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府上的堂堂嫡出小姐,竟被她們這些做家僕的,隨意取笑嘲諷,心中真是說不出的爽快。

嬤嬤們又注意到了王二小姐身後的蘭么。

此時的蘭么,雖做了婦人的裝扮,氣度也刻意的收斂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一些與生俱來的光芒,是掩飾不了的。

“這位嬤嬤是……”

王二小姐趕緊穩住了心神,只道是郡主的事要緊。

“這是給小鎮國公請的教養嬤嬤,準備先帶去給嫣姨娘看看。”

幾位嬤嬤彼此對視了一眼,面露狐疑。

小鎮國公簡直就是惡魔的孩童,即便是天王老子來了,都管教不了,就憑她?

她們有些想要發笑,可不知為何,對上此人的冷眸之後,竟是又有些不敢了。

倒是蘭么先冷笑出了聲。

“不知這位嬤嬤,如何稱呼?”

“都喚我方嬤嬤。”

“敢問方嬤嬤,近來可是夜裡多夢,難以入睡?”

“你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哦,你黑眼圈挺明顯的。

但自然不能這樣回答。

蘭么近來連啃了好幾本醫書,救人的、毒人的都有。

將醫書中講究的“望聞問切”中,“望”的本事,研究得已經略知皮毛,還拿院裡的幾位家僕們練了練手。

眼下,忽悠一下這些個無知婦人,足夠了。

再看這方嬤嬤不但疲態盡顯,同時還有眼睛鞏膜發黃、面板髮青的症狀,頸部和麵部更是隱隱滲著泛紅的毛細血管。

而這些,都是她的肝部,已經出現病灶的表現。

可蘭么卻淡漠的說道,聲音中還憑添了絲絲寒意。

“你身上,附了小鬼。”

在這個世間的人,最是聽不得這些了。

方嬤嬤哪裡受得了這個,頓時嚇得心中大駭,卻偏又嘴犟著不肯服軟。

蘭么遂又伸出了食指,指了指她的腹部右側。

“那小鬼就附在了這裡,方嬤嬤,你摸摸他,疼嗎?”

聽了這話,方嬤嬤的呼吸便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不自知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腹處。

因為這些天,她的右腹的確有些不明緣由的隱隱脹痛,只是她一直都沒有太過在意。

但只要她自己不說,旁人又怎能知曉?

“你……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了,我不過是吃壞了肚子,等晚些時候,大不了去醫堂撿幾副藥,服了就好。”

“是嗎?”

蘭么又看向旁邊的幾位嬤嬤。

“若方嬤嬤身上的精氣被小鬼吸光了,那他可就該挑著與方嬤嬤最是親近的人,下手了。”

這平淡的語氣,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卻更能刺激人們腦中,最為害怕的神經。

幾位嬤嬤聽罷,立馬原地後退了一步,與方嬤嬤保持著一臂的距離。

眼中更是生出了懼意與警惕,捂著嘴巴,竊竊私語著。

蘭么不再理會。

“王二小姐,有勞繼續帶路吧。”

“好,好。”

王二小姐亦是從滿心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但她並沒太在意那些神叨叨的言論。

因為她知道,郡主是在幫助自己,而且,這已經是今日的第二次了。

明明郡主比自己還要小上十來歲。

想罷,面上的苦色隨即褪去,就像是得了幾多力氣一般,鼓勵自己也要打起精神來。

等轉過彎後,趁著四下無人,王二小姐正欲道謝。

可是,卻又看到郡主的臉色,似乎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

“可是有什麼不妥?”

蘭么點了點頭。

“鎮國公府,恐怕,是真的鬧鬼了。”

因為,那位嬤嬤的肝部不適,不過是併發症罷了。

她的手腕處,長了一塊紫紅色的結塊,猶如鱗屑。

恐怕,是麻風病。

*

鎮國公府的主屋,前有庭、後有罩,顯得寬敞明亮,大氣雅緻。

可進了屋中,卻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濃郁的豔香,撲鼻而來,燻得人不由的眯了眯眼睛。

兩側的窗戶處,懸掛著粉色的垂幔,隨風輕柔的揚起,椅子的坐墊、靠枕,也都是用了豔色的布匹,繡上精緻的各式繁花。

廉價、庸俗、媚態,這類的詞彙,在腦中閃過。

如果是姨娘自己的寢臥,倒也尊重她的品味和喜好,無所謂的。

可這裡是鎮國公府的主屋,裝扮得如同戲臺子一樣,會不會有些,過了?

進屋時,小鎮國公正差著一個小廝,騎馬一樣的馱著他。

他擰著小廝的耳朵,控制前進的方向,又用雙腿死死蹬著,指揮小廝全力加速,卻是往柱子上面撞。

小廝的額頭,已經被撞出了一個血窟窿,可小鎮國公卻笑得更歡。

直到他看到蘭么來了,著急忙慌的從小廝身上下來,躲進了主位之上,嫣姨娘的裙袍裡。

而嫣姨娘絲毫不覺得一個已經過了十歲,且開始生長發育的男孩,往自己裙袍裡鑽有什麼問題。

反而滿臉樂呵呵的,一副寵溺的樣子。

如此不雅,成何體統!

不過,王二小姐已經無所謂了,這倒叫自己心下輕鬆了不少。

只要郡主能做主,將“鎮國公”的頭銜,交給可擔當之人,那麼,王氏一門的名望,才算是真正的保全,“鎮國公”的頭銜才能繼續傳承下去。

而她,也可以放心的離開這裡。

“今日赴宴,可有遇到心儀的郎君?”

嫣姨娘說話時是故意夾著嗓子的,聲音又細又尖,聽上去叫人有些不太舒服。

不過這一次,苦相只在臉上停留了一瞬間。

王二小姐完全不打算理會這話,而是選擇直接向嫣姨娘介紹蘭么。

“這位是濟善堂的……嗯,蘭嬤嬤,我請她來教養濤兒。”

小鎮國公的名字,喚作王子濤。

嫣姨娘上下打量著蘭么,看她細胳膊細腿的,還不夠濤兒一記直拳的,哪裡能教養得了。

可她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又是怎麼回事?

接著,她愕然的反應過來,濤兒鑽進裙袍裡後,就規矩的再沒有動靜了。

難道,他不是圖一時好玩,而是因害怕,才躲了起來!

竟然當真有這般本事?

正在這時,方才路上遇到的其中一位嬤嬤,邁著碎步,進屋見禮。

只不過,在經過蘭么身側的時候,規矩的躬身問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