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澈這時倒是謙虛得很:“不敢當,降妖除魔,本來就是我們分內之事!”
紅凝卻不贊同:“你的分內之事,對於他人來說確實性命攸關的大事,我行走江湖這麼久,也見了不少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們當得上英雄的稱號!”她豪氣萬丈,又是一碗酒灌進去。
古然問道:“依我看,紅凝姑娘才不簡單,大家閨秀到處都是,你和她們不一樣,豪爽得很!”
陸煙兒想起自己也對許淮說過這樣的話,不由得看了古然一眼。
紅凝回答:“我啊,要說不一樣,也不是什麼好事,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和弟弟藍英相依為命,四處奔波,剛開始也是悲天憫人,孤苦得很,後來我遇到一個人,是他教我,”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要開啟自己的心扉,四海之內皆兄弟,我才變成今日這樣。”
她又倒了一碗酒:“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沒有父母教養,自小做什麼都很失敗,所以,我沒有什麼拯救蒼生的大志向,我只想做自己,我世俗,我每天掙錢,我才感覺自己有收穫,我才能感到安心。”
古然才發現紅凝原來並不是豪飲之人,她的雙頰已經緋紅,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我羨慕你們,你們很早就找到了自己的志向,我還陷在自己的生活裡,要論志向高遠,我可能永遠也追不上你們。”
煙兒看著紅凝,暗暗心想,紅凝姑娘如此單純心性,其實也讓人羨慕得很。
月見也好像褪去了防備,開始認真地聽她說話。
許淮卻說:“其實每個人的選擇都很有限,在這有限的自由中,選擇了一種人生,就無法再體會另一條路的風景,其實並沒有好壞之分,無論怎麼選,都是別人羨慕的物件。雖然我們都是第一次見紅凝姑娘,但是都覺得與你親近,你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沒想到紅凝聽完,卻哇哇大哭起來:“許淮哥哥,我現在就封你是我紅顏,啊不,藍顏知己!我敬你一杯!”
紅凝嫌杯子太不愜意,又換了大碗,她喝完一碗酒,用手把嘴上的酒擦完,又去用手擦眼睛,一時弄得臉色一塊紅一塊紫,子澈和古然都拼命想忍住不笑,煙兒趕緊遞了帕子過來:“紅凝姑娘,你快擦擦臉!”
紅凝不以為意:“大醉一場能幾回?今天高興,我們不醉不歸!”
古然想看她醉了幾分:“那日在若失亭,有一群年輕人在豪談拯救蒼生,你卻笑他們年少妄談,我想知道,為什麼?”
許淮、子澈、煙兒、月見互相看了幾看,這才想起來那日若失亭旁的女子是她!
紅凝面帶醉意,想了又想:“若失亭?我去過嗎?想不起來了,但是,如果我和陌生人搭話,唯一的原因就是…”她突然癱倒在桌,又爬起來,“只能是!你們記住,搭訕之術,不在於說了什麼,在於勇敢去做!噁!”她打了一個嗝,就暈睡過去了。
月見拿過她的手給她把脈,笑著搖搖頭,看來只是睡過去了。
許淮看了看古然:“好啊師兄,原來,你這麼久還沒忘掉那日若失亭的事…”他好像意識到什麼,不再多說。
子澈卻有自己的疑問,他問古然:“你說,如果我們也在江湖中自由自在地闖蕩,那會是什麼光景?”
古然道:“別人我不知道,你嘛…”
子澈忙問:“我怎麼樣?我如此英俊神武會怎麼樣?”
古然一本正經地道:“自是哪位小娘子收了你,過你的小日子去唄!”
子澈頓時覺得沒意思自己灌了自己一杯。
煙兒也飲了一杯,道:“說實話,從小婆婆就教我要以扶救蒼生為己任,我竟從來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月見啜了一口茶,回答:“也許那就是你自己,你想要的和婆婆教你的,早已經融為一體。”
煙兒淺飲一口:“也許吧。”
古然又問許淮:“你呢?你有沒有想過,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許淮看向水面,意外地端起一杯又一杯酒,他捏緊了水杯:“我…我想報仇,我每天睡覺都會做噩夢,如果沒有為山梨花村的他們報仇,我一輩子也不會心安。”
子澈拍了拍許淮的肩膀,許淮無助地看著他。
古然悽然道:“你們別看我平時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來這裡之前,我剛去過一個地方,去看我的師弟,我從小看著他長大,也看著他去世…他自己還是一個孩子,但他為了救另一個孩子,死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山上…”
月見也喝完一杯,終於說話:“我要成為最好的藥師,以後你們有什麼病一定要第一時間找我!”
眾人一聽,突然陰霾散盡,都忍不住大笑起來,月見自覺失言,趕緊又喝了一杯賠罪。
過了一會兒,剛剛賣畫的老伯走了過來,“我來接她回家。”
古然還想阻攔,許淮已經大概猜到他是誰,老伯一臉厭世地把紅凝扛在肩上:“你就當我是她爹,別煩我!”
古然喊來小廝結賬,卻被酒樓小廝告知:“少辛王有口諭在此,你們今日喝的酒都記他賬上,各位客官可吃好喝好?”
子澈回答:“吃飽喝足了,多謝多謝!”
他們起身離開,小廝還跟在他們身後喊:“客官慢走,客官明日再來啊!”
許淮回頭頷首致意,一群人歪歪斜斜地走回了王府。
他們剛回到王府,月見拿出一個瓶子遞給許淮:“許淮,這是安鎮凝神的藥,你幫我試試藥!”
許淮站直接過:“多謝師姐。”
子澈明顯已經醉了:“這是什麼?許淮,我也要吃糖!給我糖!”
古然一拳揍在子澈的眼睛上說:“嗯?實的!這不是妖怪?!”
許淮一邊扶了一個先送了古然,又送了子澈回房,自己才得以喘息回到房間睡覺,他吃了一顆月見給的安神藥,就倒在了床上。
煙兒並沒有喝多少,拿出方才所得的顏料,研磨成墨,抄寫了幾行詩句,才去休息,黑夜中,紙張上的字發出淡淡熒光,像螢火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