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前男友的硬傷
文姬微笑的眼睛就在我眼前。
她說，“氣夠了沒？”
這個太過聰明的女人，她完全知道問題在哪兒。我哪裡就真的氣我的父親？那種沒有父親的痛是在多年前，隨著歲月的流逝早就減褪得幾乎不留痕跡，更別說現在他終於回到了我母親身邊，我又怎會揪住他的過錯不放？他最對不起的，首先是我媽，其次才是我。我都三十歲了，哪裡真還斤斤計較那點從來沒得到過的父愛？
我耿耿於懷的，是那個嚴冰。這個從未聽過的名字，像一根針，悄無聲息地就直刺我心深處。
直覺告訴我，文姬與這個嚴冰的關係不簡單，不然又怎麼會跟他的表妹，以及表妹的父親都見過面？想必應該是一場類似定親似的小聚，他和她便是聚會中的男女主角。
我等著她給我解釋一番，至少，可以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我從前的男朋友，我都快把他忘了。”
不算多吧，這點期待。
我又生氣我自己，完全沒有資格質問她。因為這種資格的喪失，我突然覺得了我的過去，是一團亂七八糟的廢紙，只遭人唾棄忽視，哪裡會有人體恤揀拾。
她笑著把我拉起來，“你看，天都亮啦。你爸媽早就出門了。走走走，快起來，也帶我玩去。”
我甩掉她的手，氣嘟嘟地去洗漱，聽到她在身後滋滋輕笑。
真正氣餒。
我原來連生氣和質問的資本都沒有。我抬頭看到鏡子裡，仍然睡意未消的自己，臉色蠟黃，眼角有了無法忽略的細紋。
一時間心驚不已，雖然三十這年紀常被自己嘴裡拿來自嘲，可內心深處，還是自以為青春尚未流逝殆盡，還可以對人生進行一番嬉笑怒罵，卻原來，自己不自覺，別人早已當成了笑話。
和文姬出了門，其實真不知帶他去哪兒玩好。小的時候沒人帶我去玩，大了後我就離開了這小城，對這小城，我其實所知甚少。
兩人在街上胡亂逛了一圈，有輛中巴沿街開了過來，一個年輕女孩站在車門處，伸頭招攬，“六村一日遊，單人八十，雙人一百五。走吧走吧，絕對美景！”
不及細想，文姬已經一拉我，“走！”
車廂裡播放著VCR，是一處溶洞風景。攬客女孩招呼著司機關了車門，回過頭笑吟吟地說，“歡迎大家，我是今天的導遊小李……”
車子駛了大約四十分鐘，我都幾乎瞌睡了。車子才緩緩停下。車上的乘客紛紛下了車，目光所及，是一片幾乎望不到頭的田地。
小李給大家介紹說，這田裡種的都是油菜花，等到三五月開花時節，美極了。
文姬聽得心馳神往，對我說，“到時候我們再來！”
我想回他，“到時候我們是否還在一起？”嘴張了張，還是沒說出來。
一行人跟著小李，沿著崎嶇山路緩緩向上，不久行至一洞口前，小李囑咐大家，因溶洞開發尚未完畢，大家一定得緊隨其後，以免掉隊失蹤。沒有經過專門培訓，僅憑一人之力，萬萬走不出這溶洞。
小李給每人發放一隻小小手電，拿在手上玩具般。然後，大家陸續跟在小李身後，步入溶洞。
沿著開發好的路線，溶洞的風光果然無限好，且懸掛各式彩燈，顯得分外金碧輝煌。只有目光望及遠處，才倍覺溶洞深深，讓人不寒而慄。
一開始文姬還緊緊牽著我的手，越往前走，道路越更窄小崎嶇，我只得放開她的手，叮囑我，“跟著我。”
但風景一處接著一處，總有遊客趨近前去細細觀賞，甚至還好奇地用手摸上一摸，然後疾步緊趕，總能跟上大部隊。並不至於像導遊說的那麼恐怖。
只聽得小李的聲音興奮起來，“這是溶洞裡最美的一處風景，大家可以詳細看看，那兩塊石頭是不是像一對男女？關於這處風景，有一個美麗的傳說……”
我對這種所謂的傳說不感興趣，基本上，這些傳說都是由一些搞文字工作的人們杜撰出來的故事，為的就是吸引遊客。
我被石像下的水流吸引住了，有些遊客都踏近水邊，試圖打撈一顆石子作留念。
我也想要一顆石頭。不過不是為了這風景。而是因為這風景，我和文姬曾經一塊觀賞過。
小李的聲音漸去漸遠，我揀了塊石子，迅速離開水邊，我已經和前行的遊客拉開一點距離，我聽到文姬在叫我，“寶寶！”
我正想答應，突然腳下一滑，石子骨碌碌地滾落下來，我的腳也跟著踏空，整個人直往後摔去。
頓時，眼前一片黑暗。我半晌才回過神來，渾身都疼，手掌更是火辣辣地，應該是劃破了皮。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小的時候，家裡經常停電。大約是房屋年久失修，電線也老化了，動不動就停電。
母親一向都呆在小雜貨店裡，生意不算好，只好靠延長營業時間來爭取多賺點。傍晚的時候我一般都是胡亂吃點東西，只要不餓著就好。
最怕的還是停電。一個人呆坐在屋子裡，緊張害怕得動也不敢動。屋子外頭有流水的聲響，有風吹過樹木唰唰的搖曳聲，原後來在母親的雜貨店裡偷偷拿了一把小刀。很便宜的那種，並不鋒利。但心裡便覺得安全多了。每次停電，都會握緊小刀，想像著如果有事發生，我會怎麼英勇地持刀迎上。
一直到進了學校，過上了集體生活，我才改掉了這習慣。陸續地，結婚離婚，戀愛失戀，再次一個人生活，我便又想起我的刀。這一次我特意買了一把牌子挺響的，還挺貴，但鋥亮鋒利，絕對是那種可以一刀致命的武器。
眼下，那種獨自待在黑暗裡的懼怕再次籠罩了全身。我下意識地去摸我的包，剛才那一摔，包也不知掉哪去了。我的小手電，我的手機，什麼都沒了。
我嘗試著叫了兩聲，“文姬！文姬！”
四下裡只有我的叫聲在迴盪。這種迴盪在冷冰冰的漆黑裡顯得陰深。
我閉上嘴，心裡暗自慶幸，幸虧摔的是我，不是文姬。
呆坐了許久，便嘗試著伸出手去摸摸身邊，盡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石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