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臘八劫

“麝香？”

“麝香有墮胎之效，此物娘娘萬萬不可置於閣中！”

“墮胎？！這樣的毒物芳嬪是從何而來？！”

在長公主和朱太醫的驚訝中，方如眉不緊不慢收好那兩個物件，重新把錦盒放入櫃中。

“長公主，此物的由來，恕嬪妾真的不能說。”

“為何？”

“若是說了，嬪妾這條命也就該沒了…”

長公主驚訝後呆滯，長長嘆一口氣：

“懂了，本宮懂了…”

“多謝長公主體諒。”

“一定要放好，密封，遠離…”

“長公主放心，嬪妾知道。”

長公主險些落淚。

她雖也是女子，也同在這深宮之中，

但和後宮嬪妃們都不一樣的是，

她是皇帝的妹妹，而非老婆。

這天下，說到底是她們家的天下，嬪妃們的苦，她是不必經歷的。

“朱太醫…”

“微臣在，”

“記住本宮的話，一定、一定要照顧芳嬪和胎兒周全！”

“微臣定當全力護芳嬪娘娘周全！”

“交給你了…”

“娘娘體虛，微臣明日便送些阿膠與補氣的湯藥過來。”

“有勞朱太醫。”

臨走前，看著一地的碧玉瓚鳳釵，長公主陷入沉思。

“天道要助你，人道要害你。”

“不知到了最後，究竟是人定勝天，還是天命不可違…”

方如眉聽後淡淡笑了，笑的比寒月還要清冷。

“嬪妾不知，”

“嬪妾只知道，一定要讓腹中的胎兒順利降生。”

“她願投胎進嬪妾腹中，嬪妾亦決不負了她！”

長公主：“這一地的釵子，芳嬪打算如何處置？”

“回長公主，既然這碧玉瓚鳳釵不再是什麼稀罕物件，”

“嬪妾想著，不如盡數送給宮中常在、貴人和侍女們吧？”

“哈哈哈～你可知這樣做，皇后娘娘會氣成個刺球！～”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想來定是有這份肚量的～”

“哈哈，哈哈哈～”

第二日，從燒火的侍女到洗衣的丫鬟，

後宮個個頭上插著一支碧玉瓚鳳釵。

………

轉眼間，臘月初八到了。

一起晨，方如眉便覺著頭暈，想吐。

“硯秋…”

“小主！小主快坐下！”

“想吃梅子…”

“可小主還未用早膳呢？！”

看了看桌上的燕窩、阿膠膏之類的湯羹點心，方如眉搖了搖頭。

懷上小小已一月有餘，肚子雖未見圓潤，但該來的反應也都來了。

【嗚嗚嗚…】

【小小讓孃親難受了…】

【小小好自責…】

方如眉莞爾一笑，

有個打孃胎裡就會心疼自己的寶貝，她還能說什麼呢？

自那日“碧玉瓚鳳釵案”後，後宮消停了一陣。

皇后、欣貴妃沒了動靜，就連皇上也未曾踏足清月殿。

也好，落得自在。

喂貓，唸佛，還請了尊仙姑娘孃的神像進殿，方如眉倒是有了時間做做功德。

這不，今日臘八，方如眉帶著一車兩大桶臘八粥，直奔城門而去。

城門口早已聚集了大批饑民，臘八施粥，這向來是皇城的習俗。

“這麼多饑民…”

“小主，今年乃大災之年，硯秋聽說更大批的饑民還在後頭呢！”

“是嘛…咱們這區區兩桶臘八粥，倒是準備的少了。”

“小主放心，施粥者不止咱們一家，你看～”

城門兩邊，七八個施粥攤子已經布好，背後各自插著不同的家徽旗子，

有兩個尤其顯眼，一個是欣貴妃所在的年家，一個是皇后娘娘的鳳旗。

無一例外，各家來施粥的都是些下人，方如眉是個孤例。

“來來來趕緊往後走！”

“大人！再給我一勺吧！”

“廢什麼話？！一人一勺，趕緊走！”

“草民還有兩個孩子在二里之外！已經無力走動…”

“求大人行行好，救救草民的孩子！再給一勺吧大人！”

“不滾是吧？！”

“流寇肆虐，天下已是民不聊生，求大人行行好啊！…”

“哼！”

嗙！

那施粥的漢子一把打掉饑民手中的木碗，而後一腳將其踹開。

能走到皇城根，這些饑民都已是半死不活。

這一腳下去，他全然沒了動靜，像顆枯草，靜靜躺在黃土上。

“賤民！老子才沒時間管你家死活呢！”

“快！一人一勺！”

“趕緊分完，老子趕著回家吃席呢！”

方如眉看的難過，卻也毫無辦法。

她只能儘可能把粥打的滿一點。

很快，兩大桶臘八粥便全打完了。

底下，還多的是未分到粥的饑民。

“硯秋，再去拉上兩桶粥來。”

“小主，這…”

“怎麼了？”

“小主，家裡的銀兩，也不多了…”

她只是個嬪妾，一月的俸祿也無非是些散碎，

哪能與欣貴妃、皇后娘娘的排場相比呢。

“怎麼花的如此之快…”

“小主，年關將至，置辦瑣碎的花銷大，所以…”

“哎…”

誰能想到，入了皇宮的人，居然還要為銀兩發愁。

這嬪妾當的，太氣人了。

“眉兒！眉兒！”

正當犯愁之時，身後傳來陣陣呼聲。

“爹爹？…還有孃親？！”

“眉兒！～”

“爹爹，孃親，你們怎麼來了？！”

“眉兒年年臘八在此施粥，為父便藉此機會與你見上一面，順便與你一同施粥，豈不妙哉！”

方父身後，三架馬車拉著滿滿十來桶臘八粥。

真是想睡覺來枕頭，

這臘八粥不是別的，全是功德啊！

“眉兒替饑民們多謝爹爹，多謝孃親～”

“嗐～眉兒你有孕在身，還是早些回宮修養著為好！”

“無妨，眉兒與爹孃一同施粥！”

“也好，也好。為父聽聞你大哥亦是今日回城，咱們在此施粥，興許還能碰上。”

“大哥？大哥不在京城？”

“嗐，都是這饑荒鬧得。京城外起了流寇，你大哥乃馬兵千總，被派出城平亂去了。”

“平亂…”

方如眉心中一驚，想起了方才那饑民的話。

流寇肆虐，民不聊生…

就在此時，遠處一小隊人馬帶著煙塵奔襲而來！

“快開城門！快開城門！”

“來著何人？！”

“綠營馬兵！快開城門！”

十來匹馬快速奔襲進城，

一個個皆是血淋淋，一身的傷…

馬上的旗子方如眉認得，方如眉爹孃更認得，

那正是方家大哥方天戟所在的馬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