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呼——呼——呼。

好累啊，早知道多鍛鍊鍛鍊身體了。

還來得及嗎？都跑了這麼久了，張三也許已經……

樹影在倒退，樓宇在遠離，整個世界彷彿越來越安靜。

踏踏踏的腳步聲夾雜著風聲和喘息聲，將我的心跳聲徹底掩埋。

我越跑越慢，慢的幾乎快要停下來。

耳邊似乎有個聲音在說：

夠了，夠了，你已經盡力了，就這樣吧，沒有人會怪你的……

是啊，我已經用盡了全力奔跑，人是有極限的，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說到底，張三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們才認識幾天啊？

這世界上每天每時每刻都有那麼多人死去，多死一個又算得了什麼呢？

張三，對不起，我大概是救不了你了，但我會記得你的忌日，每年為你燒紙的，你千萬不要怨恨我。

“就在前面。”黑貓忽然停了下來。

“你不過去嗎？”我遲疑了一秒，疑惑地望著它。

它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告訴了我答案，緩緩轉身，原路返回。

有那麼一瞬，我甚至想跟著它一起回去，但……

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就這麼放棄的話，心中總會有些不甘啊。

既然來都來了，那不管張三死了沒有，至少最後看他一眼吧？

如果他還有一口氣的話，說不定還有得救。

前面是一片廢舊棄置的爛尾樓，在朦朧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陰森詭異。

我費力地拖著兩條彷彿灌了鉛一般沉重的腿，一步步朝那裡接近。

這短短几十米的距離，給我彷彿一輩子都走不完的感覺。

額頭、後背、腋下、雙臂雙腿，全都被汗水浸溼，我一次次擦掉鑽入眼眶的汗液，可視線卻愈發模糊。

心跳聲漸漸恢復，「砰」、「砰」、「砰」地讓人心煩意亂。

一道白熾燈驟然亮起，發出小太陽般的橘黃色光芒，剛好照亮了我前方十米的道路。

在路的盡頭，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看他的身材和服飾應該是張三。

“你果然還是來了，周默同學。”

兩道穿著黑色斗篷的身影半隱於黑暗之中，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不讓自己顯得緊張、顯得恐懼。

“你還沒有猜到我是誰嗎？”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得意與嘲諷，“看來是我高看你了。”

“你隱藏得這麼好，我怎麼可能猜得到？”

聽到他的聲音，其實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只是我想要拖延一下時間。

“別裝了，周默。”他嗤笑一聲，“從你聽到我聲音的那一刻起，你的心中就已經有答案了吧？”

“張三死了？”

我不敢靠近他，只能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

“他死沒死，你不會自己過來看嗎？”

他指著地上的張三說道，修長纖細的手在白熾燈下顯得蒼白冰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在心中勾勒著蕾姆的模樣，防備著不知何時就會到來的恐怖殺機。

“周默啊周默，你到現在還在裝糊塗嗎？還是說你想要拖延時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既然你不願意承認，那我就告訴你吧。”他往前走出一步，“無論是「白虎」、「銀面」，還是「霸王龍」，今晚都不可能趕過來救你的！”

“你真正的目標是我？”

見他向我逼近，我的眼皮不禁顫了顫，但我忍住了沒有後退。

“恭喜你，答對了！”

他抬起雙手輕輕鼓掌，又走出一步。

“那你為什麼要殺張三他們？豈不是多此一舉？”

奇怪，太奇怪了，我完全搞不懂他的殺人邏輯，總感覺哪裡遺漏了什麼。

“張三還沒死哦。”他笑著蹲在張三身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你不信可以過來看看嘛！”

“不用了，我相信你這句話。”

他一直想讓我過去，我才不過去呢，肯定有什麼陷阱在那裡！

“可惜了。”他站起身來嘆了口氣，旋即冷笑道，“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召喚，「亡靈骷髏」。”他背對著身後的那道黑影，也就是「亡靈召喚師」說道。

「亡靈召喚師」右手持法杖輕輕敲擊地面三下，發出「篤」、「篤」、「篤」的聲音。

一具具灰白色的骷髏從地下爬出。

見狀，我也立刻閉上了雙眼，於心中認真勾勒著蕾姆的具體形象，學著姜無小聲吟唱道：

“你藍髮遮眼，你鬼角無雙，你溫柔可愛，你勇敢堅強。”

待我睜眼之時，「蕾姆」已現於身前。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為這次的召喚成功小小地激動一番，就聽見了「蕾姆」悅耳卻清冷的聲音：

“昴在哪裡？”

“昴在……”我沉默了，想著怎麼說才不會被當場爆殺。

“周默！不愧是你啊，這麼有意思的「夢明靈」我還是第一次見。”他捧腹大笑道，笑得前仰後合，“老子要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昴已經死了，對面那傢伙殺的。”我指著他，聲音哽咽道，“他把昴的屍體煉成了骷髏！”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昴，他明明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說過要保護好他的，可是……”

此時，一大群骷髏已經從地底爬了出來，它們撲了過來。

“你說什麼？”蕾姆瞬間就紅了眼睛，“昴……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殺意，只能瘋狂道歉。

已經有兩具骷髏從背後抓住了「蕾姆」的手臂，可「蕾姆」卻無動於衷。

我立馬就急了，急中生智道：

“對了，昴他給你留了最後一句話，你要不要聽？”

“說！”「蕾姆」低吼道。

“他說，讓你不要為他悲傷，忘了他吧，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蕾姆」沉默半晌，不再言語。

她閉上雙眼，任憑那些骷髏拉扯自己的身體，似乎想這麼赴死而去。

“哈哈哈哈哈，周默，你在搞笑嗎？哈哈哈哈哈哈！”他在狂笑。

“蕾姆！”我沒搭理他，對著「蕾姆」怒吼道，“你想讓昴死不瞑目嗎？昴是為了救你而死，難道你就如此辜負了他對你的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便不值得他的犧牲，不值得他的喜歡，更不值得他愛！”

幾隻骷髏越過「蕾姆」，向我抓來，我一步不退，繼續說道：

“既然你想死的話，那我就陪你一起好了。

“等我們一起去了地獄，我會當面告訴他，他的犧牲，終究是錯付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軟弱，你的不堪，你根本配不上他！”

言盡於此，我也不再多說了。

我就不信，「蕾姆」會這麼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就算是想死，至少，也要先為昴報仇了再說吧？

“啊——！”

「蕾姆」怒吼一聲，睜開了血紅的雙眸。

接著，她的頭上生出一隻尖角，手上出現流星錘。

她雙臂猛地一掙，擺脫了骷髏的束縛，然後揚起流星錘，一下便砸碎了我眼前的兩隻骷髏。

每砸碎一隻骷髏，她都麻木重複地喃喃說道“不是！”、“不是！”

我猜她完整的意思應該是“這隻骷髏不是昴！”

當然不是，因為……

不到十秒的功夫，那群骷髏全都被砸得七零八落，骸骨鋪滿遍地。

我默默看向他，他似乎笑得更加開心了，有什麼好笑的？

“召喚，「死亡騎士」。”

“召喚，「骸骨巨龍」。”

“召喚，「地穴魔蛛」。”

他忽然收斂了微笑，平靜地低語道，連同「亡靈召喚師」法杖敲擊地面的聲音也變得急促。

地面開始顫抖，一道道裂痕出現，並逐漸擴大。

我微微皺眉，拉住「蕾姆」的手想要往後退幾步。

可是，根本拉不動她……

無奈之下，我只好自己退了，萬一掉進地裂裡就不好了。

「死亡騎士」、「骸骨巨龍」、「地穴魔蛛」接連從裂縫中爬了出來，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魔。

看著這三尊龐然大物，我的心情迅速跌至谷底。

才幾日不見，沒想到他的召喚物又變多了，要是讓他繼續發育下去，那還了得？

“周默，你覺得光憑一個「蕾姆」對付得了它們嗎”他戲謔地說道，“要不多叫幾個出來？”

他怎麼這麼好心，是覺得幾個打一個不夠體面，還是生怕我輸得太快？

我還在揣測他的用意，蕾姆就已經衝了過去，同時嘴中飛速吟唱道：

“阿爾·修瑪，烏爾·修瑪，亞爾·修瑪！”

上下左右、大大小小的冰柱憑空出現，朝著對面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