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一直有一個遺憾——我從來沒有成為父母的驕傲,相反,我卻常常讓他們憂心。
我並不是一個很有恆心的人,雖然對於人生,我依然會有一些夢想,但是我卻缺乏將之變成現實的勇氣和能力。做任何事情,我總是淺試輒止,我害怕持之以恆的去做某件事情。
母親生病了,她曾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也是那麼要強的一個人。父親在退休前,一直在外面的地質隊工作,一年只回來兩次。母親一個人拉扯我們姊妹三人,中間有各種的艱辛,可是她從來不叫苦,叫累。
在我小時候,農村還點煤油燈。我們一家人擠在一間房子裡,晚上,我們湊在燈光下做作業,母親則在一旁做些針線活。
早上,母親很早就要給我們去做飯,當時的是灶臺,母親在前面做飯,哥哥就在下面給她燒火,我則和弟弟在一旁玩耍,冬天,北風從窗臺的縫隙吹進來,我和弟弟凍得手腳冰涼,時不時的要到灶臺旁烤火,總覺得日子是那樣的漫長。
農村一下雨,地就泥濘起來,母親穿著長筒膠鞋,到村邊的水井邊打水,打完水還要挑回家中。她曾經說,這是她最發愁的一件事情,雖然她很胖,但畢竟是個女人,腳陷在泥地裡,每走一步,要拼命的向上拔,水桶又那麼的沉,她艱難地挑著水回到家裡。兩桶水往往只剩下了一半。
家裡還有十多畝的地,當時幹活沒有那麼多的機械化操作,大部分都要靠自己。麥田到了收麥子的時候,哥哥雖然當時只上小學,也被媽媽喊到了地裡,幫著割麥子。割完麥子,還要找村裡其他人說好話,看別人家的牛,是不是有空,可以借用一下。然後便是套著牛車,將麥子拉到麥場裡,垛起來。當麥子一車一車的全拉到麥場後,他們在把麥子攤開,然後還要用石滾碾壓,這些操作也都需要湊別人的空,借別人的牛來完成。
總之在記憶中,每到農忙時刻,母親便長在麥場上,幾天都回不了家。
收秋的時候,家裡總是垛上一堆一堆的玉米和棉花,母親便整天坐在家裡,剝玉米,摘棉花,母親好像從來沒有閒過,她每天都在忙碌著,脾氣也不免有些暴躁。
在我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當時國家還有農轉非的政策,我們一家人終於跟隨著父親來到了城市,母親終於不用幹農活了,我們都很高興,我們以為到了城市,日子會變得有所不同。
日子的確變得和農村不太一樣,父親的所在的地質隊為我們分了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房子是在頂樓,樓頂鋪著瀝青。每到夏天,太陽光透過薄薄的屋頂射下來,屋子好像變成了蒸籠,熱的人們透不過氣來,母親胖,更是受不了夏天,有一次她熱的實在受不了了,就在水泥地上澆了水,然後將席直接鋪在地上,睡在了上面,半夜醒來整個身子都成木的了。
“那時候就差一點偏癱!”母親事後對我們說,“我沒有辦法。用蒸饃的鍋直接在身上滾來滾去,開始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 後來才慢慢的知道疼。後來回想起來就非常後怕。”
在農村,好歹種地,會有一些收成,可是到了城市,單憑父親一個人的工資,養活我們姊妹三個,顯然非常的艱難。何況我們三個人都在上學的年紀。母親便尿不溼的找一些打零工的機會來貼補家用。
她在工地搬過磚,在牛奶廠幹過活,給別人加工過衣服,後來又做了三年的清潔工人。總之,到了城市,她並沒有享上清福,反而一直為養活我們而努力奔波,我長這麼大,總是為自己的家境而自卑,母親當然會要求我們要節儉,要努力學習。
我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父母養我們的艱辛,我在成長的過程當中,有時候也會調皮,也會做錯事情。母親就會很失望,她會對著我,惱恨的說:
“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一個人,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
“我太后悔了,養活你們這樣不懂事不爭氣的姊妹三個人!”
“生養你們有什麼用處?”
當然,這些話都是她心情不好的氣話,不過,這使得我們姊妹三個都有些自卑。性格也有點內向。我們不擅長和其他人打交道,也找不到自信的地方。
當初,我也曾經想出去打工,母親還是比較瞭解我的,她說道:
“你自己幾斤幾兩,心裡一點也沒有數嗎?不要自己不認得自己!你能教個學已經不錯了。”
後來我離了婚,母親一度很崩潰,可是她已經無能為力了,因為我辦離婚手續的時候並沒有和她商量,我知道,如果母親事先知道這件事情,她一定會讓我堅持下去,不要輕易選擇離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