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離在知道吳子虛就是路淵後,他反而沉下心來了,畢竟自己就在他面前,可以時時刻刻緊盯著他。
終於在第十天,衛長離再次看到了路淵,只是這次與之前不同。
他已是青年模樣,樣貌與吳子虛別無二致,彼時衛長離正和溫眸因為買一壺酒而爭執,假衛長離正在勸架。
他們手裡握著最後一錠銀子,衛長離想買酒喝,溫眸攔著不讓。
兩人正爭執不下時,衛長離隨意往長街上瞥了一眼,頓時驚呆了。
幾日不見得路淵重新出現在了街上不說,還雙手半擁半扶著渾身浴血之人。
他們之前不是沒偷偷跟著路淵走,可每次每走幾步,他們就會出現在長街的另一頭。
好似這裡一直是迴圈往復的,只能在長街上轉悠!
如今再次看到路淵,衛長離心裡很是沉重。
只因他手裡扶著那個渾身浴血的人,同衛長離長的一模一樣。
甚至連他下頜骨上那顆不明顯的黑痣,都位置沒變長的一樣。
假衛長離吃驚的指了指那兩人,又抬手指了指衛長離,好半晌才道,“這……這是我眼花了嗎?”
衛長離起先以為是這個幻境讓他產生了別的,可回過神來突然明白,那個與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是路淵的師弟。
與他同名!
“走,跟上去看看!”
說著衛長離將手裡的酒壺立馬放下,跟著那兩人進了客棧!
路淵扶著那人上了樓,衛長離也跟了上去,直接用了隱身訣進了他們的房門。
這裡也不知為何,有的人能看到他,有的人看不到他。
為了以防萬一,衛長離還是覺得低調些為好。
他前腳跟了進去,後腳溫眸和假衛長離也跟了進來。
三人站到視線不被遮掩的牆角,站了一排排。
路淵扶著那人躺倒床上,語氣冷冽的說道,“我去給你請大夫,等我回來!”
說著就要往外走,被那人伸手拽住,“別費心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
那人說完,路淵瞬間紅了眼眶,“說什麼胡話呢!你要是死了,我怎麼像師父交代?”
躺著的人聞言輕笑了一聲,只是他如今渾身浴血,骨頭斷裂,即便輕笑一下,都能牽動肺部的傷口。
“大師兄,我親手殺了我們的師孃,師父又怎麼可能饒了我。”
路淵頹然的坐到床邊,聲音顫抖的說道,“不會的,師父最疼你,他不會不管你的。”
他似乎陷入了魔怔,在努力說服自己一樣。
床上的人聽後,目光淡然的說道,“我不僅殺了師孃,還殺了她的孩子,那孩子是她和師父的,你忘了嗎?”
那人說完,路淵痛苦的回道,“別說這麼多了,我先去給你請大夫,等傷好了,我陪著你一起去給師父請罪。”
床上的人似嘆息般開口,“大師兄,我知你心,但這一世,我註定要辜負與你的,我從不懼天道輪迴,也不悔無常年霜,只是留你一人在世上,終覺有些悽愴。”
“我之前說想與你做道侶的事是真的,現在想讓你徹底忘了我也是真的,我們就當從未遇見,從未愛過!”
大概是這些話太過直白,驚的路淵當場愣在原地,半晌才有反應。
“你,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
床上的人費勁力氣,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原本白淨的被褥,此刻被鮮血浸潤,斑駁不已。
“我想說,大師兄我真的心悅你!”
說完拼著力氣吻上了路淵的唇,就在路淵震驚中,那人手指悄無聲息的探到路淵的胸口。
下一瞬,路淵便不省人事了!
看著坐過去的路淵,床上的人抬手用指尖輕輕摩挲著路淵的眉眼,好似看不夠。
過了半晌,他指尖凝出一抹淡淡靈力,竟是以心頭血抽離了路淵關於他的記憶。
可瀕死的他,在抽離了路淵的記憶後,再也沒有力氣去處理後續,導致那抹記憶,散於空中。
造成了一場晦暗不明的幻境。
而他拖著渾身的傷,離開了此地。
至於去哪兒,衛長離其實也猜到了,他們之前遇到的那座山神廟,是用那人的神識鎮壓的。
衛長離看的沉默不語,旁邊的另兩人看得直嘖舌,溫眸一臉深沉,而假衛長離時不時的用眼神瞄衛長離。
路淵倒在地上,大概是被抽走了記憶,他痛苦的蜷縮起身體。
溫眸拽著假衛長離不知何時離開,衛長離走到路淵跟前,坐在床邊凝眉看他。
腦子裡在想,“難怪路淵見他,會格外的容忍,原來我們竟是前世就相識了。”
直到月上中天,地上的路淵才幽幽轉醒,他略帶迷茫的眼神,讓衛長離有片刻失神。
四處張望了一下,路淵直接開口道:“他人呢?”
衛長離露出一抹驚奇,抬手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詢問。
“對,我就是在問你,我師弟呢?”
衛長離垂下眉眼,片刻笑眯眯的回道,“還以為你看不到我呢!”
路淵盯了他一會兒道,“就你這一半隱身訣,是把別人當成和你一樣的笨蛋嗎?”
衛長離眼底漾開一絲笑意,消了隱身訣,看到衛長離的瞬間,路淵愣了一下。
“是你?”
衛長離挑眉,“你認識我?”
路淵卻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他,笑不達眼底,“破魂鈴時還認得我,這會兒就裝做不認識了?”
這話一出,衛長離頓時傻眼了,他已經分不清楚,這到底是真還是假了。
“這不是你那個師弟的幻境嗎?”
路淵一撩衣袍坐到他面前,“是我師弟的幻境,這不也是你的嗎?”
衛長離不明所以道,“路兄,可否把話說清楚?”
路淵似笑非笑看了他好一會,冷哼一聲,手指一動,衛長離頓時感覺天旋地轉。
暈眩感一過,他腦子裡多了許多他從未見過的畫面。
他和阿遙被空凌道長帶回巫峰山,與路淵一起學藝。
不知不覺中,他對路淵產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感,見不到他會胡思亂想,見到他又無話可說。
這種情緒日積月累,過於依賴對方,又無法宣之於口。
他就那麼處在矛盾中,日復一日,直到空凌道長要娶親,她妹妹被人殺害。
他大開殺戒,替妹妹報了醜,找到剛生完孩子的師孃。
對方一直說阿遙的死與她無關,是阿遙自己要去尋她的,和她沒關係。
衛長離一怒之下,殺了自己的師孃和那個孩子。
路淵趁著空凌道長救治他們師孃之際,強行帶著他離開,來到了這裡。
後來衛長離將自己的神識,鎮壓在了那座埋著阿遙的山神廟裡。
再後來就是他不知怎麼,出現在一個小山村裡,還成了一個小孩模樣,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仿若新生。
幸好遇到了一個光棍,收他為乾兒子。
只可惜,最後死在了戰場上,他尋了許久只差一步之遙,便可見最後一面的人,終是沒見到。
後來被他的師尊,無塵道長帶回了華陽山。
衛長離靜默的像是一尊雕像,不用想也知道,三百年前的人,能活到現在,路淵用了多大的力氣。
可他卻一點也感動不起來。
下巴被路淵用一根手指挑起,對上他那雙狹長的雙眸,衛長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想起來了嗎?我的好師弟!”
這話路淵說的咬牙切齒,下一瞬他人便覆上了衛長離。唇齒嗑拌間,他聽到路淵近似哭聲的說道。
“我找了你好久,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衛長離垂下眉眼,任由對方啃咬。
他到現在終於明白,那日路淵對他說的話了。
前面的路障,看來真不好過。
路淵神識四散,吳子虛不過是靈識之一,路淵用了一天的時間,將其與自己融合。
幻境破滅後,衛長離帶著路淵甩開了那兩個貨,路淵不坐輪椅後,整個人都說不出的迴雪風流。
只是,他還沒高興多久,就被路淵框進了上次的幻境中。
輕風浮動著青萍碧波,遠處牛羊悠閒自在的吃著草。
他人還沒來的及感嘆,就被掀倒在了草裡。
衛長離看著路淵笑眯眯的眼,他有生之年頭一次生出完蛋的錯覺來。
下一瞬,渾身拔涼的感覺,驗證了他的錯覺。
“師弟,多年不見,可要與為兄好好推心置腹,說說這些年的相思之情!!”
衛長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