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天空飄起大雪。
林霄華在書案前處理好公務後,夫人那邊突然派人請老爺過去。
想到兩人會討論她被送出去的事情,薌薌心裡焦急,決定夜裡去找林子成。
風雪裡,薌薌邁著小碎步子,衣衫上都落了雪,忽然想到前世在男人身下討活的命運,悲從中來。這輩子她不想再成為那般卑微的人,只有侍候男人、附和風月。
她要有活的有尊嚴。
春分院裡。
林子成正埋頭苦讀,為了明年鄉試考秀才,若再考不中,那他真不是讀書的料,便考慮去從軍。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薌薌竟會來春分院找他。
林子成倍感驚喜,但又覺得是有不好的事發生,薌薌害羞,不會隨便來找他,更何況還是大雪天的夜裡。
此時,春分院裡已經無丫鬟婆子走動。
林子成摟著薌薌進入屋內。
桌子下的火爐燒的旺,屋裡暖烘烘的。
薌薌身子暖了,心卻悲涼。
另靠在喜歡自己人的懷裡,小臉再也繃不住。
“夫人要將奴婢賣出去…..”
杏眼下一滴滴淚珠滑落,印溼男人胸前的裡衣。
“你又沒犯錯,母親怎麼會做這個決定?”林子成不敢相信,怕薌薌聽錯了訊息。
“今日夫人叫奴婢去春曉院裡,說她哥哥相中了奴婢,要將奴婢買去,”
說到此處,薌薌見身前男人臉上已經有了怒色,又加把柴火,“奴婢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去處,便問夫人,夫人說,去那是過好日子的,每日吃香喝辣,還能掙銀錢,是個主子.....”
他舅舅那裡能有什麼好日子,多不過是青樓楚館,薌薌描述得不正是妓子的生活?
他心愛的女人,他都捨不得碰,怎麼能被舅舅要去當妓子?
母親幹得好事!
林子成脖子上青筋暴起,左右環顧,竟拿了牆壁上的佩劍。
這把薌薌嚇了一跳,趕忙拉住林子成,“你這是要做什麼,奴婢現在來找您,就是不想離開林府,不想離開你,我們可以商量對策,你現在弄這些刀劍,是要出人命嗎?”
“人命?他們的命我自是不敢動,但我知道,若我不以自己性命相逼,你日後的清白就難保了!”
林子成對舅舅秦縕的營生門清,招妓陪客、賄賂官員、哪個官員喜歡什麼貨色,秦縕知道的一清二楚,如若母親真將薌薌送出去,那她日後的日子將多麼難熬.......
況且,他是那麼喜歡薌薌。
思及此,林子成不再猶豫,握緊手裡的佩劍衝去院子。
“薌薌,你等著,此事我定會給你一個結果。”
只留下一句承諾,隨風吹進薌薌耳朵裡。
而薌薌簡直嚇傻了,她本想著讓林子成想別的法子將她弄出府去避避風頭,或者是找個人冒充她的親戚將她贖出去,這些再不行還有別的法子吧?
這林子成怎麼就直接去拼命了?
這這這.......薌薌的腦子裡一團亂麻,不,漿糊.....。
忽而想到上輩子,和林子成苟合被林夫人撞破,她被綁著帶走時,林子成是否也激烈反抗過?不對,上輩子她被綁後,便哭暈了,林子成如何作為,她竟然想不起來。
就算林子成威脅過,但大抵不是用命,否則她也不會在秦縕那安安穩穩呆那般長的時間。
只是這輩子,林子成怎麼就拼上命了?難道是年輕氣盛?情竇初開?
又或者這輩子的身份是個身世清白的丫鬟,而不是被幾個男人玩弄過的瘦馬?
一道冷風吹散薌薌的思緒。
薌薌這才想起來跟上去。
林子成離開屋子時,屋門大開。
薌薌反問自己,她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若是前頭真出了事,她這輩子就一個字“死”。
等薌薌趕到時,春曉院已經燈火通明,丫鬟婆子都被驚動,甚至外院的奴才們也都進入院中。
薌薌腳下踩了塊石頭,這才堪堪看見裡面的全景。
林夫人站在廊前,並不見林大人身影。
而林子成則跪在院外,脖子上架著一把利劍。
雪勢漸大,一片片雪花壓在林子成身上。
她的奶孃拿著一件防寒的斗篷想要搭在跪著的人身上,卻被他一劍挑開。
看來母子倆溝通的並不順利。
“簡直胡鬧!........”
.........
“兒不管你們是為了什麼.....我只要薌薌.....否則”
林子成將劍又往脖子處壓了壓,一縷鮮血映紅了劍身。
“啊.......”丫鬟婆子們盡皆閉上眼睛,屋子裡面的林夫人再也看不下去,跑進院子裡。
林子成後退幾步,不讓任何人碰到他。
“成兒!那個賤人只是一個丫鬟,你為她拼命值嗎?”
秦玉婷繼續挑撥,“成兒,不值得的,你看看那丫鬟,她現身了嗎? 你都這般為她,她還躲著,那個賤人不配啊!”
“母親,你休要再說這些,你只告訴我,能不能將薌薌留下來,調到我的院子裡?”
林子成完全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她是你父親院子裡的丫鬟,這得你父親同意,娘做不得主。”
“胡說,這個內院的丫鬟婆子都是歸你管,你與父親恩愛,他怎麼會不聽你的?”林子成忽然反應過來,“父親呢?父親在何處?他晚上不是來你院子裡了嗎?”
“他不會是出府找秦縕商量送妾的事吧?你們可真是著急!”林子成出言語諷刺,“還好薌薌今夜與我說明,否則,明日以後,我便再也見不著她!”
“那是你嫡親的舅舅,你怎麼能直呼其大名?”秦玉婷剛要訓斥,但見兒子一副隨時可以為愛自裁的樣子,忽而洩了氣。
這倔強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誰。
看來子成這頭是不行了,遂朝左右婆子大吼,“還快去將薌薌那個賤蹄子找來!”
晚間,秦玉婷與夫君說了此事,便直接遭拒,內心已是煩悶;而後聽下人說,老爺乘著馬車已經出府,去的地方是哥哥府裡,心裡便感覺不對勁。
一個丫鬟、一個權力中心的職位,正常男人都知道怎麼選。
怎麼夫君此時犯了渾,又聯想到那丫鬟生得好相貌好身材,心下懷疑這兩人是否有染?
但很快又被她否定,這兩三月里老爺多宿在她這裡,雖只是蓋被而眠...蓋被而眠........老爺也沒碰她....原是三十多的男人正值壯年,正是血氣方剛,她體恤夫君政務繁忙,疲於房事,又或者他真的在院子裡養了一個?
左想右想,秦玉婷理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於床榻間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沒想到成兒扛著劍找來了,威脅她如若賣掉薌薌,他就自裁.......
秦玉婷知道的時候腦子都要炸開…..
夫君、兒子都在為這個女人奔走......
二哥哥只是找她要一個丫鬟而已,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怎的就生出這般多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