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虛聽後，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有些彎曲，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你在夢裡與他成親，你……喜歡男人？”
這話問的極其小心，甚至他連自己無意識屏住呼吸的舉動，都沒有察覺到。
衛長離聽完傻了一瞬，片刻後有些不確定的回道，“沒吧！我又沒有見過路淵長什麼樣兒！”
他說到這裡猛然頓住，夢裡他娶的人可是和吳子虛那張臉一模一樣。
吳子虛大概也是反應過來了，幽幽道，“你說你做夢時夢到我了？我告訴你我叫路淵？你又與名叫路淵的人成親？”
“所以，與你成親的那個人其實是我的樣子？”
一連串的問題讓衛長離啞口無言，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其妙變得有些古怪。
衛長離張了幾次嘴，想辯解一下，可夢裡他確實騎著高頭大馬，用八抬大轎將他娶回仙蹤盟的。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衛長離笑嘻嘻的回道，“是呀！大概是最近一直與吳兄在一起，又心心念念要去巫峰山封印路淵，所以把你們串錯了。”
吳子虛微微垂下頭顱，風吹進廟中，順勢帶起他的髮絲，隱隱有茉莉花茶的香味兒。
清淡又悠長！
衛長離忍不住暗暗吸了吸鼻尖，盯著吳子虛的臉看。
“跟著你可真遭罪！用別人的名字與我成親，也就只有你能幹的出來了！”
衛長離笑的賤兮兮的，說了一句，“實在對不住吳兄，做夢這種事情我又控制不住，下次一定正兒八經娶你哈。”
吳子虛：……
現在正是午夜時分，陰氣最甚之際，他們又在荒山野嶺中，夜裡風大不說，還帶著秋日特有的寒涼之氣。
衛長離拾了一把乾柴，在他們面前點燃。
山廟已經被毀的差不多了，只剩他們這一角暫時還能避避風。
衛長離席地而坐，曲著一條腿，手中拿著一隻木棍在扒拉火堆。
“這夜裡的風可真冷，我看著火你稍微眯會兒，等天亮了我們就離開這裡！”
吳子虛側著身回道，“我這會兒睡不著了，陪你說說話吧！”
為什麼會睡不著，衛長離壓根沒想過，但還是支著下巴點頭。
“既然睡不著，那我們聊會天也行！”
衛長離心裡思索著那個夢，有些心不在焉，吳子虛想著他說的話，也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說要聊會天，可是誰也沒有開口引發話題。
火星子時不時爆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倒是給這沉默的夜晚，添了些生機。
“吳兄可有見過路淵其人？”
衛長離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將吳子虛從思緒中拉扯了回來。
捋了一下衣袖，悠然的回道，“聽說過！”
這話回答的有意思，整個修真界誰沒有聽過路淵的大名。
回答了又像沒回答！
衛長離扯了扯嘴角，“有關於路淵的事，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卻從未見過他本人。”
“若是他真如溫眸說的，靈識快散了，還真感覺有些遺憾。”
“你是想到夢裡與他成親，所以心裡對他的感覺有所不同？”
衛長離嗤笑一聲，“他是個男人，我又修的無情道，難不成真因為一個夢就對他心有所想，那我成什麼了。”
吳子虛靜默了片刻道，“那你為何總是想見他？”
“我是覺得他有些了不起，十二年前眾人聯合才將自爆靈體的他封印，若是沒有自爆靈體，那他不知道得有多強大。”
“我這是惜才！”
吳子虛好笑的將頭扭向他，“你也很有才！”
這話說的有意思，就像路淵本人在誇他一樣，衛長離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一副虛弱的樣子。
心道，“大概是自己身體有缺，所以聽到我說路淵時，他心裡也很嫉妒我？”
衛長離想到此處，不由得心裡多了幾分同情，哈哈一笑，自信的回道，“我也覺得我很有才！”
面對衛長離的不要臉，吳子虛頭一次生出一股濃濃的無助感！
於是將頭側向一邊，不予搭理他，衛長離看的莫名好笑。
重新歸於平靜後，吳子虛歪著身體，一手支著額頭，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衛長離聽到吳子虛均勻的呼吸聲，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火堆。
很快天就亮了，他體內的靈力也逐漸回攏。
吳子虛悠悠醒來後，手下意識的將眼睛上的綢帶解開，隨後微微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清早就嘆氣？？”
衛長離的聲音，讓他有片刻怔愣，不過還是回道，“沒什麼，就是想試試眼睛有沒有變化。”
“既然你耳朵能聽到聲音，那就說明眼睛也能好起來，等我從巫峰山回來，保證去溫眸那裡，再給你“借”一副棺木回來。”
“你那是借嗎？你明明就是搶的好吧！”
說曹操曹操就到，衛長離剛說完，就聽到一道雌雄莫辨，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
隱約似乎大概還帶著幾分憤怒。
衛長離扭頭一看，破敗坍塌的廟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抹幽綠色的身影。
正眉眼不善的盯著他看！
衛長離驚奇的說道，“咦，你不是鬼嗎？怎麼不怕太陽？還敢白天出來晃盪？”
溫眸抬腳踏進廟中，上下打量了一下衛長離，幽幽的說道，“我感知到我的那些寶貝在哭，你把他們怎麼了？”
衛長離哈哈一笑，往吳子虛身後不著痕跡的退了兩步。
“我能把他們怎麼了？還不是你的那些寶貝實在太笨了，房子都要塌了，他們也不知道躲開！”
溫眸綠色的身影，隱隱在顫抖，咬著牙根道，“他們是魂師，不是法師，你老實交代，你把他們到底怎麼了？”
“唔，也沒怎麼，就是房梁塌下來時，他們都被壓扁了！”
“什麼？？壓扁了？？？？”
溫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他，身體像風中的樹葉一樣，顫抖的不可控制。
“一個都沒留下？？”
衛長離苦惱的點頭，“一個都沒留下！”
溫眸聽後，腦袋上幽幽冒出一縷青綠色的煙，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指著衛長離。
大口大口喘著氣，好像隨時要氣絕一般。
“你……你可真夠歹毒的，那可都是我的寶貝啊！！我跟你拼了！！！”
說著溫眸瞬息閃現到衛長離面前，衛長離腳步輕挪，下一瞬整個廟頂頓時四分五裂，碎成了粉末。
他們兩人飛出幾丈高，沒有受到波及，可坐在輪椅上的吳子虛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房頂塌下來的瞬間，他推著椅子想往外走，可還是慢了一步，被卡在門口，進退兩難。
煙塵土灰落了一身不說，還被一根房樑上的斷木刺穿了肩胛骨。
房頂塌下來時，他抬手擋了一下，胳膊的骨頭也被砸斷了。
巨痛讓他面色灰白難看，痛苦的“哼”了一聲，人便暈了過去。
衛長離剛飛身出去過了兩招，人又立刻掠了下來，一劍挑飛廢墟，雙手端起椅子便飛了出去。
重新落地後，看到受傷昏迷的吳子虛，他心裡愧疚不已，抿著唇角繃著臉。
小心翼翼的給他把肩胛骨處的木屑拔了出去，淡藍色的靈力，立馬給傷口止血。
又檢查了一遍，發現吳子虛的胳膊也斷了，他又將那隻胳膊接好。
接上的一瞬間，吳子虛無意識的“嗯”了一聲，衛長離斂下眉眼，捏著自己的袖子，給他把臉擦乾淨。
確認吳子虛身體沒有大礙後，他才站起身，盯著不遠處的溫眸。
溫眸看衛長離陰惻惻的笑，他渾身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按理來說，溫眸作為一隻老鬼，他是隻有其形，沒有其身，自然感受不到人的感官。
可是現在他明顯感覺到自己後背發涼，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看向他時，他有片刻想到自己的墳冢有沒有洩露出去。
衛長離漫不經心的說道，“你看你這老鬼，真是小氣，我不就是弄沒了幾個你的魂師麼，你就這麼不依不饒。”
溫眸氣結，“倒還是我的錯了？”
“我沒說是你的錯，但不應該殃及別人對吧！你看他本就行動不便，又聾又瞎又瘸的，現在被你這麼一攪和，更加雪上加霜了。”
衛長離正說著話，被溫眸立馬出聲打斷，他本已經退了幾分的憤怒，此刻又上了頭。
“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他本就又聾又瞎又瘸？那之前你說他耳聰目明，是誆我的？就為了從我這裡騙取烏木棺材？”
“好你個仙蹤盟的兔崽子，竟然敢騙你溫大爺，今天我要不把這筆賬討回來，溫大爺從此就是你的狗！”
衛長離本想著該怎麼說服溫眸，讓他不要計較前嫌，聽到對方如此說，他瞬間眸光微亮。
“當真？只要你輸了，以後就聽我的？？”
溫眸後知後覺的發覺自己說了什麼，但話以出口，他也不好反悔。
又加之對自己極度自信，認為他怎麼會輸給一個毛頭小子呢！
“溫大爺說話，一言九鼎！”
衛長離立馬開心道，“好，口說無憑，我們立契為據。”
說著在空中隨意畫了幾筆，一道淡藍色符咒便飄到了溫眸面前。
溫眸二話不說直接按了手印！
衛長離看溫眸連思索都不帶，直接按了手印，他興奮的在手掌中“呸呸”吐了兩口唾沫星子，搓了幾下手掌。
拿起劍便向溫眸攻去！
“等會兒！停……你還沒說你輸了我要怎麼處置你，先把話說明白在打也不遲！”
衛長離攻勢片刻不停，自信滿滿的回道，“放心，我就不會輸，今日我定要拿下你這隻路淵的老狗！”
溫眸邊回擊邊罵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要是輸了，就讓溫大爺親手把你做成魂師，如何？”
空氣中傳來一道悠然的聲音，無比自信的回道，“好！”
衛長離雖然因為之前的夢境，讓他靈力有些枯竭，但溫眸是個野鬼，他青天白日的出來，自然也處處不適。
所以公平公正！
吳子虛醒來後，只覺渾身都疼，猛然想起他昏迷前，被斷梁砸到的情形。
又聽見空中兵戈相向之聲，他頭疼不已！
心道，“跟著你可真遭罪！！”
捏了捏受傷的胳膊和肩胛骨，發現已經沒有那麼疼了，但還是有傷在身。
猜想估計是衛長離給他收拾了一番。
心裡的鬱結散了不少，低聲咕噥一聲，“算你還有點兒良心！”
衛長離越打越心驚，之前他不是與溫眸沒有過招，可是之前對方像是故意逗弄他一樣。
現在這隱隱壓住他攻勢的人，實力果真不容小覷！
不愧是路淵的走狗！
連他的手下都這般厲害，那路淵本人不知道有多恐怖！
衛長離前所未有的專注，溫眸祭出的彎月刃，根本不像是武器，反而像是他手中隨意玩耍的玩具。
無需他本人掌控，隨風而動，每一下都帶著殺招，逼得衛長離招式凌亂不堪！
溫眸雙手負於身後，立在半空中，淡然的看著衛長離與他的彎月刃過招。
忍不住嗤笑道，“小可愛，我說你不行，你偏不信，當年溫大爺橫掃赤州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個旮旯裡呢！”
“你乖乖認輸，讓溫大爺把你做成這世上最完美的魂師……”
溫眸話還沒說完，衛長離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後，用力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
這一腳帶著靈力，溫眸一時大意，被他幾道符咒甩了出去，打趴在地上。
“如何？從今以後跟著小爺姓，說好的做小爺的走狗的！”
溫眸滿臉不可思議的緩緩抬頭看他，他頭一次生出一股濃濃的傻氣。
“怎麼會？你剛才不是還抱頭鼠竄的嗎？”
衛長離收回長劍，嗤笑道，“哼，說了小爺不會輸，小爺可是仙蹤盟的寶貝，誰都打不過的！”
溫眸痛哭流涕，憤恨的錘著地面，雙眼無神的說道，“我是鬼，白天自然不行，我們晚上在打一架，若是在輸給你，我就認輸！”
“不行不行，打架這種事，也是耗費體力的，你沒有靈體，自然不用受累，這不是純純耍賴麼！”
溫眸還想據理力爭，衛長離一劍插在他面前的地上，聲音不知不覺染上幾分深沉。
“溫老鬼，你想耍賴？你信不信我抄了你的老窩，在刨了你的墳頭兒？”
衛長離說完，溫眸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他今日就不該出門的！
幾個魂師而已，沒了就沒了！
雖如此想，但現在他已經親手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不想糊也不行了！
想到這裡，溫眸嚎啕大哭，“沒天理了，搶了我的東西，砸了我的寶貝，還要讓我給他當牛做馬！”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溫眸哭的肝腸寸斷，衛長離一副心虛不已的神情，硬撐著不讓溫眸看出自己心虛！
“你知足吧！！”
溫眸正哭的傷心，猛然聽到吳子虛幽幽的聲音，愣了一下連表情都沒來得及收。
他雖哭的大聲，但一滴淚都沒有，就乾嚎！
眼下被吳子虛打斷，他突然不會了，嘗試了幾次，想把表情重新調整起來，最終都失敗了。
既然沒有那個氣氛了，那就乾脆不嚎了，於是他站起身拍了拍並不存在的塵土。
向吳子虛走去！
衛長離雙眸一寒，擋住了溫眸的去路，溫眸根本沒把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放在心上。
腳步微閃，人影已經飄到了吳子虛面前，他彎腰用手指戳了戳吳子虛的臉。
“你又能聽見了？那個仙蹤盟的小狼崽子不是說你又聾又瞎又瘸麼，好了？？”
衛長離看自己沒有擋住溫眸，幾步走到他面前，用力將他拽住甩了出去。
“你這個色鬼，離他遠點兒！”
溫眸以一種及其自然，又灑脫的形狀被衛長離甩開，淹沒到了那座坍塌成廢墟的山廟中。
濺起一片塵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