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鳶一晚上睡得很不踏實,潛意識裡總覺得霍九淵會突然推門而入。

但是直到天色大亮,也沒有。

她穿衣服下床,輕車熟路地去衛生間洗漱。

等她洗完後,剛出來,門口不失時機地響起輕輕的敲門聲,“夫人,可以去吃早飯了。”

程鳶開啟門,看門口站著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僕,並非昨天那兩個。

這女僕看到程鳶的臉,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豔。

夫人也太好看了叭……

程鳶也沒注意,“嗯”了一聲,就往飯廳走。

女僕趕忙跟上,“夫人,飯廳在……”

程鳶窈窕的身形微微一頓,“我知道在哪兒。”

這可是她曾經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

女僕是新來的,還不太知道霍九淵和程鳶的事,她茫然地點了點頭。

程鳶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女僕趕忙道:“夫人,我叫江初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

是個好名字。

程鳶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江初靜看著程鳶消失在長廊裡,那纖長的背影輕盈優雅,搖曳生姿,宛若一隻翩躚離去的蝴蝶,叫人挪不開眼睛。

直到看不見了,江初靜才大夢初醒般,急忙程序鳶房內打掃。

早飯很精緻,各種粥類,麵點多達二十幾種,都是程鳶喜歡的口味。

但程鳶沒什麼胃口,喝了一碗雞絲粥就放下了。

然後,她也不知道幹什麼,就坐在外面的廊簷下,默默地看著院子裡的梨花。

天氣很好。

太陽和煦,微風不燥,一點一點地蒸發掉昨夜的雨氣。

程鳶又給盛意打電話,還是沒人接。

一直到晚上,程鳶也沒聯絡到盛意。

更心煩的,吃晚飯的時候,當班的又換了那甕聲甕氣的女僕。

從聽到昨晚這女僕對她的議論後,程鳶就有點不想看到她。

這女僕看她的眼神,也充滿了八卦。

快速吃完飯,程鳶就回房了。

一連幾天,程鳶都沒見到霍九淵。

程鳶覺得原因不外乎兩種。

第一,他報復完她,膩了。

第二,他發現她那是第一次,心虛了。

不管哪種原因,都讓程鳶喜聞樂見。

但是,他總不出現,也不是個事。

這天晚飯,飯廳當班的又換了江初靜。

程鳶看她舒心些。

她遲疑半晌,終於問江初靜道:“霍九淵呢?”

江初靜愣了一下,這才道:“夫人,聽說少爺是回了另一處住所住。 ”

江初靜說完,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少爺是不是有病,放著這麼好看的夫人不理,自己去別的地方睡空房。

抱著夫人睡覺不香嗎?夫人看起來就香香軟軟的!

程鳶假裝沒看到她的眼神,她沒再說什麼,坐下來開始吃飯。

她心裡有事,也沒注意到,江初靜很快被人叫走了。

心不在焉地吃了半碗飯,正準備放下筷子,忽然,飯廳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身穿黑色亞麻襯衫,下面是同色休閒褲的男人走了進來。

是霍九淵。

都市風格的休閒裝穿在他身上,竟然也有幾分清冷謫仙的味道。

他徑直走到飯桌前坐下,拿起一雙筷子就開始吃飯。

程鳶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麼說曹操曹操就到?

她看見他,就有些怕,可是眼下又有事問他,一時整個尷尬住了。

霍九淵看也沒看她,只顧大口吃菜。

晚飯是湖南菜,剁椒魚頭,小炒肉,辣子雞,都偏辣。

霍九淵一口接一口,吃得面不改色。

程鳶想了想,鼓起勇氣,給他倒了一杯水。

放下水杯的時候,霍九淵拿著筷子的手正好伸了過來,冷白的手腕同程鳶的手背擦過。

程鳶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儘管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可是和他再有肢體接觸,她只覺得難受。

霍九淵不動聲色地放下筷子,拿起紙巾緩緩擦了擦嘴。

他看了看面前這杯水,又看了看程鳶。

她今天穿著淺綠色的長袖旗袍,削玉般雙肩上裹著羊絨披肩,氣質高雅溫柔。

她真的好像一塊無暇的美玉。

即使曾落入過汙泥裡,可是當雨水沖刷過,依舊澄澈乾淨。

霍九淵垂眸,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陰暗。

他真煩程鳶這乾乾淨淨的模樣。

程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解釋道:“菜有點辣,多喝點水。”

霍九淵口氣冷淡,“不會給我下毒了吧?”

程鳶:……

她倒是想。

就是不知道哪兒有毒藥。

霍九淵又吃了一會兒,這才不經意地拿起那杯水,咕咚咕咚一飲而下。

程鳶看他喝完水,這才開口道:“霍九淵,能不能幫個忙。”

她一鼓作氣地說完:“我表妹盛意本來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可是這幾天我一直聯絡不上她。”

總聯絡不上,程鳶就有點擔心了。

“你人脈多,能不能幫我找找她?”

程鳶是真不想求助霍九淵,可是眼下她也沒別的辦法。

霍九淵聽了,目光一點一點冷下去。

程鳶有點納悶他怎麼不高興了,她這個請求也不過分吧。

驀然,霍九淵發出一聲冷笑,“呵,叫我回來,又給我倒水,百般熱情,原來是有目的的。”

他就應該知道,程鳶才不會那麼好心!

程鳶:?

大哥,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什麼?

誰叫你回來了?

誰熱情了?

不就是給你倒杯水嗎?

想找自家親表妹而已,怎麼就成了別有目的了?

程鳶本來做了半天的心裡建設,被霍九淵兩句話就弄鬱悶了,這人真是不可理喻。

果然,野狗只會頂多長成瘋狗,不會變成人。

她忍著氣站了起來,道:“你多心了,如果不想幫忙就算了,我先走了。”

眼下還是儘量不要得罪瘋狗。

她剛抬腳,軟白的手腕就被霍九淵抓住。

他的力氣很大,手指冰涼,彷彿沒有溫度。

程鳶怔住了,瀲灩的眸子不自覺地看向他。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霍九淵口氣惡劣,“拿著一杯白水求人?路邊的乞丐都沒你這麼摳。”

“也是,程大小姐自幼身邊多少男人追隨,只需要笑一笑,揮揮手,就有一群人恨不得肝腦塗地,何況現在屈尊施捨一杯水——”

霍九淵冷笑,“程大小姐就已經覺得對我是不得了的恩賜了吧。”

程鳶張了張嘴,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反駁。

她也不是笨嘴拙舌的人,主要是霍九淵太扯了。

他怎麼這麼能扯。

她什麼時候身邊一群男人追隨了?

程家是珠寶世家,程家老爺子是國寶級的鑑寶大師,歷史學家。

在濃厚的國學氛圍薰染下,程鳶自幼對古典樂展現了驚人的天賦。

十二歲以古箏名曲《漁舟唱晚》,名動京城。

自此,京城裡的適齡的公子哥,都有事沒事喜歡往程家跑,就為看傳聞中傾國傾城的程大小姐一眼。

別人來看她,又不是她叫來的,和她什麼關係。

怎麼霍九淵那個口氣,像是她水性楊花似的。

程鳶不想和他多言,用力想把手抽出來,“你不幫就不幫,用不著陰陽怪氣。”

霍九淵定定地看著她,忽然站了起來。

“今天就讓我教教你,想要求一個男人,該怎麼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