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典禮開始了
文景硬生生拽過景芫的手，向祭臺的最高處走去
兩人身著龍鳳紅裝，又牽著手
可所有人看得出來，景芫是被逼迫的，他們小聲議論，竊竊私語，看著這對“帝后”一步一臺階的走上去
“把眼淚收回去”文景警告她道
景芫沒有理會她，高處風大，很快把臉上的水珠吹乾了
文景細細的看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他就沉醉了
這些日子她無心飲食，清瘦了很多，宛若盈弱柳
面上紅妝，稱的她膚白勝雪，額間一點硃紅花鈿乃是神來之筆，眉目如畫，清豔無比
文景會心一笑，他今天就沒想過活，有景芫陪著自己一起去死，黃泉路作伴，此生無憾
“文景，真希望我從來沒遇見過你，也沒有幫過你”景芫冷聲道，她說出來自己真實的想法
文景冷冷一笑
“這時候何必來刺我一刀呢？”
他又捏緊了她的手
景芫心中一顫，他說的很對，又要死了
沒想到自己經歷了這麼多，還是抱著不甘，無助的死去
倘若那個夢是一種暗示
那到底要怎麼樣？
要怎樣？
怎麼做？
才能繞開同樣的結局！！
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一次又一次，眼睜睜所愛之人的離去
真的好累
景芫在無邊的困頓中逐漸迷失
祭臺至高之處的風很大
文景強行拉著她祭拜了天地
彎腰那刻，她只覺得有一股力將她按了下去
“喝了這杯合衾酒，你就是孤的妻了。”
“不求生同衾，只求死同穴”
文景顫抖的將酒杯遞到她手裡，只要他們一起喝下去，就可以死在一起了，景芫如同一個沒有心智的木偶，接過酒杯
“喝下去” 文景命令道
景芫看著酒盅裡，映照的自己，她猶豫了
“喝下去！”文景第二次命令她喝下去
話音剛落，文景就被她潑了一臉的酒，冰冷的觸感，瞬間寒涼他那點所剩不多的愛意
祭臺之下瞬間炸開一般，討論嘲笑之聲一片
他看似冷靜的用衣袖擦去臉上的酒水，實則心裡燃起了焰火
“為什麼要這麼對孤？”
“為什麼！要這麼對孤！”
“為什麼？？”
他抓著景芫的雙肩搖晃，歇斯底里的質問，換來的只是景芫的冷眼和默不作聲
景芫如今絲毫不畏懼他，她淡定的摘取頭頂沉重的鳳冠
她用力往祭臺之下甩去
金玉碎裂，珠花散落，順著臺階滾落
文景瞪大了雙目，她還真是會羞辱他，刀刀致命，字字誅心
他不在隱藏自己的怒火，一把掐住景芫的脖子，扼住命脈，抄起一旁的合衾酒壺，正欲往她喉嚨裡灌
“喝了就和孤一起上路吧！”
“喝！”
景芫掙脫不開，她心死，至少樓驍還活著，母親還活著，她還有個孩子活在世間，她滿意的閉上了雙眸，迎接死亡
錘死之際，景芫彷彿聽到了，城門被破開的聲音，酒壺落地之音
再次睜開眼
一支冷箭正中在文景的胸前
他眼神幽怨兇惡如鬼看著景芫
景芫一把將他推開，她知道文燕來了
站起身來，她抓住了生機，毫無顧忌，脫去寬大的硃紅外袍
提起裙襬瘋狂往臺階下跑去
文景側倒在地，眼睜睜看著她逃離自己，想要伸手抓住她，卻怎麼也抓不住
“景芫！！”
淚從眼角不斷湧出，心痛到了極致，到最後也沒有抓住她
她甚至不願意回頭看她一眼，看著落在地上的嫁衣和散落一地的釵環，他知道他的美夢要結束，他甚至都不覺得這是一場美夢
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
文燕緩緩走從臺階上走到了他的身邊
文景冷笑道
“來看我笑話？”
他咬牙，將插在胸前的長箭拔出扔在地上，血還在不斷往外湧出
“知道你為什麼不得人心嗎？”
“........”或許是快死了，氣死將竭，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你求非所己，自私多疑，你覺得所有人都背叛你，難道都不想想為這是為什麼嗎？我們本可以親妹情深，是你的疑心親手把這份感情碾碎！為了重回王位，寧可放棄兵權做謝氏一族的傀儡，父皇母后在天有靈他們又會作何感想？，更可笑的是你強佔人妻，為了一個原本就不屬於你的女人，視天下萬民於不顧！”
“............”文景嗚嗚咽咽，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死去了，不在做任何掙扎
文燕抑制在心裡的淚才滑落了下來，她蹲下來為他合上了雙眼
死不瞑目
或許到這一刻他任然就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錯，錯的永遠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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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王宮，兵亂，所有人都開始到處亂竄起來，藏錢的藏錢，逃命的逃命
景芫一席紅衣似火，穿過重重人群，從祭臺開始穿過御花園，在到六部宮司，她拼命的跑著，下裙太長不過，中途還摔了兩跤，滿手的血，頭髮也跑散了
景芫此刻什麼也顧不上了，她要去水牢找他
她慢一刻，樓驍就得多受一刻苦
好在洛戈之前告訴過死牢的位置，景芫很快就找到了
監牢外的獄卒也是跑的跑散的散
偌大做牢房瞬間空蕩蕩的，只剩下關押的死囚了
景芫，挨個找過去，在眾多人犯中尋找著樓驍的蹤跡，詢問水牢的位置
一個人的出現讓她見到了希望，符臨聽到了動靜，從角落裡爬起來，隱約看著身影像是景芫
“是王妃嗎？”
景芫回過神去看，居然是符臨
“符將軍！我怎麼救你出來！”景芫忙跑過去看真切了
符臨激動的喊了起來
“殿下被關在底下水牢了！快點先去救殿下！從那邊下去！”
符臨給他指著個方向
“你往那裡下去！我看他們從那暗道下去的！”
“好！”
景芫又大步朝那暗道奔去，越往下去視線逐漸昏暗，周圍陰冷，像是個密不透風的墳紂
水流聲不斷
眼前的一幕，差點沒讓她昏死過去
她簡直不敢相信，日思夜想的樓驍，居然被鎖在一口特製的透明水缸裡，他的手腳皆被鎖鏈困住，水已經漫過了他的口鼻
“夫君！！！啊！！”
景芫痛苦的嘶喊，雙手拼命的敲擊著水缸外壁，手上敲的全是血，就是敲不破，她又撿起地上的鐵絡子，用盡渾身力氣往水缸上砸，就是砸不開那堅硬無比的缸子
一下有一下，她快要奔潰了
樓驍痛苦的掙扎，顯然還有生命跡象
“樓驍！你別死！啊！......”
偏偏這水牢還有獄卒看守，兩個獄卒看的不知所措，水還在不停的往下注入
“文景已經被誅殺！你們救救！！救救她啊！！！！！！！！”
景芫痛苦的喊著
兩個獄卒害怕惹出事來，趕緊將鎖釦的鑰匙扔給了景芫，一溜煙的逃命去了
她火速將鑰匙撿起來，幾乎沒有片刻猶豫
順著水缸邊上的長梯上去，一躍跳入
頃刻間，一抹硃砂色，宛若一朵盛開的牡丹，在寒池盛開，
青絲凌亂，在水中如月下銀絲
她被冰冷刺骨的水包圍，從小幷州長大的她非常擅長游水，如魚得水很快解開了樓驍手腳上的枷鎖
游到他身前，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吻上了他蒼白的唇，慢慢將氣灌入
周圍一切水汽化成珍珠般的顆粒，往上竄，微弱的燭火光折射入水中，似乎多了幾分溫熱
樓驍微微睜開了眼，他的意識模糊，卻看得真切
他鬆開景芫
四目相對，一言難盡，皆在心中
一把挽住她的腰，浮出水面那刻，水花四濺，他緊緊的抱著景芫，似乎將身上的傷痛忘得一乾二淨
兩人從水缸中爬了出去，渾身都已經溼透
景芫眼眸沾染的不知是淚還是水，已然分不清了
“.........夫君，你的眼睛”
她顫抖的伸手要去觸碰那缺失的眼，冰冷的臉
“你該有多疼啊？這該有多疼啊？”景芫心裡一酸，哭嚷了起來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是我連累了你啊！”
不知道為什麼她見到樓驍總是會有一種想要傾訴委屈的衝動，幾乎經常他他面前哭哭啼啼
樓驍每次都會心疼安慰她，這次也不例外
話音剛落，他急不可耐再次吻了上去，這個吻沉重又不捨，幾摟青絲被含在嘴裡，也全然不顧，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吻她，她的柔軟，她的芳香，那種重拾記憶深處的感覺，無法忘懷，交纏良久，幾乎吻入靈魂
似侵略又似安慰
“姩姩，害怕嗎？”
樓驍指的是自己的眼睛，傷口已經結痂，只剩下一個黑黢黢的洞
景芫搖了搖頭
“不怕”
景芫不光所及之處，無一不是傷痕，她無法想象樓驍在這裡收到了多少非人的待遇
“就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見不到你了”她又哭了起來，讓人忍不住的心碎
衣衫都被水給浸透了，肌膚相貼彼此感受著對方的溫度
“姩姩別怕，我沒事........”他竭盡全力去安慰這隻受了驚的貓
沒事，這兩個字顯然和他如今的狀況不符合，樓驍沒堅持幾分鐘就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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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驍再次睜開眼
已經是在青陽城內了，是他們的小院子
眼前是連做夢都夢見的妻子
昏厥了三日，景芫的眼睛都熬紅了
“姩姩”樓驍有些虛弱喚她
“我在”景芫應聲回答
“回來了嗎？”他看了看周圍熟悉的陳設
“嗯，回來了”
他一時剋制不住內心的喜悅，坐起身來抱住她，緊緊的把她摟入懷中，感受她的芳香柔軟，似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與苦楚通通瓦解
景芫任憑他摟著，一雙玉臂緩緩繞上他的背，輕輕撫摸，似是安慰
溫存良久
“夫君，你的傷還沒好”
景芫掙脫出懷，欲要替他解開衣帶
樓驍這才反應過來，臉上多了個眼罩子，他輕輕觸碰那，是冰涼的絲綢質地
“方才殿下送來的”景芫解釋道
素白寢衣滑落，他遍體鱗傷的軀體暴露在景芫面前
傷口太多了，她幾乎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景芫心裡一酸
“會很疼，夫君忍著點”
樓驍點了點頭
她拿起藥膏，用食指沾去些許，沿著脊柱往下，觸目驚心的刀疤，鐵烙灼燒後的焦痕
小心翼翼完了藥
他怕景芫會擔心，即便痛的出了一頭冷汗，他全程也沒出一句聲
景芫又給他穿上了寢衣，纏繞他胸前的衣帶，樓驍粗糲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遲遲不肯鬆開
“讓你受苦了”他甚至不敢看景芫的眼睛，他還是怕自己這幅模樣嚇到她
景芫心裡一酸，搖了搖頭
“沒有，夫君你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的原因，文景不會把你折磨成這樣”景芫道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用，沒能護好你”
“對不起姩姩”
樓驍委屈的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好像有他在，自己永遠不用擔心別的
“怎麼會呢，你很好，你最好了” 景芫柔聲道
她止不住的淚，又湧了出來，眼底晶瑩一片
“他有沒有對你........”樓驍忽然又緊張起來，他害怕，他怕有人褻瀆他的至寶，他只恨沒有親手殺了文景
景芫搖了搖頭“沒有”
樓驍總算鬆了一口氣
屋外，華陽至
樓驍正欲起身下榻
“仲衡！不要給我行禮！”華陽立刻勸阻道
樓驍抬起頭看向華陽公主，心中忽覺一痛
頭髮花白，容顏蒼老，他不敢想象曾經那個面色華潤尊貴無比的母親，到底經歷了什麼，成了這副垂老病態樣貌，他差點沒有認出來
“.........母親”樓驍輕喚一聲
“兒啊，你受苦了！”華陽聲音沙啞，不知是激動還是悲痛
景芫起身，不想打擾他們母子重逢，和溫嬤一道退了出去
華陽坐到榻邊
看著他的眼罩子，心頭說不出的痛苦，身體髮膚皆授之於父母，他是自己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恨不得替他受了這罪
“兒子不孝，叫母親擔憂了”樓驍道
“還說這個做什麼？能活著見到你，都是你父親大哥在天有靈了，好好養著.......”
“母親，阿望他.......死了”
華陽沉默了很久，擦了擦眼角的水珠
“知道了，你被捕後，王上的派人去過沙城，他們帶回了阿望那孩子的屍體，莊先生知道後悲痛欲絕，茶飯不思，葬在樓氏園陵，你好了去看看吧”
見樓驍不語，華陽接著說
“你不在的這段時日，發生了很多事，你或許不能接受，卻也必須要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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