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管好你的腿
文姬這人,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
她還真是胸有成竹,知道這麼著就可以一舉把我拿下。
而我,還真的沒逃得過她的魔掌。
倘若這是一場夢境,我亦願暫時沉浸其中。畢竟,最多不過承受短暫的不適,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這份不適將會逐漸淡化了吧。
文姬握緊我的手,“走吧,去你家。”
我這才發現她的腳邊,竟然堆了好些各式的購物袋,忽然忍不住覺得好笑,“你還真是有備而來,連禮物都買好了啊。”
她笑,“那是當然。”
我張張口,想問,“是去見婆婆的意思嗎?”還是沒問出口。
你看,心底裡我仍然是有些怯意的。但從此刻起,它不能再阻擋我開始一段嶄新的愛情。哪怕那是火,那是坑,那是深淵,我也都顧不得了。
她問我,“我睡哪?”
我笑眯眯衝她一眯眼,拉起她就走。
她抬起腳來,作勢要踢我。
我哈哈笑,“喂,把你的腿管好,別整天想著踢這個踹那個的,不好。啊。”
她看著我。不說話。
我突然想起我的母親,當提起我的父親,她笑得像朵花。就像我現在這樣。
如果不能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但至少現在我能夠得到一點快樂。是不是也夠了?
我們一塊走進我家。母親又在擦地板。
我叫她,“媽。”
母親抬起頭來,猛然看到文姬,微微吃了一驚。
我說,“我女朋友。”
母親恍然大悟,“啊”了一聲,“我去洗個手。”她慌慌張張地往衛生間走。
我們娘倆此番見面,她送我一個意外的禮物,父親。
我也不錯,回贈她一個意想中的禮物。女朋友。
我讓文姬坐。
她打量著我家。很好奇的模樣。她問我,“你從小就在這兒長大?”
我回答他,“不。”
我十歲之前,跟母親租住在某企業公司宿舍裡。公司是國企,九十年代的時候曾經紅火過一陣,現在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宿舍是公司所有住宿樓裡最破最舊的一幢平房,位於城中河的旁邊,屋子裡經常有鼠蟲出沒,晚上河流聲不絕於耳。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所謂的江景房十分走俏,以聽見水聲流淌為至高境界。我其實可以自豪一下,這種體驗我早就經歷。
宿舍只有一間,我和母親擠在同一張床上。床是那種床架子,然後好幾塊板子湊一塊搭起來的。廁所是公共的,從宿舍走去,要花十分鐘。晚上睡覺前我就不喝水,因為害怕半夜起來上廁所。七歲以後母親給我準備了一隻手電筒,從此不再陪我上廁所。獨自走在深夜的感覺一直記憶猶新,河水聲,樹木搖曳聲,狗吠聲,一切都讓我恐懼。
十歲的時候,終於搬了家。房子不算大。有三間房,兩小一大,最最讓我覺得幸福的是,屋子裡有了衛生間。
就這麼著,一直住到現在。前些年,母親把房子重新裝修了一下,添置了許多新傢俱。我不在家,她一個人住著,很滿意。
文姬出神地聽著我說著這些從前。
我還以為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開啟了思路,卻原來依然記憶猶新。
她擔心地看著我,輕輕說,“可憐的寶寶。”
我看她一眼,心說,這有什麼好可憐的。
我覺得好笑。
我的可憐之處並不在這上頭。
母親走出來,問,“嗯,你們餓了沒有,要不吃點東西吧?”
文姬急忙說,“呀,阿姨,你不用管。餓了我自己來。你不用客氣。”
母親笑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文姬回答,“我叫文姬。”
母親笑著點點頭,“我去給你把床鋪一下。”她轉身就走。
文姬問我,“你吃飯了沒?”
我使勁兒搖搖頭。
這時候才覺得飢餓異常。於是提議,“要不,我們去吃點宵夜吧。”
她說,“不。”
她站起身來,麻利地地走進廚房。
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開啟冰箱,扭開爐子,再拿出炒菜鍋。很明顯不是常做飯的。
我問文姬,“你想做什麼?”
她歉意地笑笑,說:“麵條。我就會煮麵條。”
我嘆了口氣,也好。雖然我從小就不愛吃麵條。相對而言,我一直都覺得,麵條和泡麵沒什麼區別。我都快吃出內傷來了。
最終,她還是煎了幾枚雞蛋。
然而,雞蛋煎得有些糊了。
她為此感到有些抱歉,並表示:“今後我會多加練習。”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要給她一個擁抱。
於是,我走近她,輕輕地從她身後將她擁入懷中。
她笑了笑,說道:“若是早知煎個雞蛋便能換得你的擁抱,我也不必熬到今天了。”
我和文姬在餐桌兩邊,相對而坐。一個人盛了一大碗,母親出來看到,驚訝得笑起來,“白麵條,能吃嗎?”
嘿,這個老媽媽。居然還說自己談過戀愛,秀色可餐,餐中有情,這點兒常識也不懂嗎?
她正坐在我們對面,面露紛繁之情。視線在我與文姬之間遊移。我欲給予她安慰,卻深感無從下手。我的終身大事,已然成為她心中的牽掛,她歷經艱辛,深知其中甘苦。
我提議:“媽,你先就去休息吧。”
她看看我們的狀態,道:“好吧,我先去睡了。”
文姬嘴裡含著食物,含糊不清地說:“阿姨晚安。”
我忍不住調侃她:“是否美食當前。”
她點頭贊同:“確實是。”
我輕笑一聲:“倘若我每日享受魚肉,偶爾一頓野菜,也會覺得滋味頗佳。”
她認真地看著我:“好吧,既然你覺得開心,那就請隨意調侃吧。”
我略感羞愧。世事的不公使我心生愧疚,她自幼生活優裕,也許她們家衛生間的面積早已經超過了我們家的客廳的大小。我試圖將不滿轉移到她身上。然而這與她有何干系呢?她理所當然地表示無辜。
我尷尬地走向廚房洗碗,她則去洗澡。
房屋的隔音效果不佳,我聽到了她在唱歌,歌聲與水聲交織,具體唱詞不得而知,但那份歡快的心情卻清晰可感。
我笑著回到我的小硬板床。
房間內安靜下來,所有的燈光都已熄滅。
意外的是,窗外灑滿了月光。
彷彿經過了漫長的時光,輕柔的敲門聲響起。
我幾乎要入睡,本以為自己已然具備了柳下惠的品德。
然而我內心深處卻深感自己的不堪,她在洗澡時我曾好奇地想象過她的身體。聽到她輕輕敲門的聲音,她的到來使我不再猶豫。
我毫不猶豫地開啟門。
她閃身進入屋內。
一張在狹窄的小床上。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