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陽光溫和照耀大地。世紀廣場不遠處高樓林立,白色和藍色的天空在玻璃幕牆上碎成一片片。世紀廣場四周,餐廳三三兩兩地佈置著小桌,有些顧客正享受著下午的陽光與美食。
張雲鵬漫無目的地漫步在廣場上。廣場上綠樹成蔭,樹下有小孩在嬉戲。他看著來往的行人,有的獨自散步,有的尋找下午茶的去處。不遠處,一家店鋪正舉辦促銷,吸引著不少顧客駐足。
上午的面試讓他不知所措,如何選擇困擾著他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應該甘於現狀,為了這份工作,整個家庭已經付出了很多,但是他內心深處卻一直在發出不甘的吶喊。這兩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對於未知的恐懼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張雲鵬。
不知不覺,一股空腹感襲來,張雲鵬左右看了看,在不遠處找到一家小咖啡廳。從窗外看去,咖啡廳裝修簡約溫馨,裡面的客人並不多,幾個服務員坐在椅子上,顯然剛剛忙過午餐時段正在休息。咖啡館外面搭起了白色紗帳,幾張圓桌錯落著,上面點綴著幾盆綠植。
張雲鵬走過去,隨意選了一張露天的圓桌坐下,不一會,從咖啡廳中走出一個服務員熱情地迎上前來,問他需要點些什麼,禮貌地遞給他一個選單。張雲鵬翻開選單,上面陳列著各種咖啡和小食,從咖啡廳中飄出淡淡的咖啡香味和麵包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他略一思索,點了一杯美式咖啡和一份漢堡套餐。
服務員迅速收走選單,快步回到屋子中。張雲鵬將手肘支在桌上,下巴擱在交疊的手上,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發呆。在這個時間段,哪怕是C市最大的商圈,路上的行人也並不是很多,大多數人已經回到了工作崗位。咖啡館裡隱約傳出輕快的音樂,讓張雲鵬感覺精神放鬆了不少,同時也讓他感覺到一種孤單,彷彿自己與整個城市都格格不入。
張雲鵬隨意地看著路上三兩的行人,突然街對面的兩個身影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是兩個穿著護士服外加外套的女人,一高一低兩個身影並肩而行。個頭略高一點的女人,穿著一件明亮的黃色襯衫,她兩隻手挽著身邊同事的手臂,側著頭對身邊的女人說著話。更小個子的那個女人,穿著一件藍色的棉襯衫,她的頭有些低垂,不時地點頭回應著身邊的同事。
張雲鵬眯著眼睛,專注地看向不遠處的女人。藍衣女人的樣貌似乎很熟悉,但距離較遠,他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她。就在這時,對方似乎感受到了張雲鵬的視線。她抬起頭也看向張雲鵬。陽光下,張雲鵬看清了她清秀的五官和婉約的面龐,那是林憶。
林憶似乎也認出了張雲鵬。她睜大了眼睛,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她怔怔地看著張雲鵬幾秒,然後轉頭看向同伴,似乎在解釋些什麼。黃衣女人表情略有些詫異,她點了點頭,然後鬆開了手,轉頭看了眼張雲鵬,隨後向不遠處的醫院方向走去。
張雲鵬看著林憶,站了起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臂,試探性地朝她揮了揮手。他感覺自己的樣子有點傻,但是也來不及多想,僵硬地擠出了一個笑臉。
林憶注意到張雲鵬的動作,微微一頓,也禮貌性地揮了揮手,然後左右看了看街道,快步走過馬路。張雲鵬趕緊迎上去,兩人在咖啡廳門口相遇。
張雲鵬咧了咧嘴,見到這個既陌生,又有著共同經歷的女人,一時有些侷促。
“林小姐,又見面了。”
林憶想到是張雲鵬幾個人昨天在密室叫醒了自己,自己才得以回來看到哥哥和木子,面帶微笑:“張先生,真的是好巧啊。”
“是啊,好巧。咱們到我那坐下來慢慢談。”
林憶點了點頭,跟著張雲鵬回到了座位。
“林小姐,吃沒吃過午飯,我請你。”
“不用了,我吃過飯了,謝謝。”
儘管兩個人互相認識,但他們一共也只交流過幾句話,並不算熟絡,而且也並不確定對方是否還記得密室的事情。簡單的客套後,他們相視無言起來。
過了一會,張雲鵬試探性地詢問:“林小姐,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張先生你也記得...?”林憶也試探著問道。
“密室。”
林憶點了點頭:“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這些是真的,可我出來以後發現真的已經失蹤了三天,謝謝你們找到我。”
“我們也是誤打誤撞,一點頭緒沒有。而且,那種情況,相互幫助是應該的。”
“但你們確實救了我。“林憶認真地說,“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機會當面好好表達一下謝意。“
“大家都平安無事就是最好的事情。林小姐,你在附近的醫院工作嗎?”
“是的,就在公園那邊的中心醫院,下午同事拉我出來散散心。張先生呢?你在附近工作嗎?”
張雲鵬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抹苦笑。
“沒,上午在附近面試,比較慘,完事也是出來散散心,正好餓了,在這裡吃一口。”
林憶點了點頭,露出理解的表情。
“昨天遇到這種事,想來也沒有休息好。今天還要面試,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大半夜的,一晚上沒睡著。”
說著張雲鵬揉了揉肩膀。
“張先生,之前看你的手臂受了傷,沒有關係吧,要不要去我們醫院看看?”
“不礙事,已經沒那麼疼了,傷口並不深。”
林憶想起了什麼。
“張先生,你剛才說大半夜,可我回來的時候是下午,我還看到你了。”
張雲鵬皺起眉頭。
“李若琳說過,我們出去的時間是不一樣的,我的確是晚上十二點才出來的。你說看到我了?昨天下午...那個在車站痛哭的女人是你?”
林憶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我失態了,不好意思。可能我聲音太小,你沒有聽見。”
“我聽到了,不過那個時候的我還不認識你,我以為你在叫其他人,就沒有回頭...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當時你也不認識我。對了,張先生,那時候我看到了簡訊,李小姐說這兩天會來C市,今天早上王先生的簡訊說他有事,三天以後會來找我們。昨天事情很多,我還沒來得及聯絡陳雲。”
“我今天早餐的時候給趙婭和張晨打電話都沒接,李若琳的電話倒是打通了,但她當時正在趕飛機,沒有詳談。對了,陳雲應該也出來了。說來也巧,我面試的公司就是陳雲的開的,負責面試的人說他早上還在公司,可惜我去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林憶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還有這樣的事情,真的太巧了。我試試給他打電話,順便把你的事情跟他講一下。”
說著,林憶拿出手機,在螢幕上操作著,撥打了陳雲的號碼,電話那頭髮出了嘟嘟的聲音。
過了很久,電話都沒有人接。
“陳雲可能在忙吧,我晚些再試試吧。”
張雲鵬一臉奈何。
“沒關係的,我想了一中午,可能我也確實不適合那裡。林小姐,咱們這也算是共患難過,叫我大名就可以。”
“好的,張先...張雲鵬,那你叫我林憶吧。”
“好的,林憶。昨天下午真的很對不起,經歷密室的事情一定會很害怕,我應該留下來陪陪你的。”
“不是這樣的...我家裡人最近得了重病,加上又遇到了那件事,讓我一時不知所措,所以情緒失控了。”
張雲鵬很同情林憶的遭遇,但又不知如何安慰,一時語塞。
林憶看著張雲鵬,露出一個微笑:“沒關係的,昨天已經過去了,我安全離開了那裡,我的家人也還有希望,這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放心吧,我很堅強的。不過這會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照顧病人了。”
“好的,那就不打擾你啦。咱們加一下聯絡方式,以防有什麼事情。”
“好的。”林憶在手機上簡單操作了一下,遞給張雲鵬。
張雲鵬接過手機,敲敲點點地輸入自己的號碼,然後撥通了號碼。他的手機響起了鈴聲,然後他結束通話了電話,對著林憶比出了一個OK的手勢。
“我近期住在C市,有什麼事情可以隨時聯絡我。”張雲鵬看向林憶,眼神真誠。
“好的,謝謝。”
“那我送送你吧。”
兩人起身,張雲鵬陪著林憶走到街口:“路上小心。”
“嗯,再見。“林憶揮了揮手,輕聲道別,轉身離開。
張雲鵬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完全看不見,才緩緩轉身回到座位。不一會,服務員抱著托盤出來,小心翼翼地將他點的咖啡和漢堡套餐放在他面前。
...
和林憶聊天后,也許因為兩人有著共同的經歷,也可能是出於異性帶來的新鮮感,張雲鵬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吃飽喝足,決定去公園走一走。
世紀廣場北側的花園公園裡,花木成蔭,鳥語花香。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斑駁地照在地上。張雲鵬漫步其中,感受著四周的寧靜。他來到一個開闊的草坪中央,這裡有一排長椅,正對面就是一片花圃。張雲鵬挑了其中一張靠近花海的長椅,坐了下來。
張雲鵬仰頭望著藍天白雲,不知不覺,睏意襲來,他靠在長椅上,眼皮越來越重...
...
張雲鵬閉著眼,感覺眼皮外的光很刺眼,他伸手遮住了眼睛,緩緩睜開了雙眼。茫茫的白光晃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他的視線很模糊,只能隱隱看到周圍景物的輪廓,身邊的事物都染了一片亮白。他揉了揉眼睛,仔細觀看身邊的景物,雖然眼前也是花草樹木,但與公園中的並不相同,而且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張雲鵬的思路變得清晰,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也是一片亮白,腿腳上傳來的觸感,讓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他突然想到自己可能又被傳送到了一個特殊的空間中。為求證自己的猜測,張雲鵬嘗試大聲呼喊,想看看是否有其他人在這裡。他發現無論自己如何用力,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恐懼感讓他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
“XXX,XXXXXX,XXXXXXX。”
他突然聽到了一段聲音,聲音像一句話,顯得抑揚頓挫。但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是那樣嘈雜,像是有無數個人用不同的語調,同時說話,雜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個個詭異的音符。
這段聲音一遍又一遍迴盪著,張雲鵬感到頭腦一陣刺痛,拼命地捂住耳朵,但聲音直接出現在他的大腦中。
“XXX,XXXXXX,XXXXXXX。”
“XXX,XXXXXX,XXXXXXX。”
“XX鵬,XXXXXX,XXXXXXX。”
“XX鵬,XX我XXX,放XX己XXX。”
“X雲鵬,XX我的XX,放X自己XXX。”
...
突然,張雲鵬清晰地聽到了一句話,那個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世界寧靜下來。
“張雲鵬,聆聽我的聲音,放空自己的思想。”
張雲鵬下意識地左右轉動著頭部,想要尋找周圍是否還有其他人,然而,兩邊只有白色草木的輪廝在眼前靜靜延伸。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正前方有一大團明亮的人形白光,與周圍景物融為一體,難以分辨。他凝神細看,才意識到這團人形白光一直就在這裡,只是他從未留意過。就像人眼前那個永遠忽略的盲點,只有當它主動移動時,人們才會驚覺它的存在。張雲鵬被這突兀的發現嚇了一跳。他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試探著與白光說話。
“是你在和我說話嗎?”
白光沒有動,沒有任何徵兆,一句話很快回應了他。
“你終於可以聽到我說的話了。”
張雲鵬感到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你是誰?這裡是哪?”
“你不記得這裡了嗎?”
“我來過這裡?”
“四次。先是存在的適應,之後是時間的適應,然後是喚醒意識,現在是意識的適應,只是你現在還無法完整的感知這裡。”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現在無法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只能簡略的進行一些說明,你可以稱這裡為‘花園’,跟我來。”
白色的光影說著,變換著形態,看上去像人一樣背起手,轉身漫步在花園中。
張雲鵬猶豫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你可以把這裡理解成你們口中所說的密室,但是這裡更高階,也更隱瞞。密室是我創造的,它的其中一個作用就是找到你,然後把你帶到這裡。”
“密室帶我到這裡?”
“當你即將進入密室的時候,你先來到了這裡,你的存在被修改,使你能夠在這裡存在。”
白影的話很拗口,但張雲鵬還是聽懂了一些,他應該被做了什麼手腳。只是他無法確定白影說的話是真是假,但他隱隱感覺那就是事實,一種無法掌握命運的無力感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白影似乎感受到了張雲鵬的恐懼,它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張雲鵬。
“你還是你,不用害怕,我沒有惡意。你可能還是不理解我的話,我換一種說法好了,雖然這種說法並不恰當,但是這樣你應該能更好接受一些。剛進入密室的時候,你得到了進入這裡的許可權。”
張雲鵬點了點頭。白影繼續向前走去。
“這之後,在你離開密室的時候,你得到在這裡行動的許可權,但當時的你還無法適應這裡的環境,所以你在這裡呆了很長時間,雖然你的大腦並不記得這些,可你的身體是有記憶的,我想你從密室出來時應該有過我所說的感覺。從你的感知上講,可能只是一瞬間,其實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我在這裡待了多久?”
“你不會想知道的,相信我。”
張雲鵬咬了咬牙,忍住了好奇,沒有繼續追問。
“當你徹底離開密室空間的時候,你再次來到這裡,你的意識第一次在花園中甦醒。現在,你已經可以以清醒的意識在花園中行動。剛剛你的理性和認知讓你拒絕承認這裡的存在,拒絕接收來自這裡的資訊,這是一種自我保護,所以我的聲音會讓你痛苦,但是你的身體早已適應了這裡,所以身體本能解開了這層保護,讓你我可以正常的交流。我的說明先到這裡,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你可以問我,如果可以我會為你解答。”
張雲鵬想了想。
“有人比我更早就進入過密室,他們也來過這裡嗎?如果來過,為什麼他們什麼都沒有說過?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只有你。至於密室對你們做的事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
張雲鵬一愣,不過很快他就想起自己在密室中那詭異的既視感,還有趙婭匪夷所思的速度。
“你們在密室中得到的,在現實中並不會完整的呈現出來。你們需要一點點去適應,才能發揮出更多的效用。”
“這是一場類似角鬥場遊戲嗎?給我們能力,然後讓我們和怪物廝殺。”
“那兩個存在並不是我創造的,在原有的計劃裡,你們離開密室就會回到現實世界,但密室第一次開啟的時候,異類混了進來。你已經知道的足夠多了,我們快到了。”
“到哪裡?”
白影沒有回答。
白影帶著張雲鵬又走了一會,來到了一個小花園噴泉前。周圍的一切在張宇鵬的眼中還是白茫茫的,但他已經適應了這個視野。
在噴泉的旁邊,有一個躺椅,上面有一團光影,這團光影比白影要小一些,發出的光也更柔和,讓人忍不住心生親切。不知是不是錯覺,張雲鵬感覺這團柔和的光有些虛弱。
白影來到躺椅前,轉身看向張雲鵬。
“觸控它,感受它。”
張雲鵬猶豫著,看向光影。
那種親切感莫名地吸引著他,不知不覺間,張雲鵬的手觸碰到了光影。瞬間,張雲鵬感到了一種來自靈魂深處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張雲鵬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不要離開...5月14日...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