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目露沉思,一拍腦門,有些東西,一下子變得清明瞭許多,

“三哥的變化,是因為,一場夢?”

鐵軍吸了口涼氣,好傢伙,有掛,透視。

“兩人做了同一個夢?”

宋猛摸了摸下巴,蓋的什麼被,躺的什麼枕,給月老塞了多少錢,給咱也整一個。

“大海,瓜子。”

“哦。”

...

“我與你夢中的知霞或許是同一個人,但是我會比她更優秀,更倔強,我不會讓你再在我們當中做出選擇,也不會懦弱的哭泣凋零,你看到了夢的結局了嗎?”

知霞抬起頭,一雙掛著月牙熒色的眸子熠熠生輝,

“我在吉嬸那聽聞你的訊息後,才猜到的。”

黎澤俯下身,坐在了知霞身旁,肩靠著肩,眺望波光粼粼的河漾。

“笨。”

知霞撇了撇小嘴,抱怨一句。

“吉嬸說的,有人欺負你,還有...”

黎澤抓耳撓腮,前世當中他並未見過老丈人,連知霞和知辰也對這個父親絕口不提,

“還有我那賭鬼父親?”

知霞看出了黎澤的窘迫,開口說道,

“怎麼回事?”

少年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凝重,

“豪賭一筆,輸掉了所有,連兒女都成為了籌碼,按照正常的劇本,我和小辰應該與母親在一起,過著還算溫馨的生活,直到遇見你。”

小腦袋疊著小腦袋,知霞抱著妮兒,目光有些遊離,似乎有些追憶,

她其實並不知道二十歲之前的人生軌跡,但是單憑著那後半段夢境的點滴片段,尋找痕跡,卻也拼湊出了大概。

“所以這次,你選擇了對立面?”

黎澤有些不解,一個賭鬼,除了平白為其引來無妄之災,對其彷彿並沒有什麼幫助。

“六歲之前,我可是很崇拜我的父親的,說句打擊你的話,在他眼中,你一直是個長不大的痞子混混,永遠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所以他從未見過你。”

月牙彎彎,俏皮一笑,

“額?還有這事?”

黎澤老臉一紅,小爺我當初怎麼著也算得是一方小霸王,一個賭鬼老丈人,憑什麼瞧不起我?

“別不服氣,他曾經啊,距登天僅僅一步,只差那麼一步。”

知霞伸出小手,一把揪住黎澤的耳朵,他心裡幾道彎彎,少女門清的很,這會怕不是在肚子裡罵爹呢。

“哈?咋,我這便宜老丈人會飛啊?”

黎澤嘟囔著嘴,有些不服,連自己老婆孩子都護不住,就算吃上了正廟的豬頭肉,也是個沒脾氣的泥身坐像,沒什麼香火味。

“那就等你到了某個高度,入了他的眼,自己去問他嘍。”

知霞打了個謎語,狡黠一笑,既然大夢已醒,自然會見識到視野之外的風景,她很期待黎澤的未來,

“所以,你並不打算跟我走是嗎?”

沉默片刻,黎澤聲音有些低落,

“夢境之中,你一直讓我等你,等你還了情,等你報了仇,等你了了怨,等來等去,等到的不過是你的一場拙劣的散場戲,所以,這次我不想等了,你向我迎來,我向你走去,黎澤,我們重新相愛一次,從下一次見面開始。”

少女看向那雙寂寥之下,滿是繁星燦爛的眸子,淺淺一笑,就當做上輩子,我們愛錯了一次,這輩子,總要重新開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知霞,知曉的知,雲邊的霞。”

少女伸出手,目光潺潺,像是細雨後的虹,春風下的絮,

黎澤抿了抿嘴角,輕輕的勾住了少女的小指,即使千萬遍,伊人終是那縷心心念念。

....

“大海,小嫂子跟你說什麼了,神神秘秘的。”

四位少年坐在湖畔斷橋之上,望著那道漸漸消散在日落餘暉之下的少女身形,念念不捨,

“沒什麼。”

大海咧嘴一笑,一臉憨厚,

“三哥,你說小嫂子是不是跟你生氣呢,女孩子嘛,做個夢起來能氣個半死,你在夢裡是不是劈腿了?”

鐵軍側過頭,磕著瓜子,開口調侃到,

“你們說,如果一個夢翻來覆去做了十年,你們是信以為真呢,還是不屑一顧呢。”

黎澤沒有理會鐵軍調侃,為妮兒繫上一枚很是小巧的護身符,知霞送的,還帶著少女清新的體香,

“十年一夢,怕不是已經陷了進去,很難走出來啊。”

宋猛嘆了口氣,關鍵這個夢還太過清晰,幾人的性格脾性,知霞甚至比黎澤瞧得都要透徹,短短几句話,字字戳心窩子。

“我們或許只在信與不信中抉擇,她不一樣,她信其中的情,卻不信其中的命,偏偏要逆著方向,重新走上一遭。”

黎澤目光眺望,咧嘴一笑,

“美。”

妮兒指了指少女的背影,摸著小下巴,吐出個字來。

“嗯,美滴很。”

黎澤揉了揉妮兒的小腦袋,寵溺一笑,是啊,這樣的女子,如此可愛,如此美麗,怎能不令人心動。

.....

五月的天,呼市入夜還帶著幾分寒意,黎澤點了根菸,放進了靠在牆角渾身打擺子的壯漢口中,

“說說吧,我那便宜來丈人欠了多少錢,讓你來找一個小女孩討債,還有膽砸了吉嬸的攤子,你挺橫啊?”

黎澤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目光深邃,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我說幾位小爺,你們行行好,我真不知道啊。”

漢子猛戲吸一口煙霧,嗆得其滿臉通紅,總是有了幾分血色,蹬著條腿,死命的向牆角靠去,口中含糊不清,滿是碎牙爛肉,

“嘖。”

少年砸了砸嘴,擺了擺手腕,直起了身子,

“別別別,小爺,幾位就別難為我了,我們就是幾個地痞打手,拿著錢,辦著事,僱主的臉面見不得,這是道上的規矩,我們是真不知道,砸了那婦女的攤子,我們也確實是被逼無奈,那少女,是真打不過去啊,您瞧瞧,瞧瞧。”

漢子扒了衣衫,露出身形塌陷的幾塊肋骨,七八尺的漢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那叫一個悽慘,

什麼世道啊,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那下手是一個比一個狠啊,到底你們是流氓還是我們是流氓啊,沒這麼欺負人的。

幾位少年一愣,黎澤尷尬的撓了撓頭,他不記得知霞會什麼武架子啊,看給人打的,肋骨都成肋扇了,

“大哥,不好意思啊,下手重了些,您跟我們說說,這塊地界誰當家做主,我們去跟問問他。”

黎澤為漢子斂了斂衣衫,蹲在其身邊,開口問了一句,

“之前是有的,後來不知怎麼的,跑的跑,殘的殘,否則這種買賣,也輪不到我們這些排不上號的人物。”

漢子抹了抹眼淚,滿肚子心酸,一年之前他在呼市還跟著把子頭頭吃香喝辣的,一轉眼,把子頭頭沒了頭,他便成了喪家犬,帶著一眾流離失所的兄弟討口飯,

這日子過得,怎麼叫一個悽慘了得,回想起來就止不住的眼淚,嘩嘩的流啊,

“額?”

黎澤一愣,混社會混成漢子這般模樣,也可以說是獨一份了,

少年拍了拍漢子的肩膀,嘆息一聲,正要說些什麼,身後突然想起了一陣輕咳,

眾人頓時神經一緊,一身勁氣豁然炸裂,殺機,

“哪來的幾個愛管閒事的屎崽子,毛長全了嗎?”

一聲訕笑,黑暗角落中走出一位身形健碩,滿嘴胡茬的捲髮漢子,

銜著一件早已看不清顏色的皮甲,叼著根菸,眸子遮掩在一頭邋遢髮梢之下,看不清目色,一臉嘲諷,

“這聲音,有些像...”

倚靠在牆角的悲慘漢子微微一愣,開口說道,

“我知道了,老哥,趁著還能動,你先躲一躲,這裡不是你能參合的。”

黎澤的目光一直注視在那邋遢漢子身上,神色凝重,攔住了其話頭,開口交代了一句,

“躲?”

一聲冷哼,寒風襲著破軍之勢,呼吸而至,

巷角內一陣震耳轟鳴,滿院灰塵飛絮,

漢子被眼前一幕震驚癱坐在原地,長大嘴巴目光呆滯,

滿是拳繭的拳法距自己只有一指之距,

最為壯碩的少年一隻腳深陷身後的牆巷之內,腳下磚瓦皆為齏粉,

那位眼神深邃的少年雙臂扛鼎,硬生生的攔住了這一拳的拳路,

其餘二人一位折肘上揚,死死抵住漢子的脖頸,一位叩脈轉手,滿眼血色,

“哦吼?有點意思。”

邋遢漢子咧嘴一笑,一身殺機鑽心刺骨,肅殺凌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