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八天,女妖都回來了。

“你們可算是醒了啊。”

“怎麼了?”

“你在我屋子裡佈下了什麼陣法啊,外面一天抵的上這裡的兩天,快快快,給我變回來!”

“這個方物靈力淺嘛,我就只好放快時間讓它成型嘛。”南北抖了抖身上的土,說。

“那你們為什麼要抱著睡呢?”

“天冷,取暖。”

南北看著析潯,千塵兄,你這編瞎話的能力也不差嘛。

正在二位少年追趕著方物的腳步時,秦家人也沒閒著。

通途。

“公子,張書言算過了,有一個方物就在這通途中了。”

“方物來通途要做什麼?”秦柏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個修士。

據《奇藝言》載,通途,是度化死者靈魂的地方,渡靈魂,祭往生。

秦柏,秦家老大,一向以活菩薩為名。

但究竟是不是菩薩還有的說。

秦柏看著通途始終如一的落日景色,手中拿著一本書。

《摘天錄》中,通途盡頭的菩薩正在度化生靈,慈祥又光明。

通途中的落日,是人在生命的最後留下的最後一絲美好。似晚霞般絢爛,可一眨眼,就會墮入無休無止的黑暗。

可通途中的太陽,永遠都不會落下。

秦柏站起身,手中的《摘天錄》被收起來,手下跟著他一齊向通途的入口走去。

在通途中,只看到一個和尚,穿著素衣,不停的叩拜,虔誠的很。

“張書言說的,可是這人?”秦柏問。

“通途中遇見的第一個人,八成就是他了。”屬下回答。

秦柏點了點頭,走近那個小和尚。

小和尚也不理他,只是徑自的叩拜。

秦柏皺眉,一臉嚴肅,站在他的面前,彎下腰,向他伸出手。

小和尚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搭理他。但是他停下來了。

“這位施主,能否請您讓一讓?”小和尚雙手合十,十分客氣。

“不知道小師傅一個活人,為何要在這通途中跪拜?”秦柏看向通途盡頭“這通途中的佛與世人眼中的佛並不是一個,你要見佛只要潛心修煉便好,為何要來這裡?”

小和尚站起來,手中拿了一個紅色的串子。

“施主有所不知,我在這通途中已經拜了上百年,佛也見了上百次,通途的路也走了上百回了。”小和尚嘆了口氣,看著他手中的一串佛珠。

“不知小師傅是為了什麼?”秦柏衝他笑“在下可能會幫上忙。”

“唉,施主莫要說笑,專司此事的佛都不能解。”小和尚繞開秦柏,接著又開始叩拜“通途不是好地方,請施主早些回去吧。”

“小師傅,萬一我有辦法呢?不如你說出來讓秦某一試。”秦柏依舊掛著笑臉。

這秦家大少爺是最能掛住臉的,基本上與外人的交道,從未失過利。

小和尚站了起來,看著秦柏“我要渡一個人。”

“誰?”

小和尚舉著那串珠子“她。”

這個串子是佛堂前的菩提,整日受煙火供奉,沾了些靈氣,化成人形之時正趕上小和尚在佛前燒香,初成人形玩性大發,被老和尚發現這個串子結成靈後就揉成了串子給了小和尚。

本意是兩人互相幫助,一起成佛,可結果這兩人漸生情愫,被老和尚發現後一掌把串子拍碎了,小和尚也被趕下了山門。

“你六根未淨,還是下山吧,她留在這世間遲早會生出禍患,你好自為之。”

小和尚下山後時常夢到那個女子,那個女子在夢中會告訴他“小和尚,至非境好冷啊。”

小和尚不知道至非境是哪裡,他去查閱《摘天錄》,發現那至非境是妖者成神必經之路,可是承受的痛苦何其多。

很久,小和尚沒再看見女子了。

“小和尚,你說如若我從至非中出來成了妖神,你會不會待我和從前一樣?”

小和尚不懂何為情愛,但他還是回答“女施主,成妖畢竟不是正途,不如我們一起回去修佛如何?”

女子只是笑“我又何嘗不想?”

只是可惜回不去了……

再見到女子,是在一次午後醒來,小和尚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睡那麼久,但他睜開眼時,看見了女子。

“你醒啦?”女子在他眼前對他笑,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扇了自己一個嘴巴“不對,我太想你了,做夢,肯定是做夢,阿彌陀佛。”

“你又瞎嘀咕什麼呢?”女子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頭是不是空心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喂!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啊,我是活的就在你眼前啊。”

小和尚偷偷的睜開了右眼“阿諾,你真的是阿諾嗎?”

“廢話,不是阿諾是誰?你爹?”

“阿諾,你回來了?”小和尚看著她,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已經,已經被……”

“你們老頭是個好人,我沒死,只是寺裡有很多人都看你不順眼,他怕你出事,就以我為藉口來讓你出來,反正你六根真的沒淨,就算是要出家也肯定是要還俗的。”阿諾摸了摸小和尚的頭“但是我正巧趕上至非境開嘛就被吸進去了。”

“那現在你出來了?”小和尚兩眼放光。

“對啊。”阿諾笑了笑“我能陪著你了。”

“太好了阿諾。”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頭“那我們以後怎麼辦呢?去哪裡啊?”

“這個?”阿諾抬頭想了想“要不我們兩個,先成親?”

幾天後,在老街旁,有一處老舊的房子張掛起了大紅喜字。

“怎麼我看你怪怪的?”阿諾看著他穿著一身大紅衣服,敲了敲他的腦袋。

“我也感覺怪怪的。”小和尚看著阿諾“要不等我頭髮長出來?”

“都穿上了還等什麼啊?”阿諾吼他。

阿諾穿了嫁衣,本就標誌的臉被映襯的更加好看。

“鬚生,阿諾今日在此成親,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兩人看著對方,笑的明媚。

“阿諾,最近我總覺著有些不舒服,你說是不是要出什麼事啊。”

“出事?出什麼事啊?”阿諾問他。

“莫不是要改朝換代,兵荒馬亂?”

“滾,改什麼朝代?”阿諾白他一眼。

此時,外面已是落日,晚霞映照了整個天空。

外面的街景開始變化,原本山林竟然成了一片虛無。

“這是怎麼回事?”小和尚問。

“這裡是通途。”阿諾看了他一眼。“《奇藝言》中說了,看見通途,也就離死不遠了。”

“哦。”小和尚點頭,隨機看向阿諾“離死不遠了?”

“對啊。”阿諾漫不經心地點頭。

“那為什麼咱們兩個會看見通途啊?”

“當然是快死了。”阿諾說笑似的看著通途中的太陽,緩緩開了口“我是妖。”

“我知道啊,阿諾,別玩了,咱們回家吧。”小和尚抓著阿諾的手。

“小和尚,你知道你為什麼叫做鬚生嗎?”阿諾也抓著他的手,但是不去看他。

“師傅取的。”

“你師傅為什麼叫你鬚生啊?”

“因為我不長頭髮,需要生長?”

“才不是呢。”阿諾輕笑了一聲。“你本不是你,可你卻是你,你本不是錯,可你就是錯。鬚生,應該出生,可卻沒有出生,但你偏偏又出生了,自始至終,都是個錯。”

“什麼錯錯錯的?”

“你不是人。”阿諾清楚明白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方物殘魂。”

“方物?什麼東西?”

“就是開啟渠陽的一把鎖。”

“開啟渠陽的一把鎖?”小和尚皺眉“鎖不是鎖上了嗎?又怎麼會開啟渠陽的,是一把鎖呢?”

“額,這個呢,”阿諾看著他,仔細思考了一下“如果說渠陽是一道門,那麼方物就是這門上的鎖,而魔族人本身,就是開啟這把鎖的鑰匙,如若這把鎖老化了,那麼修仙之人的血,便是它的潤滑油。”

小和尚仔細琢磨了半天“好像,聽懂了。”

“我是妖神。”阿諾又說。

“妖神?”

“就是萬妖之神。”

“能怎樣呢?”

“是啊,能怎樣呢?九死一生。”阿諾看著小和尚“唯一的好處就是能見到你。”

“嘻嘻。”小和尚笑的很傻“阿諾,你真好。”

“是啊,只是今天,我要和你說再見了。”

“再見?”小和尚慌了“為什麼?你要去哪裡啊?”

“我要死了。”阿諾摸了摸小和尚的頭“只是妖者無來生,我連怎麼給你拖個夢都不知道。”

“無來生?”

“是啊,因為無來生,所以這通途,我只能看一看,走一走,可卻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通途到底是什麼啊?為什麼走不到盡頭啊?”小和尚有些著急。

“通途,是度化人間的,人走之地,皆為盡頭。”

“那為什麼你走不到啊?”

“因為我是妖啊。”阿諾笑著摸著小和尚的頭“我走後,照顧好自己。”

“阿諾,我不要你走。”小和尚死死抓住阿諾的衣袖,留下了兩行淚。

“小和尚,是人總歸是會死的,是妖也會。”阿諾衝他笑,眼裡閃著淚光。

“那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命。”

“說什麼傻話呢?”阿諾摟住他“我怎麼捨得?”

“阿諾,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小和尚哭的十分傷心,死死地抓住阿諾的衣服。

“生死有命。”阿諾親了下小和尚的額頭“好好活著。”

阿諾的身體開始一點一點的消散。

“啊!”小和尚很害怕,他抱住阿諾,不想讓她走。

阿諾終於閉上了眼,流下了眼淚。

她摸著小和尚的頭,伴隨著身體的融化又緩緩說了一句

“情根難斷,便無根。”

終於,終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