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二月十九,鳳凰于飛,宜嫁娶。

上午十點。

京城最負盛名的長相思酒樓內。

層高九米的宴會廳,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懸掛的紅色布幔宛若一幅幅中式畫卷,氣勢恢宏,又浪漫繾綣。

身著各色旗袍的服務生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各個端莊清麗,身姿窈窕。

她們端著酒水茶點穿梭,更給現場增添了不少古典韻味。

今天是京城林家二公子,迎娶程家獨女的大喜之日。

大廳裡高朋滿座,賓客如林,名流權貴濟濟一堂。

眾人高談闊論之下,也不乏一些竊竊私語。

“林家當真是有仁義,程家如今死的死,就剩個孤女,早就不在豪門之列了。他們卻依舊恪守承諾,讓二公子娶了程鳶。”

“畢竟林家家主當年是程老爺子的徒弟,繼承了程家鑑寶的好本領,沒有程家也就沒有林家。”

“程大小姐和林二公子也是青梅竹馬,這樣不摻雜質的愛情在上流社會難得啊。”

一個打扮靚麗的女孩羨慕地開口,眼神裡閃爍著憧憬的光。

“呵,仁義,不摻雜質……我看不見得,我聽說,林家別有所圖。”

發聲的是一箇中年胖富商,看眾人好奇的目光一下子聚攏過來,他端起茶水淺啜一口,反而閉口不言了。

頂樓最奢華的套房裡。

一位絕色美人,端坐在紅帳內。

她長著一張精緻的鵝蛋臉,五官柔美清麗,一雙杏眼裡像盪漾著兩彎湖水,澄澈溫柔。

她穿著一件用金銀線繡滿了全身的褂皇,端莊優雅,璀璨華麗。

配上精心盤起的頭髮和頭飾,宛若剛從古代穿越過來。

四位伴娘已經進進出出幾十次了,但是每一次看見她,還是會被她驚豔到。

美人斂著長睫,端過小桌子上的玫瑰花茶,抿了一口。

她已經坐在這裡等了三個小時了,她的心情很緊張。

等著即將成為她丈夫的林家二公子,林初旭和伴郎們前來接親。

看她放下花茶,一個伴娘向前,拿起口紅給她補妝。

“鳶鳶,唇色掉了一點。”

伴娘似乎說得無意,“今天這中式婚禮我也好喜歡,如果程家的四合院還在,一頂花轎從四合院抬到酒樓裡,就更完美了。”

這伴娘是程鳶的初中同學,姚歡。

說完這句話,姚歡垂眸,遮住了一閃而過的嫉妒和惡意。

另一個娃娃臉伴娘趕忙道:“大喜日子你能不能別添堵了,誰不知道,程家的祖宅早在半年前被霍九爺買下了。 ”

說到“霍九爺”這三個字,娃娃臉彷彿像是說到什麼可怕的東西,聲音都禁不住頓了頓。

程鳶也渾身一顫,手心裡莫名起了一層薄汗。

一個滿身汙血,面如冠玉的落拓少年,忽然就在眼前浮現出來。

少年的眼睛又大又明亮,閃爍著如野狗一般冷漠的光。

對於這個人,她並不願意想起來。

自從他離開程家,被頂級財閥陸家的家人接走之後,十年了,她一直惴惴不安。

半年前,在新聞裡看見他買下程家祖宅,她的不安到達了頂點。

如今她即將嫁為人婦,她才終於舒心了一點。

而且,上流社會也流傳,他和城南黃家的大小姐定下了婚約。

他青年得意,總不至於計較年少之事。

但是再度聽到他的名字,程鳶的心,又提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忽然覺得原本噪雜的酒樓,靜寂的可怕。

倚在門口的第三個和第四個伴娘,原本一直等著拿紅包。

她們忍不住撇嘴道:“剛才從裡面看新郎伴郎們已經上來了,怎麼還沒過來敲門?”

有一個伴娘沉不住氣,把門開啟了。

然後幾個伴娘皆是嚇得“啊”地大叫起來,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至極的畫面。

程鳶驚駭地抬眼。

心臟再度不受控地猛跳!

她看見——

門外,一步一步走進來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身著一襲中式的黑褂黑褲,周身的氣息凜冽凌厲。

他的姿態散漫,氣場極強,一張俊美無比的臉,卻非常年輕,約莫只有二十歲出頭。

屋內佈置的大片的紅玫瑰,似乎也被這男人的氣場駭到了,花瓣撲撲簌簌,落了一地。

男人的腳踩在一地的鮮紅之上。

就像陰曹地府裡出來索命的無常。

偏偏這無常冷白的手腕上,帶著一串黑色的佛珠。

象徵慈悲的珠子卻攏著殺氣,看上去說不出的詭異。

看見這個男人的臉的時候,程鳶的瞳孔不受控地緊縮。

霍九淵。

霍九淵!

是他!他到底還是來了……

程鳶的臉色慘白。

男人進了房間,在她面前半跪下來。

明明是謙卑的姿態,卻帶著上位者的傲慢和勢在必得。

他一雙鳳眸漆黑如曜石,閃爍著清冷又凌厲的光,語氣卻是充滿戲謔的溫和:“姐姐,我來了。”

程鳶渾身發抖,半天才一字一字喊出他的名字:“霍,九,淵。”

“你要幹什麼?”

霍九淵勾起嘴角,說出來的話讓程鳶如五雷轟頂。

“我來接你走啊。”

程鳶怔愣了幾秒,才道:“別開玩笑了。”

她底氣不足地提醒他,“別忘了你是有婚約的人,不要胡來。”

霍九淵揚眉,冷笑,笑聲刺耳。

他的笑聲彷彿告訴程鳶,羞辱你,和我有沒有婚約有什麼關係?

程鳶緊緊咬牙,霍九淵真是個瘋子!

霍九淵笑完之後,臉色陰沉地看著她。

她今天如此美麗,精緻,但是卻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他不喜歡。

霍九淵的眸色暗了暗,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從床上拽了起來。

也不顧她吃痛,徑直把她拽到外面的門廳裡。

程鳶的未婚夫林初旭,和四個伴郎,整整齊齊得跪在地上,周圍是幾十個黑衣黑超的打手。

跪在地上的五個人,連頭都不敢抬。

程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向林初旭,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初旭。”

林初旭大著膽子抬起頭,迎面卻對上一隻黑洞洞的槍口!

他嚇得差點失禁,聲音也變了調,“九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霍九淵把玩著手裡的槍,漫不經心地道:“程鳶,你看到了,不是玩笑。”

他第二次喊她,已經從充滿戲謔的“姐姐”變成了直呼其名。

堅硬的槍身摩擦佛珠,他的聲音宛若惡魔:

“今天要麼你跟我走,要麼我殺光你們所有人。”

臥室裡四個伴娘本來就瑟瑟發抖,聽到霍九淵的話,登時尖叫著往外衝。

卻被霍九淵的人截下,一併按著跪在地上。

程鳶幾乎站不住了,她強撐著鎮定,道:“霍九淵,你恨我,就衝著我來,不要嚇唬他們。”

霍九淵無聲地笑了,“嚇唬?”

他一揚手,“砰”!地一聲,一枚子彈射入一個伴郎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