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山嫌拖著陶然跑得太慢,索性把她背在背後,哪怕多背了個人,翻牆的動作也比別人快上幾分。

圍牆外面也不是那麼安全。

一襲淡藍長袍的薩日河就等在外面,手上依舊提著燈籠。

燈籠裡的光,變得碧綠。

他身後的黑暗中,也多了幾條人影,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人影。

“薩日河,你們想幹什麼?”

陶謝大聲怒喝,雙手各執一符,擺出一副隨時準備撲上去和對方拼命的樣子。

“不幹什麼?”

薩日河的腔調就像在調戲貓爪下的耗子,“薩家隱忍了幾百年,也該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山巔家族,嘗一嘗被人遺棄的滋味了。”

“難道玉籙山虧待了你們。”

陶謝怒不可遏,他不敢相信,同為一山道脈的薩氏家族,這種節骨眼上選擇反叛。

“沒有虧待,只不過每年會讓薩家繳納七成礦產收入,當然,這還不包括你們神霄三大家,利用近水樓臺的機會,從中盤剝的利潤……”

薩日河恨恨道:“最可氣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玉籙山的態度,好像我們這些邊緣家族低人一等似的,就拿上次在神霄城與黑石山的衝突來說……你們三家又做過什麼……事後假模假式安慰幾句,就是你們口口聲聲的一脈相承,同愾同枝?”

“事後不問青紅皂白,還讓薩家給黑石山賠償……這就是你們嘴裡的撐腰……如果換了你們三家子弟,玉籙山又當如何處置?”

他越說越激動,手裡的燈籠不停搖晃。

燈光曵下,碎石地面竟動了起來,流沙般變軟,地面長出一條條黑色枝條,仔細一看,還可以看到一條條流淌著血液的血管……

高陽注視著地面,忽然嗤的笑出聲來。

笑聲很輕,但在緊張的氣氛中,卻顯得那麼的不和諧。

引來了薩日河的怒視。

“口口聲聲玉籙山待遇不公,恐怕薩家也早就萌生出反意了吧!不然你們會得到白骨道人的幽冥血海陣,培植這些介於草木和靈獸之間的古怪玩意,也有十幾年了吧!我想你這築基期也從中受益不少。”

“幽冥血海陣!”

這個詞極其陌生,就算陶家兄妹這種自幼熟讀道藏的宗家子弟也從來沒聽過。

顧重山和莊生更是一臉懵。

高陽瞥了眼他們,淡淡道:“小顧可記得青戶縣街上築起的京觀?”

顧重山點點頭。

高陽接著道:“那些就是被幽冥血海陣吸乾精血靈元的屍體,只不過那種比較低階,只能從中抽取不到三成。”

他四下環顧,“千鳥山莊這座陣不同,能夠將人包裹成繭,慢慢消化吸收,不僅可以得到全部精血靈元,而且這期間,被困者還能保持修行,源源不絕為主陣者提供新的營養,也就是說,白骨道人幫薩家建了座能讓他們修行事半功倍的洞天福地,他們只需要時不時抓來一些活人投餵給這些異物即可。”

陶謝咬著牙,“難道許、葛兩家借道過路的人都被你們困在此地?”

薩日河微笑道:“怎麼能少得了你們陶家。”

他抬起手臂,揮了揮手,身後黑色人影便向他們一步步走來,行動僵硬且緩慢,感覺不太像人。

高陽高喊:“別接近他們,朝月光方向走。”

四五條黑色人影突然倒下,四分五裂,裂成無數黑色碎片,嗡嗡聲不斷,化作了無數黑色甲蟲,鋪天蓋地向五人撲來。

莊生掐訣一指,腰間佩劍嗆然出鞘,形成一道白色劍氣圍繞身周,一路披荊斬棘,破開黑色觸鬚,向東急掠。

陶謝和高陽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顧重山反手抓起陶然,將她朝莊生前方遠遠擲了出去,一跺腳,腳下大地往外崩裂出一條條細紋,體內煉劍蓄積的劍意瞬間爆發,四下擴散。

他的人也在同時騰空而起,像一把破空的飛劍。

附近竹林譁然倒下,齊腰斬斷,身形所經之處,如利劍掃蕩,一片狼藉。

“想跑,可能嗎?”

薩日河大笑,抬頭看了眼黑色天空,瞳孔中便有了五人在莊子中疾奔前行的倒影。

蒼鸞正展開翅膀盤旋夜空,死死盯著他們奔跑的方向。

幽冥血海陣不止能夠將修行者作為驅動原料,為主陣者提供源源不絕的修行資源,還是一座堅不可摧的防禦大陣。

沒人能闖出去。

薩日河信心十足,完全不急。

他只需要等,等對方焦躁不安,無謂耗損大量真元,然後再各個擊破,將他們投餵給幽冥古木即可。

可惜,這座陣能夠同時辨識的自己人太少,不然族人也不至於搬去了礦山,只剩少數幾個築基期族人在此坐鎮。

而且還得需要人操縱幽冥木,否則一起出手,捉拿幾個煉氣期小蝦米簡直易如反掌。

也是他自己大意,沒把幾人放眼裡,直接帶回了莊子,不然像前幾日來的許、葛兩家子弟,在外面幫他們搞頓野味燒烤大餐,迷暈了再帶回來,也省去不少工夫。

高陽已到了莊子邊緣,不用試探,一眼便看出籠罩整個山莊的陣幕,雙手結了個咒印,劍光一閃。

飛劍落下之處,出現了無數縱橫交錯條紋,由一縷縷血紅靈線構築,韌性極強,將飛劍彈了回來,鑽入眉心,消失不見。

“敢情高老弟也是劍修。”

莊生出祭出飛劍,化作一道金色電光,陣幕僅蕩起圈圈漣漪,收回,再刺,這次明亮如流星火焰,依然如故……

他一連以水、火、風、雷、山、澤六種天象化入飛劍,皆未撼動分毫。

陶謝再以一張金色符籙祭出一尊三頭六臂神靈,六件神兵一通轟砸,除了把陣幕打得不停搖晃,完全起不到半點作用。

陶然祭出的法寶,同樣如此。

“這座大陣只怕頂尖仙人都砸不開。”

陶謝開始洩氣。

顧重山來到陣幕前,伸手觸控,屏障驟然閃現靈氣光芒,將他的手牢牢吸住。

也就一瞬,嗡的一聲,屏障生出一股強大的力道,將他彈了出去,滑出老遠,方才停下。

高陽用兩根手指摩挲著下巴,喃喃道:“看來幽冥血海對你的氣息有所排斥。”

顧重山摸了摸腰後的棍子,一手輕揉眉心,“難道跟我修行的功法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