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霄真人這般問過，現在長淵又問，雲姝自已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最開始看見獸潮時，我很害怕。”她將自已的心路歷程緩緩道來，“那些妖獸，還有被魔化的黑羽軍，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場噩夢。”
“讓我想到了我從前的生活，我太害怕了，我只想逃，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她的語氣裡似乎沒什麼情緒，可細聽卻能聽出來，如今想到那樣的場面，她的語氣還是在微微顫抖。
長淵想到自已看到的那些畫面，在那個世界裡，她一個人躲在房子裡，又一個人逃出去……
“可是後來，我想到了你。”
長淵的心微微一震，低下頭看著躺在身邊的人，她伸出手，胳膊擋在自已眼前像是擋住陽光，又像是擋住頭頂的視線。
前世她從來只有自已一個人，死了便死了，一了百了，她並不懼怕。
可在一夢城時，她發現她已經不是那般無牽無掛了。
“我想到你在最危險的地方面對這些東西，我更加害怕。”她繼續道，“比起我自已可能變成那樣的怪物，我更害怕你會變成那樣的怪物。”
說完，好像是覺得此話有些刻意，她又補充道：“當然，也害怕師兄師姐，還有師尊們變成這樣。”
“所以想拼命，想盡我一切能力，哪怕不如你強大，也想盡一些微薄之力保護你……”
話還沒說完，唇間便多了一處柔軟的觸感。
她的小臂還擋在眼前，不知為何，從眼眶裡湧出一股熱流。
只是一個清淺的吻，身體被人抱住，他緩緩移開她的胳膊，替她擦著眼淚，吻著她的眼。
她的長睫抖動，一下一下地，像羽毛一樣落在他的心上。
眾人皆知，神主之力世間無人能敵。
他是神山的庇佑，是九重天的庇佑，亦是整個九界的庇佑，
可他獨身萬年，第一次聽到有人對他說：要盡其所能保護他。
但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他又覺得這些話似曾相識。
好像，好像自已從前也聽過。
“長淵。”
“長淵你放心……”
“我會一直保護你……”
腦海中有個聲音斷斷續續地，聽不真切，長淵抱著懷裡人的手不斷縮緊，努力去聽清那個聲音。
可是聽不見。
“長淵，你怎麼了？”現下是耳邊傳來的聲音，一瞬間和腦海中的聲音重疊。
長淵微微一滯，恢復清明。
他搖搖頭，坐了起來。
只垂著眸，與她十指相扣。
“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
九重天，神山。
每日清掃神尊殿是流雲回到神山後必做的事情。
從裡至外，從上至下，她一絲不苟地清理得乾乾淨淨。
神尊像後面的聖靈樹散落的花瓣被她收集起來，用靈力一點點束成淡黃色的花束放置在神像面前。
做完這些，她還要繼續跪在神像面前，閉眼祈求，只是無人知她所求為何。
這天她跪在神像前，空氣中傳來一陣波動。
她微微睜眼，站起身來，走到來人面前俯首行禮：“主上。”
長淵有段日子沒回來了，再看清面前這尊神像時，他只覺得心被狠狠刺了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努力回想著那些埋在深處的記憶，從頭至尾，都沒有異樣。
良久，他才把視線從神像身上轉到流雲身上。
“近來有什麼異樣嗎？”
在神像前跪著的流雲尚有些動容，此刻面對長淵，她面無表情，只是按部就班回答：
“幾日前，太虛鏡有一絲異動，但很快消失了。”
面前的人消失不見，流雲這才抬頭，回頭再看了一眼身後的神像。
那神像面目含笑，似是在對著她笑。
流雲閉了閉眼，便也消失了。
————
太虛鏡立於神山大殿，長淵的金色靈力想要進入其中，但太虛鏡不為所動，毫無反應。
流雲比長淵晚幾個呼吸抵達大殿，在他身後遞給他一塊留影石：
“太虛鏡只是發出亮光，上面似有東西，但屬下看不清。”
長淵開啟留影石，果然見太虛鏡上迸發亮光，還似有畫面，只是轉瞬即逝。
“這是大概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從那之後，太虛鏡就再次恢復了平靜。”
半個月前？長淵在心底算算日子，差不多是他遇到重華分身的時候。
這太虛鏡，難道和重華有關係？
他再次用自已的靈力，但太虛鏡仍舊沒有反應。
長淵沒有繼續，只是看著鏡面上反射的自已，半晌才問道：
“流雲，你和無痕是最早跟著她的。”
他不是問句，流雲愣了一瞬，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轉移話題，但還是應了一聲：“是。”
“還有言玉，他們認識的時間也很長……”
流雲不知長淵突然這麼說是為何，主上從來不是個會追昔撫今之人。
“是，言玉與尊上，是多年好友。”流雲話間略帶遲頓，這些年來關於尊上的話題，在神山一直是個禁忌。
沉默半晌，長淵才轉過身來，又沒頭沒尾道：“先前你打理神山各種產業打理得不錯。”
“這都是屬下分內之事。”
長淵看著她，眼神如墨：“你既做得好，本尊再吩咐你一件事。”
“但憑主上吩咐。”流雲單膝跪地。
“本尊，預備在聖靈成婚。”長淵一字一頓，微低眼看著跪在自已面前人的反應。
只見流雲猛地抬起頭，眼神裡都是震驚和錯愕。
即便只是一瞬，她抬頭與長淵眼神相對就意識到自已失態，又低下頭去。
她的雙拳緊握，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沒說出半個字來。
“你是十長老中最細心的，就由你替本尊在神山準備大婚事宜。若有問題，聯絡清風。”
說完這句話，長淵也得到了自已想要確定的一些事的答案。
他沒有多留，消失在流雲面前。
留在原地的流雲，確定大殿上只剩下自已一個人。
久久地，她單拳捶地，青筋暴露。
“尊上，他怎麼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