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業滿臉正氣:“還望大巫能夠剷除禍患,保佑北澤!”不知道的人也許會覺得這是個為民除害的好官。

大巫猛然轉向白嫋所在的方向:“禍患就是他!”

白嫋彷彿早已經料到了一樣,十分鎮定。獨孤奕也沒什麼吃驚的表情。最震驚的是劉泠!

這四皇子可是主上點頭接回來的新皇子,怎麼今天變成禍患了?仔細想想北澤堵塞的時候恰好是宣佈四皇子回城的時候。難道……劉泠不太敢想一個小小郡縣的都水丞私自處決一國皇子的罪名。或許,自己應該趁現在阻止陸為業,以免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四皇子乃千金之軀,豈容你一個九流之輩如此置喙!來人把他拿下!”

周圍的衛兵聽見劉泠的命令全都圍上來。

陸為業也早已沒了剛剛那副得意樣子。只得順著劉泠的意思往下說:“四皇子所做之事大家都看在眼裡,北澤正是有皇子蔭庇今日才得以通航。你這大巫是在可惡!”

大巫一臉茫然心裡疑惑:不是你讓我這麼做的嗎?但是他什麼都不敢說,只得任由衛兵將他押解下去。

待高臺之上恢復平靜之後劉泠站出來:“北澤今日重新通航,為了彌補大家自受災以來的損失,三日內通航船隻全部減免過稅!”

話音剛落,臺下響起了一片叫好聲。

北澤監獄。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蜷縮在監室角落的破草堆裡。花花綠綠的彩色衣服也掩蓋不住他身上受過刑傷的痕跡。透過臉上模糊的油彩可以看出這人就是剛剛還在高臺之上風光無限的大巫。

典獄長親自引路帶著四個錦衣華服的人走進這個他們這輩子都可能不會走進來的地方。

祭河儀式上發生這樣詆譭皇家的一幕就算再三告誡商人不許傳播也奈何不了人多嘴雜。

所以,白嫋提議親審大巫。

他們四人走在逼仄壓抑的監獄裡,刑訊的聲音從另一個角落裡不斷的傳出來。兩側監牢裡的人不斷的喊“冤枉”。

“你這監牢裡喊冤的不少啊!”白嫋邊走邊說。

典獄長笑了笑,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使臣見笑了。”轉而以不屑的語氣接著說道:“進來的人,哪個不喊幾句冤枉啊!一輪刑訊下來還不是該說什麼說什麼。”

白嫋和獨孤奕相互看了一下:這不就是拿典獄長向他們示威嗎!

很快就到了大巫所在的監室。

典獄長開啟木門,五人相繼走了進去。

大巫沒什麼力氣能夠抬眼看他們,只是縮在那裡忍不住的抽搐。

白嫋看到這一幕,眉頭緊鎖:“上過刑了?”

“是,使臣!北澤監獄裡的規矩但凡進來的人都要先敲打一番再過堂。”

“誰的規矩?”白嫋盯著典獄長問道。

不等典獄長回話陸為業就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天家面前談規矩!”

“小人失言,還望使臣恕罪。”

“不恕!”

典獄長瞳孔放大,向陸為業投去求救的目光。

劉泠先開口:“他這種粗鄙之輩不值得使臣生氣,我們還是先看看這個人。”

說話間,獨孤奕趁所有人不注意去檢查了大巫的傷勢,悄悄地給他吃了一顆小藥丸。

獨孤奕為大巫把了把脈:“皮外傷,死不了,可以問。”

“誰指使你的?”

大巫絲毫沒東阿,彷彿沒聽見。

獨孤奕蹲在地上隨意拿起一根稻草,他將稻草對摺之後插到了大巫腿上的傷口裡:“沒聽見嗎?誰指使你的!”

大巫慘叫一聲,但是依舊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白嫋眉頭微微一皺,她不太贊同獨孤奕這種做法,何況他是姚都人。

獨孤奕的做法讓在這間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他一個遣使卻對方都人刑訊逼供,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丟臉的可是兩國。

“使臣尊軀,不必如此。刑訊這種事交給這些下人去幹就是了。”劉泠趕緊打圓場,招呼著監室外面的人進來。

“我現在是皇城派來的使臣理應為皇城分憂。何況今日被構陷的人是我,若不是他認錯人了我今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獨孤奕絲毫沒有要結束這件事的意思。

白嫋是瞭解獨孤奕的,他說的只是一方面。他確實是皇城派來的使臣,但首先他是姚都遣使。他無時無刻不想著立威,為姚都、為他們獨孤家、為他這個戰勝國的遣使立威……

她將他看的透透的,看的比自己還透。

陸為業和劉泠的臉上都已經掛不住了,典獄長此時此刻卻像個愣頭青一樣的來了一句:“使臣何必為難我們!明日一早便會上公堂,到時自有定論。我們用刑是規矩,您私自用刑這又是什麼道理?”

獨孤奕緩緩起身,滿臉不屑的看著典獄長:“我就是規矩啊!你們國主親自下詔說上藝之將,位同右相。怎麼?在你這兒不好使嗎?”

典獄長只知道獨孤奕是姚都遣使,並不知道他進入了上藝閣:“您一個姚都遣使……”

言未畢,獨孤奕抽出腰間內襯裡上藝閣特有的玉佩扔給典獄長:“看清楚了!”

典獄長接到玉佩仔細驗看,他根本辨別不出真偽。

玉佩被扔出來的那一刻陸為業就已經看清楚了,就連劉泠都看清楚了——上藝閣。

他們兩個迅速跪在了地上,典獄長很不服氣的也跪下了。

白嫋有些不懂,他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看清楚了?郡公,你手底下的人還需要好好管教啊!”

“是是是,屬下一定嚴加管教。”

獨孤奕走到典獄長身前:“還拿著?”

典獄長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

獨孤奕撇給白嫋:“給我換個新的,髒了!”

白嫋雖然懵,但是心裡已經罵了一百遍了:你有病?在我面前裝什麼?

獨孤奕自顧自的走出監室:“累了,明早再來。希望這個大巫能順利活過今晚。”

白嫋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也不太想和他們糾纏:“你們保護好他,我想要知道答案。無論是構陷遣使還是皇子他都會牽連北澤。你們應該知道上藝閣學子有密報朝臣之權,我也不希望獨孤奕上報的密摺上出現你們的名字。明早公堂見。”

當她說道密摺的時候就明白獨孤奕的用意了。但是他真的是為了幫她嗎?

一路上獨孤奕都走在前面,白嫋不遠不近的跟著,直到到了驛站房間裡。

獨孤奕倒了兩杯水都端起來,一杯自己喝另一杯遞向了白嫋的方向。白嫋沒有接。獨孤奕收回杯子:“我知道你想要為什麼,稍後我都會跟你解釋,但是現在不行!”

“這是方都不是姚都!”白嫋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憋了半天就說出來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獨孤奕說完轉身去案几上寫了什麼東西,寫完叫肖楚進來不知道送去了哪裡,接著看向白嫋:“明日公堂,大巫必死。他會攬罪,你想好該怎麼辦了嗎?”

“我知道。我已經知道是誰指使他了。公堂之上,我要保他。”

“你確定?”

白嫋也不知道保下這個人會有什麼後果,但是她還是想這麼做。因為她不想看見方都任何一個人死。

第二天,北澤公堂。

陳泠坐在明堂之上親審大巫。白嫋他們在兩側觀審。

“堂下何人,所謂何事!”

“草民……北澤巫氏……為祭河構陷事……”大巫看上去比昨晚更虛弱了,想必昨晚又用刑了。

“把事情的經過如實的彙報出來,你受何人指使,可受什麼人脅迫。”劉泠接著說。

“你可想清楚了,不要牽連無辜!”陸為業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白嫋看了看陸為業轉而看向大巫。這分明就是脅迫之語!

大巫嘆了口氣:“沒人脅迫。是我恨那個姚都遣使才這麼做的!奈何認錯了人,做錯了事兒!”

“你恨我?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又何故恨我?”獨孤奕很是費解。

“無冤無仇嗎?你敢說南遊破城與你無關?”大巫掙扎著站起來“我雖是九流之輩但我知道不能與收我城池之敵同席而坐,同桌而食!同室而處!今以鬼神之論構陷你不成是我的失誤,願來世化作厲鬼殺盡吞我疆域之敵!”說完大巫撲向獨孤奕,獨孤奕很輕鬆的躲開。幾乎是同時,陸為業將短刀刺向了大巫的心臟。這次大巫沒再起來,而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誰讓你殺他的!”白嫋死死的盯著陸為業,她沒想到陸為業會如此光明正大的動手。

“他構陷不成意欲行刺!難道我要眼睜睜的看著遣使受傷嗎?”陸為業此時的花顯得理直氣壯。

劉泠趕緊打圓場:“諸位大人,嫌犯已死,真相已明。這大巫因為南遊城破之時懷恨在心意圖謀害遣使,奈何認錯了人。大人們不要為了草芥之輩傷了和氣。”

陸為業接著說:“是啊!九流之輩尚且銘記破城之辱,也不知……”

劉泠知道他下半句要說什麼趕緊打斷他:“昨日收到皇城來信,信中說等著使臣們回去參加中秋宮宴。不若趁此事已了,今晚為使臣們擺酒踐行。”

白嫋半天沒反應過來,獨孤奕見狀應了一句:“好!勞煩郡公了。”說罷便拉著白嫋走了。

白嫋一路被獨孤奕拉著回驛站。

我雖是九流之輩但我知道不能與收我城池之敵同席而坐,同桌而食!同室而處!今以鬼神之論構陷你不成是我的失誤,願來世化作厲鬼殺盡吞我疆域之敵……

九流之輩尚且銘記破城之辱,也不知……

這兩句話不斷的縈繞在白嫋腦海裡。

是啊,九流之輩尚且常思破城之辱,而她這個守城之將又是在幹什麼?她在與破城之人合謀!在與遣使合謀逼迫自己國家的百姓認罪,甚至預設了他對大巫的私刑……

白嫋仰頭看向正在拉著自己的這個人的背影,她停下來,抽回自己的手:“放開我!”

獨孤奕轉過身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這件事能不能回去再說!這裡滿街都是陸為業的暗探,你想讓他們知道你們國主派來的使臣彼此不和嗎?”

街道上人們熙熙攘攘,二樓閣樓不時的會冒出來幾個看街景的人。街邊四成的小商販都無心買賣。依照獨孤奕從小積累的經驗來看這些商販明面商販,實則暗探。他不明白白嫋有那麼多征戰的經驗為什麼會看不出這一點!或許她還是不信任自己,但是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想幫助她完成出使任務的……

“使臣不和?呵!”白嫋笑了笑。“遣使大人啊,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想殺了你的人!”

“你說什麼?”

兩個商販對視一眼,退入了人群裡。再出現就已經到了郡公府裡。

劉泠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他們兩個真的當街爭吵起來了?”

“是。四皇子還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想殺了遣使的人。”扮成商販的細作回答說。

“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走後,劉泠快步走到府內密室。陸為業正在密室裡泡茶。劉泠走進來的時候茶剛剛點好,一杯清澈的茶水被推到了劉泠的方向。

“是你暗示大巫提南遊的?”劉泠迫不及待的問。

“新泡好的茶快嚐嚐。”陸為業答非所問。

“真的是你啊!”

陸為業品了一口茶道:“是也不是,我只是跟他說了四皇子是南遊遺將,獨孤歐陽是當人的破城之人罷了。他的說辭可不是我教的。”

劉泠坐在陸為業對面:“大巫不是北澤人嘛,怎麼會對南遊的事情反應這麼大?”

“他兒子應徵參軍,恰好被派去南遊守城,又恰好是當日的守城之軍。天意吧!”

劉泠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你說這四皇子,主上派他來賑災他就只管賑災得了,何故得罪我們!”

“反正這樑子算是結下了,我們與他們總要死一個。”

“那我去安排?”

“不必。你去叫孟季然和李伯賢來,要不是他倆認錯人了我們也不至於費這麼大勁兒!先跟他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