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改往日,唯唯諾諾的林山,嚴若蓮都有些不認識了。

就連林百恩都覺得,現在的林山的氣質,才像極了一位父親該有的樣子。

看著跟林麟發對峙的林山,林百恩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讓林山一改常態的原因。

林山的老實樣子,其實是被逼的,被所生存的環境逼得。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才變得唯唯諾諾,軟軟弱弱。

因為在林家,只有讓林麟發感覺到,他沒有威脅,他才能活下去。

可現在林麟發親手剝奪了林山生存的希望,那他再唯唯諾諾,也就沒用了。

因為,這個時候,只有亮出獠牙利爪,才能保護的了自己。

還有一個就是,老實人,被逼急了,也是會翻臉的。

其實,林百恩想的沒有錯。

要是放在昨天之前,見到林麟發生氣的樣子,林山首先變得會低下頭,向林麟發認錯。

並不敢如此放肆。

現在林麟發都不將他當兒子,他也沒有必要再事事順著他了。

林山雖然臉上仍有淚痕,可從他通紅的眼睛, 就能看出他的內心有多激盪。

“當年那件事發生時,我還小,可你別以為我小,就不記事。”

林山的身子顫抖著,說出這句話。

看到林山的身子抖個不停,要換作旁人,可能就以為林山是在害怕。

可林百恩知道,人除了害怕時會顫抖外,在興奮或者極度亢奮時,會使腎上腺素在身體裡狂飆,也會導致渾身顫抖。

林山目不轉睛和的盯著林麟發,說道。

“當年,就因為家裡少了一個雞蛋,你把我們兄弟三個人叫過去詢問,您不先詢問大哥,反而先從二哥開始。”

“還沒問兩句,就開始動手打我們。”

“明明,二哥跟我都是實話實說,可您卻不信,不由分說,將我們兩個打個半死,並趁著天黑,將垂死的二哥扔出了家門,還將傷勢稍輕的我,從三院趕到了前院。”

“要不是我後來,有一天去找您,聽到大哥向您認錯,我還不知道您是這樣的人。”

“爹,你還記得你當時,怎麼對大哥說的嗎?”

林麟發鐵青著臉,死死的盯著林山。

林山並沒有停止的打算,他看著林麟發,繼續道。

“您說,‘無所謂,你吃就吃了,以後就別說了,至於你二哥,就當他死了,反正也是日後分你家產的,死了也活該。’,爹,您還記得您說了這一個那的話嗎?”

”恐怕您早就忘記了吧,就像忘了我二哥林有錢一樣!”

說完後,林山苦笑一聲,回頭看了看林百恩還有嚴若蓮,便轉過頭,看向林麟發。

“爹,我們一家,在你眼裡就這麼礙眼嗎?也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林麟發剛才的行為,已經讓林山在心裡有了答案,他並不需要林麟發回答,因為,他知道,林麟發不會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想到這,他放肆的笑了起來。

聽著林山放肆的笑聲,林麟發只覺得一陣嘈雜,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夠了,別笑了!”林麟發閉上眼,大吼道。

“您不讓我說,是因為我說對了是吧?”林山停下了大笑,繼續道。

“哈哈,以前我順從了您二十三年,以後,我不會再像一個畜生一樣,繼續順從您了。”

“你不讓我說的,我偏偏要說!”

林山對林麟發的敬稱,也變了普通的“你”字。

說罷這些,林山看向了沈老太。

“娘,您知道嗎?我二哥沒死?”

聽到這個訊息,沈老太的瞳孔一震,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林山。

迎著沈老太疑惑的目光,林山點了點頭。

“當初,我二哥被扔出家門後,沒死,他雙腿都被我爹打斷了,他一個人掙扎著,在地上爬,一直爬到了村後的土地廟裡。”

“那天我被趕到了前院,因為擔心二哥,我拖著被打斷的腿,出了家門,尋了過去。”

“幸虧那天是十六,月亮很大,我才能看到地上,被二哥手摳出來的血跡,沿著血跡找過去,找到二哥。”

“找到二哥時,他整個人一動不動的靠著供桌,躺在那裡,生死不知,他雙手的十個指甲全都消失了,手指頭都是血肉模糊的。”

“我當時才六歲,害怕極了,我壯著膽子,上去探了探二哥的鼻息,知道他還有呼吸,這才鬆了口氣。”

“可二哥的傷勢太重了,我摸黑回了家了,找了些衣服,食物,還有水,這才返回那破廟。”

“給二哥處理完傷口後,擔心被你們找過來,我又摸著黑,用土將二哥用手指頭摳行出的血跡,蓋了起來,這才返回了破廟。”

“我在破廟裡,照顧了他三天,他才醒來。”

說罷,林山看向了沈老太,淚流滿面的問道:“娘,您說,二哥的指甲都沒了,他才八歲,當時,他得有多疼啊!”

說罷,也不等沈老太回答,痛苦的捂著臉,蹲下,哭了起來。

沈老太聽著林山訴說當時發生的事,心也是漸漸的沉了下去,尤其是最後的那一問,問的她眼前就是一黑。

她嗷一聲,癱軟到了地上,拍著大腿,“有錢啊,兒啊,我的兒啊!”的,哭嚎了起來。

一時間,院裡除了兩個人的哭聲外,再無其他的聲音。

林百恩也是滿臉的愕然。

他從原身那裡繼承來的記憶裡,並沒有關於這個二伯林有錢的任何資訊。

雖然沒有親身經歷,可光憑林山的敘說,他的腦海中,也有了對當時發生的事的想象。

沒有經歷同樣的事,就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林百恩也不知道用什麼語言,才能讓林山心中的痛苦少一些。

林山聲嘶力竭的哭著,發洩著心中的痛苦。

不一會,他的哭聲就小了下去。

不過從他那通紅的眼睛來看,也能明顯看出,林山只是將這痛苦繼續掩埋了下去而已。

林山抹了一把眼淚,露出一個慘笑,“爹,您知道,我消失了三天嗎?”

不等林麟發回答,林山就自顧自的說道。

“恐怕不知道吧?在您眼裡,只有大哥一個人才是您的兒子!我跟二哥,就是分大哥家產的小人。您哪裡會關心我們兩人的死活。”

“別說我說話難聽,您將我趕到前院不就是想讓我自生自滅嗎?”

“也得虧您沒將我放在心裡,我才能離開三天,將二哥救醒,要不然,二哥還真就在那臭水溝裡死去了。”

“二哥醒了之後,為了不連累我,便找藉口,讓我回家,將他很喜歡的木刀拿過來。”

“我那時小,不知道這是二哥在騙我,結果,等我尋了木刀,再返回破廟,二哥已經離開了。”

說罷,林山這個憨厚的漢子,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難過,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林麟發的臉色一如既往的難看。

看到林山哭,也不阻止,也不離開,就這麼抱著手,看著。

林山哭聲很大,就連林百恩有些動容,忍不住上前安慰他。

在林百恩的安慰下,林山的哭聲漸漸的停止了。

林山轉過頭,眼睛紅紅的,看向林百恩,對他溫和的笑了一下。

隨後,便眼神堅定的看向林麟發。

“現在,您又將二哥的事,故技重施到我家狗蛋兒的身上。”

“明明,只要大哥回來,就能知曉一切,可您卻偏偏要將他趕出家門,非要將他趕出家門,還要給他定一個家賊的名聲。”

“那時我還小,也沒能力反抗,只能聽之任之,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您的把戲,已經不起作用了。”

“我絕對不會,讓我二哥的悲劇,再發生在我家狗蛋兒的身上。”

林山發洩完心裡的不滿,轉過頭,看向林百恩、嚴若蓮二人。

爽朗一笑,“孩他娘,狗蛋兒,咱們走!”

說罷,他一把抱起了林百恩,走到了嚴若蓮的身前,拉起了她的手,一家三人一起朝林家的大門走去。

他們離開的腳步堅定,沒有一絲對這裡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