袖子。
楚晗無奈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你們組拿了第一，大家都等你去慶祝呢，組長要不在場，多沒意思。”
“可你一個人——”
“我可以的。”
楚晗揮手：“你快去吧。”
宇陽見她如此執著，只能默默改口：“那你需要我幫忙就給我打電話，食堂過來不是很遠。”
楚晗點頭：“行，我要真搞不定，指定找你。”
好不容易把宇陽勸走，她轉過身繼續收拾。
其實不是她逞強，只是不想欠宇陽人情，從爸爸過世後，親戚之間暴露出的人性告訴她一個道理。
這人與人之間除了相互存在利用關係，千萬別談人情。
不僅扯不清，還需要還。
夕陽終於耐不過時光磨礪，墜落在山林之中，吞噬掉最後一抹餘暉，操場兩旁路燈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桌角與地面觸碰的摩攃聲，楚晗以為宇陽又回來了，還未轉身，便先開口：“真不用麻煩，你去——”
她回過頭的那一瞬，後面想要說的話戛然而止。
現在還不到六點半，天色已經灰濛濛的暗了下來，濃重的夜幕裡，藉著不遠處影影綽綽的亮光，楚晗才看清幫忙移桌子的人是江川禮。
她站在原地愣怔半晌，再次觸及到他的目光時，才驀然回神：“你怎麼來了？”
楚晗慢慢朝他走近，站定在他跟前，臉上佈滿了驚訝，似乎很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裡。
江川禮移完桌子轉過身，瞥見她這副傻愣愣發呆的模樣，嘴角彎了彎，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怎麼？很意外我會過來幫忙。”
楚晗秒回：“是。”
片刻後，又急忙補了句：“你為什麼會過來？”
不是她多想，堂堂華盛總經理突然折返回來幫員工打掃賽場，總得讓人知道因為什麼吧。
上學時，楚晗可沒瞧出他是個熱心腸的人。
還有……
她很懷疑眼前這位少爺會幹這活嗎？
“你是華盛員工，領導過來幫忙有什麼好意外的。”
江川禮目光定定地望著她，隨後，輕笑道：“再說，你是我老同學，這種搬桌子的力氣活怎麼能讓你一個女生幹呢，那我這個做領導的也太不合格了。”
楚晗眨眼：“……”
搬桌子？
這個可以，有力氣就行。
“你既然都這麼說，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楚晗瞬間沒了任何心理負擔，理所當然指揮他：“你先把這些座椅板凳挪到一邊，我負責收拾地上遺落的小東西。”
“遵命，楚組長。”
江川禮輕扯著唇，這傢伙真把他當苦力使喚了。
楚晗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沒再說話，快速轉身跑去操場另一邊。
江川禮彎腰雙手撐在桌面上，望著不遠處正低著頭認真幹活的背影，唇角漸漸勾起了笑意。
比賽結束，他前腳剛離開，後腳就看到宇陽那小子跑過來獻殷勤，想到兩人單獨相處的畫面，他鬼使神差把朱經理準備好的飯局推掉，隨便找個藉口跑了過來。
用老同學這個理由幫她，好像也沒毛病。
·
楚晗有了江川禮幫忙搬桌子板凳，速度快了一半，沒到七點就把操場這邊收拾妥當。
她丟完垃圾回來時，江川禮正坐在籃球場旁的臺階上，抬頭望著天空，像是在細數天上冒出多少顆星星。
楚晗拿過中午帶出門的揹包，慢悠悠落座他旁邊：“謝謝你啊，不然沒那麼快結束。”
江川禮徐徐收回目光，扭頭看向她，似笑非笑道：“你想怎麼謝？”
“啊？”
楚晗心想說句謝謝不就好了嗎，還要怎樣。
旋即，她忽然想到什麼，低頭拉開揹包拉鍊，把那瓶巧克力牛奶遞給他：“這個行嗎？”
江川禮低頭瞧了眼她遞過來的巧克力牛奶，微微蹙了蹙眉，片刻後，才伸手接過：“嗯，還算滿意。”
說完，他拆開吸管插入孔中，慢條斯理喝了起來。
楚晗見他喝了，順勢掏出揹包裡的另一瓶小口小口喝著。
徐徐的微風驅散了白日的熱浪，清涼縈繞指間，靜謐的操場上兩旁的桂花樹散發出淡淡清香。
楚晗餘光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立刻抬頭望向天空，嘴角卻不受控翹起。
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和江川禮坐在操場上喝牛奶。
李萌萌返回操場時，腳步忽地止住，她竟然看見江總經理跟晗姐坐在一起喝牛奶。
還以為自己眼睛出現什麼幻覺，她用力眨了眨，可眼前的畫面並沒有消失。
天啊！
她發現了些什麼？
林露見她站著不動，上前詢問：“萌萌走啊，愣著幹嘛？”
李萌萌慕然回神，快速轉身推著林露往回走：“我們去吃飯吧，晗姐已經回去了。”
“啊，她那麼快嗎？”林露一臉不可思議。
“對啊，她剛剛給我發資訊說了。”李萌萌怕林露發現，急忙催促道：“快點，快點，等會兒食堂沒飯了。”
楚晗並不知道李萌萌為她打掩護的事，依舊靜靜喝著牛奶。
旁邊江川李率先喝完，抬手以投球的方式穩穩丟入垃圾桶裡。
楚晗高中時就知道他投籃的姿勢好看，現在近距離欣賞，內心還是很激動。
“楚同學。”
“什麼？”楚晗咬著吸管，倏地扭頭看他。
江川禮盯著她那雙懵懂的眼睛，嘴角綻開一抹輕薄的笑意：“你不吃香菜，卻喜歡喝巧克力牛奶，那首《原來你也在這裡》還喜歡迴圈播放。”
楚晗手指悄悄握緊牛奶瓶，心頭突跳，腦袋一點點往側移。
江川禮眯起漆黑如墨的眸，眉頭不解地皺了皺：“你這些喜好竟然驚奇地跟我相同……”
他淺淺勾唇，玩笑般的語氣說道：“高中的時候，你是不是偷偷關注我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