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百恩他們娘倆歇息的時候。

汀縣縣城中,一座十分恢弘氣派的府邸中的會客廳中。

林有德如同一位下人一樣,正站在一旁,殷勤的在給崔家二公子,還有他請來的好友斟茶。

他們二人像是察覺不到林有德存在一樣,盡情的攀談著,不時的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二人交談中,林有德也會時不時的插上一兩句話。

在他聽不懂,二人卻哈哈大笑之時,也扯著乾涸的嘴唇,咧出一個難看,牽強的笑容。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詩會上,他雖沒有藉著嘔心瀝血想出的詩,大殺四方,卻成功的藉助五黑狗的訊息,跟喜歡黑狗的崔家二公子,攀上了關係。

雖然,這種關係貌似有些不對等。

可他十分滿足。

畢竟,他家那一百多畝地,跟崔家那龐大的家業比起來,連個屁都算不上。

能在崔二公子面前露露臉,他已經不知道心裡誇讚了林百恩多少次了。

‘要不抽個時間回去,將狗蛋兒說的那隻五黑狗帶過來?免的夜長夢多?’

趁著兩人攀談時,他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正巧,在這時,會客廳外,響起了下人慌亂的喊聲,打斷了他。

林有德第一時間,將目光看向了崔二公子,還有他的那位貴客,見到他們因被打斷了談話,眉頭微微蹙起。

林有德本能的轉過了身子,向二人行了一禮後,便走向了門口。

見到來人如此驚慌失措,衣服都跑亂了,他忍不住,大聲訓斥道:“你這下人好沒眼色,不知道崔公子在跟貴客敘舊嘛?如此冒失,要是打攪了二位公子的雅興,你該當何罪!”

林有德在崔二公子二人面前很是低微,在犯了錯的下人面前,他頤指氣使的,有些跋扈。

換做不知道的人,估計會以為這林有德才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吧!

恰巧那下人卻不屬於這個行列。

那下人沒理會林有德,而是彎著腰,抬手扶了扶跑歪的帽子,譏笑的瞥了他一眼後,便向崔二公子二人行了個禮。

“公子,少爺,小人有事要稟告,莽撞了些,還請二位公子恕罪。”

崔二公子揮了揮手,那捱了林有德罵的下人才繼續說道。

“門外來了個一個林家村的村民,說是有要緊的事,要找…找這位…林…林…林村民,小人這才…”

那下人在崔府受過極為嚴苛的調教,遇見什麼人,就會說什麼話。

剛才莫名其妙的捱了林有德一通罵,他的心裡也憋著火氣。

在說到林有德時,他存心停頓了兩下,就是想讓一個難堪,擺正自己的位置。

“是找我的?”林有德的臉有些漲紅。

在座的這幾人都是些聰明人,誰還看不出林有德的尷尬啊。

就連崔公子旁邊,那位他請來的貴客,都有些忍俊不禁。

林有德被如此欺辱,也沒辦法報復回去,聽見是找自己的,便想趕緊逃離,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下去了。

他連忙向崔公子拱手,“崔公子,外面來人是找在下的,還請恕在下失陪。”

說罷,崔二公子揮手後,林有德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裡。

崔公子並沒有向那貴客,介紹林有德,倒不是忘了,實在是沒有必要。

崔二公子的失誤,讓那貴客起了誤會。

說他是下人吧,他能落坐旁邊,說他是貴客吧,端茶倒水的,倒也殷勤,也沒有個客人的樣子。

心中雖是好奇林有德的身份,可良好的教養,讓他也無法直接問出口。

只好藉著跟崔公子交談的空隙,一直打量林有德,想借此猜出答案。

沒有答案,他也不好說什麼。

可剛才那下人揶揄林有德那一幕,那貴客也咂摸出了滋味。

他轉過頭,看向了崔公子。

“崔兄,你這位…朋…朋友,是哪裡的人,還挺特…特別的。”說到特別時,那貴客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也不必太過於小心了。

崔二公子搖了搖頭,解釋道:“什麼朋友,就是一個投機的小人而已。”

“前段時間,不是風聲緊嗎?我也放了點風聲出去,說我喜歡五黑狗,本來我都忘了這件事。”

“正好,昨天詩會,他來了,還找到我,說,他正好尋了一條五黑狗,想獻給我。”

“不得不說,這廝,倒是個有腦子的,不像那些讀死書的書呆子,還知道用些旁門左道,為自己個求前程。”

“要是平日,或許,我就推了,但在詩會上,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提出這件事,弄得我倒有些下不來臺,便只好答應了下來。”

“這不,就想著帶在了身邊,正好審查一番,要是堪用的話,就留下他。”

“只不過,現在嘛…”

說到這,崔二公子,搖了搖頭,便端起了茶盞。

那意思也很明確,是他對林有德有些不滿意。

聽崔二公子說完,那貴客,也端起了茶盞,低頭飲了一口。

“茶有些涼了…”

他放下了茶盞,看向端著茶盞欲飲的崔二公子。

兩人對視一眼,便齊齊的放聲,笑了起來。

林有德跟著那下人出了,每次從會客廳離開都是不同路線的崔府,來到了大門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臺階下的那人,正是他自己的堂弟,林有田。

林有田焦急的來回轉著圈,時不時藉著看向崔府大門的空隙,擦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見到林有德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

“有德哥,有德哥。”

他一邊叫著,一邊上了崔府那漢白玉做成的臺階,在他經過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連串的泥濘腳印。

林有德本能的皺起了眉頭,“站住,你別動,等我下去。”

林有田有些懵,還是老老實實的停下。

林有德走近後,便聞到了林有田身上的汗臭味,他捂著鼻子看向他。

“咋了,是誰讓你來找我的。”林有德想起剛才受到的羞辱,話語中忍不住帶了幾分火氣。

見林有德嫌棄自己,林有田朝他歉意的笑了笑,後退了一步,這才說道:“你嫂子讓來的,嫂子給你寫了一封信,讓我交給你。”

說著,林有田將手伸進了懷裡,掏出了一封被他那汗水浸溼的信封來。

林有德看著那溼溼的,疑似帶著林有田體溫的信封,有些嫌棄。

他拿在手裡用力的揮舞了幾下,待到信封上的溫度下來之後。

他檢查了一下信封的封口,確認完好後,便撕開了信封,拿出信紙看了起來。

信紙不多,只有兩張紙,可上面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吳青芝那歪歪扭扭的字跡。

林有德越看越是震驚,看完後,他的嘴巴,張的大大的,無法合攏。

信封上的資訊,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

林山他們家竟然被逐出林家了!

關鍵,他們走的時候,還將自己老爹林麟發給氣倒了。

吳青芝來信 ,就是讓他回去主持公道的。

這,他怎麼主持?

將林山他們一家都殺了?刮點肉下來,賣了補償他爹嗎?

這不是胡扯嗎?

合著林山他們一家作為被分家的那個,一點家產沒分到,人家也沒咋地。

反倒是佔了大便宜的林麟發像是吃了多大虧一樣,被氣暈了過去,還要自己回去替他出頭?

這是人能幹出的事?

林有德越想越覺得糊塗,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便拿起信紙又看了一遍,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林有德回頭看了一眼崔府的匾額,對林有田道。

“有田,你先回去吧,回去後跟我爹說一聲,我現在有事臨時抽不開身,等明天一早,我就動身回去。”

信上沒寫分家的原因,林有德也懶的問。

因為問也問不出來,畢竟,林有田就是個送信的。

說罷之後,林有德在袖子裡掏了掏,拿出了一兩的銀票,遞給了林有田。

“有田,辛苦你了,給!”

林有德心情不錯,出手也大方,更何況,林有田是他爹兄弟的兒子,只是他的堂兄,而且早就已經被分出去了,跟他不是一支。

也沒有分他家產的資格的,他對林有田自然不像對林山那麼苛刻。

而且某種程度,林有田這些族中的親戚,甚至還能幫助到他。

基於這些原因,林有德出手也很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