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
“什麼？”門外傳來的聲音讓徐立業大怒，“是誰？”
聽到有人竟敢出言反對，徐立業不由得火冒三丈！媽的，自己好不容易把節奏帶起來，把鍋給甩出去，是誰這麼囂張，敢當面反對？看我不抽他丫的！
可是，當他轉過頭朝著門外看去的時候，臉上的憤怒表情不由得一僵。
門外，張海濤推著一張輪椅，緩步走進了會議室。輪椅上坐著一個胖胖的老者，頭髮花白，兩眼微眯，雖然坐在輪椅上，也能看出個子不高。
這個被張海濤推進來的老人正是光耀集團的現任董事長，同時也是徐立業的親生老子——徐兆輝。
“爸？你怎麼來了？你不是還在休養麼？”看到自己的老爹到來，徐立業的怒容頓時憋了回去，趕忙站起身來，快步走上去，想要從張海濤手裡接過輪椅扶手。
徐兆輝搖了搖頭，制止了自己的兒子，然後示意張海濤把自己推到會議桌前。
會議室的眾人見到董事長駕到，全都站了起來。徐兆輝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來。
徐立業也跟著回到了會議桌前，把自己的椅子朝旁邊挪了挪，搬到了輪椅一旁，把會議桌前的中間位置給父親讓了出來，隨後坐到了徐兆輝的身邊。
在徐兆輝的示意下，張海濤坐在了他輪椅的另一邊。
看著眾人重新坐好，徐兆輝緩緩開口：“剛才你們開會說的事情，我在外面都已經聽到了。具體的情況，海濤也和我說過了。立業，我要和你說，你這次要做的事情，還是有些欠考慮了！”
“爸，我也是為了公司啊！”聽到父親不同意自己的做法，徐立業急了起來。
拍了拍徐立業的胳膊，讓他不要著急，徐兆輝繼續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也要考慮到集團的實際情況。咱們集團立足金陵，這裡是我們的大本營。而金陵大學不論是科研能力還是影響力，都是本地首屈一指的高校。哪怕放眼整個華夏，也能排名前五。在之前，我們和金陵大學的有過多次合作，咱們之前委託金大研發的的高強度超薄鋼化玻璃，起碼給咱們集團帶來了幾個億的收入。你難道都忘了嗎？”
“之前的合作我當然記得，可是，這次的事情不一樣啊，爸。”面對徐兆輝的質問，徐立業著急的辯解。
擺了擺手，徐兆輝制止了兒子，緩緩說道：“這次的事情，我已經瞭解清楚了。金大實驗室遺失的資料，是被一個學生偷走了，金大方面確實有責任，但這並不是他們的本意，而是那個學生的個人行為。真正追究起來，金大一方最多是個管理問題，就算是對他們發起訴訟，最多也就是對實驗室的領導者追究管理責任。”
“可是，如果我們執意要和他們翻臉，也許可以要回部分研發費用，甚至可能還能夠獲得一部分賠償，但卻會因此而徹底和金大方面搞僵。更大的可能則是不僅無法拿回多少損失，反而平白的得罪了我們最好的科研夥伴，而且還會影響集團在這方面的口碑，哪怕今後去找別人合作，恐怕也要讓出更多的利益才行！”
“這一點，你有沒有考慮到呢？”
“這……”聽到徐兆輝這番話，徐立業沒了脾氣。
倒不是說自己被反駁的啞口無言了。其實之前，自己父親所說的這些，徐立業也曾經有所考慮。
但是，合作之初，自己的野心和胃口太大，導致先期的投入金額遠超以往。如果不追著金陵大學一方窮追猛打的話，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集團公司這裡肯定要有個說法。
到時候追究起來，責任豈不是要自己來承擔？不過，這些背地裡的心思，沒辦法當著眾人的面拿到檯面上來說啊。
“還有金星集團那裡，”緩了口氣，徐兆輝繼續開口說道：“這次的事情全都發生在暗處，咱們半點證據也找不出來，拿什麼去告金星集團？不僅如此，現在的實際情況是，人家金星集團先我們一步申請了專利，這個時候去起訴對方，指望能夠讓他們放棄到手的利益，那不是異想天開嘛？”
“況且，真要找金星集團的麻煩，也要考慮清楚雙方的實力對比。金星集團是南韓最大的商業集團，公司的市值達到了數萬億人民幣，而我們只是一家普通的上市公司，市值連人家的零頭還不到。我們的實力和人家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到時候你對人家發起訴訟，人家只要說一句，技術是自行研發的，你沒有證據拿人家有什麼辦法呢？”
“到時候，不但尋不回半點好處，反而會交惡了對方。你做總經理的時間也不短了，應該也清楚，金星集團和我們也有業務往來，是我們的大客戶之一。小馬，去年一年，我們對金星集團的銷售額大概多少？利潤怎麼樣？”
說到一半，徐兆輝把頭轉向光耀集團的銷售副總，問了一句。
負責銷售的副總姓馬，見到董事長問話，馬上坐直了身體，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去年的銷售資料，開口答道：“徐總，去年我們對金星集團的銷售額大概九個多億，因為主要是手機螢幕和電腦顯示器配件，還有一些高階產品，附加值較高，所以利潤率不低，不算各種費用的話，毛利大概……五億出頭。”
光耀集團一年的營業收入三百多億，但是因為主要產品大都是工業用的各類中間製品，檔次一般，所以總的利潤率並不算高，全年的毛利潤大概六十個億。如果扣掉各項費用，估計淨利潤連五十個億都沒有了。
之前徐立業說新產品評估能給集團帶來幾十億的淨利潤，這相當於是把光耀集團的利潤總額翻了一番，眾人當然會興奮不已。
而針對金星集團的銷售，正如剛才銷售副總所說，因為都是高檔產品，附加值自然不低，不到十億的銷售額能有五個多億的毛利潤，毛利率已經超過50%了。
所以，對於光耀集團來說，金星集團絕對是他們的大客戶，而且還是優質客戶。
對於自己的優質客戶，最好的作法當然是要小心維護彼此的關係，以期更進一步，繼續加強合作了。哪有跟自己的金主客戶翻臉掀桌子，甚至對簿公堂的道理呢？
看到銷售副總很快就報出了自己問的資料，徐兆輝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一年將近十億的銷售額，五個多億的利潤，這也不是個小數目了。如果這個時候，我們為了面子問題，去和金星集團打一場官司，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除了雙方扯皮之外，沒有半點作用。不僅牽扯自己的人力財力，還會跟對方徹底決裂，從而影響到集團自身的利益，這麼做，豈不是得不償失麼？”
在座的眾人都是公司高層，就算是徐立業特意安排的托兒，能坐到這個位子上的也不可能有傻瓜。
只不過剛才的氣氛被烘托到那兒了，再加上徐立業當家這段時間，眾人已經習慣性的發揮演技，半真半假的配合表演，才好像被徐立業的幾句話給鼓動了起來。
再加上，驟然聽到本來可以獲得的高額利潤化為烏有，一時火起，會議室內的眾人才一致同意徐立業的追責建議。
現在冷靜聽董事長一番分析之下，這才紛紛明白過來，或者說繼續施展演技，配合比徐立業更高一級的董事長髮揮！
更何況，實際上本來就如董事長所說，如果真的照著徐立業剛才的建議執行下去，除了掙得一點面子之外，不僅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反而會給自身帶來不小的損失。
在商言商，這種丟了西瓜去撿芝麻，為了面子傷了裡子的傻事，理智的情況下，如果以公司的利益為出發點，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做的。
“爸，我……我這不是想著公司前期的投入太大，總要想辦法彌補一下嗎？”徐立業聽著自己父親的話，口中無力爭辯道。
聽著兒子此刻的辯解，徐兆輝沉默了一下，側頭靜靜地看著徐立業，一雙眼睛彷彿要看透徐立業的內心一般。
直到把徐立業看得坐立不安，徐兆輝才繼續緩緩說道：“立業啊，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我唯一的兒子，公司的未來還是要看你的表現。但是，你還年輕，不要著急，前段時間我身體不好，公司這邊基本上都交給了你。你想快點做出成績，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經營一家大型企業，不是那麼簡單的。不要以為你出國留過學，學了那些所謂的先進經營理念，就比別人懂得更多。企業經營，不能生搬硬套那些書本知識，有的時候經驗更為重要。要冷靜一些，沉穩一些，這段時間你在公司的表現，有些浮躁了！”
聽到這番話，徐立業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有心想再爭辯兩句，但是說這話的是自己的親爹，還是集團公司的董事長，想要反駁卻又不敢，一時間把自己憋了個大紅臉。
沒去管兒子的臉色，徐兆輝轉身朝眾人繼續說道：“我知道，今天早上，公司派人去向金大化學系的趙教授送去了律師函，並且打算起訴金大。這不符合公司的利益，就像我剛才說的，這樣做得不償失。況且，現在情況有了新的變化。所以，剛才我已經通知公司法務，撤回了那封律師函，對金大方面的起訴，也不再進行。”
“什麼？”聽到父親撤回了自己的決定，徐立業不禁羞憤起來，“這……這不是讓我在公司威信掃地嘛？況且集團這次損失不小，總要有個說法啊！”
看著兒子此刻仍舊不依不饒的表現，徐兆輝不禁嘆了口氣：“一個人的威信不是靠維護自己的面子掙來的，只有給公司帶來實際的利益，帶著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才能樹立起自己的威信。至於這次公司的損失，的確要有個說法，小張……”
說到這，徐兆輝朝一旁的張海濤點了點頭。
看到董事長的示意，剛才一直坐在徐兆輝身側的張海濤站起身上前一步，開口說道：“關於這次金大實驗室委託開發專案，事情完整的來龍去脈，以及剛剛發生的一些最新情況，我來從頭和大家彙報一下。”
“在去年十二月，本次專案的合作方金大實驗室，研製出了一種新型的柔性玻璃製品，相關樣品之前也已經送到了公司技術部門。經過技術部的測試，認為這種產品的潛在市場極大，有可能給公司帶來幾十億的利潤。”
“但是，金大實驗室方面同時指出，在對這種產品的製備過程中，存在著一些不符合常規的現象，並據此推斷這種產品可能會有重大的技術隱患，建議在對成果應用的時候要慎重。同時由於需要對樣品作進一步的測試，在請示了徐總經理之後，公司並沒有第一時間申請專利。而是決定按照保密配方的方式對新產品進行開發應用，同時，也打算進行進一步的技術驗證。”
“結果，在此期間，實驗室的一名研究人員趁機偷走了相關的技術資料，並將之賣給了南韓的金星集團。集團之前的應對措施，我也不提了。不過，目前，事情的發展出現了新的變化！”
說到這兒，張海濤頓了一下，掃試了一圈眾人的反應，然後才繼續開口道：
“就在今天上午，實驗室方面在反覆的技術測試之下，終於發現了這款產品確實存在著重大缺陷，並找到了解決缺陷的正確方法！”
“今天下午的時候，在著手準備最終的技術確認的同時，公司技術部門也已經第一時間將這種修改過後的無缺陷產品提交了專利申請！”
“正如之前徐總所說，這種產品的市場前景廣闊，而且彌補了技術缺陷後再投入市場，也免除了後顧之憂。”
“另一方面，之前金星集團買下的技術資料，因為其存在重大技術缺陷，不僅沒有什麼實際價值，反而更像是一劑毒藥！如果他們真的據此申請專利，並將產品投入市場，後期恐怕……反而要因此遭受重大的經營損失！”
臥槽？！
聽著張海濤說出的這個訊息，眾人真的是目瞪口呆，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想不到事情的發展峰迴路轉，原本出了叛徒，讓眾人義憤填膺，恨不得去起訴的金大實驗室一方，反而因為嚴謹務實，替公司避免了重大損失；
原本以為撿了個便宜的金星集團，反而掉進了坑兒裡，可能還要吃個大虧；
而之前徐立業所說的化為泡影的幾十億利潤，居然在得而復失之後，又再失而復得！
這次會議上聽到的訊息，怎麼跟走馬燈似的變個不停？
真是應了那句電影臺詞，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其實，眾人不知道的是，剛才張海濤的話裡，還是有些地方做了遮掩的。
所謂金大實驗室的嚴謹，其實根本沒那回事。要是早知道產品有缺陷，劉錚也不會把實驗資料給偷走了。
而所謂的公司因為要作進一步測試，才沒有申請專利，也是在給徐立業的臉上貼金，給這位大少爺留下一絲臉面而已。
實際情況是徐立業壓根就不想申請專利，而是想把這項技術的全部好處，來個被窩兒裡放屁——獨吞！
結果沒成想偷雞不成蝕把米，惱羞成怒加上急著找人背鍋，徐立業才會幹出起訴金大，甚至打算起訴金星集團的蠢事來。
徐立業聽了這個最新訊息之後，也徹底懵了！只感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為丟了面子而憤怒，還是該為了挽回損失而慶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