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墨暗歎一口氣,心道:“天,你真要我死在這裡嗎?”他轉頭看向身下的少女,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盡是驚恐的表情,死死地盯著那樹杈的斷裂處。

“罷了。”白羽墨心道:“死就死吧,反正我這醜八怪留在世上也只是多餘,早點死了興許也許還是件好事。只可惜了大仇未報,還有這小姑娘......”白羽墨目光在少女的臉上停頓了數秒才繼續想道:“要是她有那麼一天記得起我來的話......也算是我的一種榮幸吧!。”

打定了主意,白羽墨反而覺得心中安心了許多。他向身下的少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似乎沒有聽見,仍是怔怔地看著樹杈。

白羽墨聲音放大了點:“喂!”

少女一驚,回過神來,看向白羽墨問道:“你在叫我?”

白羽墨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看到白羽墨的臉,少女突然想到一會兒自己要和他一同埋身這深谷,一種心酸無奈的感覺湧上心頭。不過這少年畢竟是為救她而死,於情於理都要答人家的話吧,少女無奈的輕聲答道:“紫萱,我叫陸紫萱。”

“我叫白羽墨。”

“白羽墨。”陸紫萱說道:“謝謝你,白羽墨。”

“謝我?”白羽墨呆道:“我還沒救你出去呢。”

陸紫萱輕輕搖搖頭說道:“謝謝你不顧危險來救我。”

白羽墨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為何會不顧一切來救她自己到現在還不知道,他該怎麼作答?

好在陸紫萱沒注意白羽墨的表情,繼續說道:“對不起,都是我和師兄師妹貪玩害了你。”

白羽墨灑然一笑,說道:“先別說這些了,等我們先上去再說。”

“上去?”陸紫萱悽笑道:“救兵還沒來,樹枝已經快要斷了,我們沒機會了。”

“陸紫萱!”白羽墨用力握緊了抓著陸紫萱的手說道:“答應我兩件事。”

“什麼事?”

“一是以後不管遇上什麼困難或怎樣的危險,絕不可以放任自己,千萬不要隨波逐流。”

陸紫萱笑了笑,輕輕地點點頭說道:“好,如果我今天能活命,我答應你。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白羽墨深深地看了陸紫萱一眼,說道:“這第二件便是......記得我。”

陸紫萱一愣,道:“記得你?”

這時白羽墨已經開始行動了,他用力弓起身子再突然彈起,白羽墨和陸紫萱兩個在這半空中就如盪鞦韆般盪來盪去。

樹杈受不住兩人的體重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衝擊力,裂口越來越大了,而白羽墨帶著陸紫萱也越彈越高。

“紫萱。”白羽墨在半空中叫道:“我數到三你就鬆手。”

陸紫萱一怔,立即明白到白羽墨的用意。眼前這少年為了一個不相識的陌路人如此冒險,她感動地淚如決堤。

白羽墨再次用力將身子彈高,同時喊道:“一!”

被白羽墨緊緊抓著的陸紫萱此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任由身子不停地隨著白羽墨搖擺,呆呆地看著他,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

“二!”

她感覺這一刻全世界都停止了,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她眼裡只有白羽墨那張堅定的臉。

“三!”

喊三的同時,白羽墨將自己彈到最高點,並同時將握著陸紫萱的手一鬆。

“呼,呼。”風聲在耳邊使勁地呼嘯,陸紫萱看到白羽墨仍抓著樹枝在甩蕩,而自己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砰!”陸紫萱終於被甩回到懸崖邊上,而一直站在懸崖處的兩男一女趕緊伸手接她。由於慣性,四人抱在一起滾作一團。

在一陣慌亂中陸紫萱仍不忘回頭看白羽墨一眼。

見到陸紫萱終於安然無恙,白羽墨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再次的笑了。

“啪!”就在這個時候,樹杈終於受不住白羽墨不斷甩蕩的衝擊力,斷了。

“不!”陸紫萱用盡最後的力量掙扎著站起來,衝到懸崖邊上,用盡全力向白羽墨伸出手,試圖抓住他。然而,她的手在懸崖邊顯得太短了,無論她怎樣伸長,與她和白羽墨之間的距離始終不足百分之一。

他飛了起來。

他的雙手像一對翅膀一樣伸展著,與肩膀平行,看起來就像一個十字架,或者一隻鷹。然後,他仰著頭看著她,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迅速地向下墜落。

“不!!”陸紫萱把自己的頭和手都伸了出去。她的手懸空揮舞著,好想要抓住白羽墨的身體,可是,她抓住的只有一把虛無縹緲的風。她看著白羽墨的身體疾速地下墜,她的眼裡全都是白羽墨最後無奈的笑容。最後,只看到白羽墨的烏黑的長頭把他的臉全部矇住了。

他,消失了。

消失在她的視野,消失在這茫茫的雲霧之間。

她的手還在空中揮舞著,閉起了眼睛,淚如泉水般奪眶而出。她放聲痛哭。不知道為什麼,此刻那張醜臉在她眼中不再是那麼醜陋,陸紫萱發現如果只看他另半面的話他還真是個英俊的少年。這一剎那她清楚的知道,這輩子她永遠也別想再忘記那張臉了。

“師妹。”剛才與白羽墨對話的男子走到陸紫萱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說道:“你沒事就好了,我們回去吧。”

“別碰我!”陸紫萱反手拍開男子搭在她身上的手,坐起身來,在懸崖邊上哭泣著。

男子臉上一閃怒容,又繼而嘆了口氣,在陸紫萱身邊坐下看著她。

“姐。”另一男子上前說道:“錢羿師兄說的對,我們先回去吧。大不了回去後給他立個長生牌位。”

見陸紫萱不理他,男子又轉頭在錢湛耳邊輕聲說道:“錢師兄你放心,我姐是從不把天下男人放眼裡的,怎麼會為第一次見面的人哭呢?而且那個人你剛才也看見了,他一張陰陽臉長得多醜啊。她是剛才被嚇怕了,過會兒就好了。”

聽陸紫萱的弟弟這麼說,錢羿才恢復笑容。

站在後面的另一少女低聲罵了一聲:“白痴。”後走到陸紫萱旁邊蹲下,輕輕幫她擦去眼淚。見陸紫萱哭得如此傷心,這名少女也不覺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候,只聽空中“嗖”一聲響,除陸紫萱外其餘三人都不覺抬頭望著天上。這一看,都不禁傻了眼。

只見空中衝下來一柄大劍,而劍上站著兩個人。

前面一個是控劍飛行的人,看樣子年約四十,後面的人看樣子年約二十多。來人正是白羽墨的兩位師兄,於大勇和宋濤。

這柄劍飛到四人面前停下,上面兩人跳下來,只見於大勇將手一揮,那柄劍便自動飛進他背後的劍匣裡。兩人看著眼前的四個年輕男女,這四個似乎都只有十七、八歲左右,有一個穿淡綠色衣裙的少女正坐於懸崖邊上,似乎哭得很傷心,而其他三人則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兩人。

對於二人的到來陸紫萱是渾然不覺,而其餘三人則是目瞪口呆。

御劍飛行是要達到元嬰期的人才能熟練運用的一種法術,而元嬰期的修真者在這世界中是少有露面的。雖然陸紫萱四人也是出自修真門派,平日雖時有聽派中長輩提過御劍飛行,但真正見到御劍飛行這還是第一次。因為修真界規定,修真者不到萬不得已,否則不能在世俗界使用御劍飛行,不然會引起世俗界恐慌。今日於大勇見到白羽墨髮出的求救訊號,心知這小師弟一定是遇上什麼大事了,不然他是不會隨便求人的。不得已才御劍飛行趕來。

“這位師兄。”錢羿三人雖然吃驚,但畢竟是屬修真門派,對於這類事很快能恢復過來。此時錢湛上前拱手說道:“看兩位師兄的打扮應該是玉虛宮的吧。”

於大勇兩人回禮道:“正是,不知幾位師弟師妹是何門派?”

一聽別人問起自己的門派,錢羿面露得意之色,說道:“小弟錢羿,這是我師妹李華美。我們是玉劍門的。”

“哦。”於大勇和宋濤吃驚地問道:“不知修真界玉劍門現今門主錢不敗......”

錢羿頭一揚,傲聲道:“那是我爹。”

於大勇和宋濤一同拱手道:“原來是玉劍門少門主,失敬失敬。”

“嘿嘿。”錢羿搖搖手說道:“沒什麼,我們只是聽說崑崙山景色秀麗,才過來玩玩的。”

於大勇點點頭,又問道:“那另外兩位?”

另一少年上前搶道:“我叫陸天琪。”又指著陸紫萱道:“她是我姐姐陸紫萱,我們的爹是九幽山莊的莊主。”

“哦?”於大勇動容道:“可是修真界九幽山莊的陸劍南陸莊主?”

陸天琪得意地說道:“正是我爹。”

“不知道是玉劍門和九幽山莊的公子、千金光臨,真是失敬。”

錢羿、陸天琪和李華美一同回禮。

幾人客套一番後,宋濤忍不住問道:“請問幾位師弟師妹,有沒有看到我小師弟?”

“小師弟?”

“正是。”於大勇笑道:“我們是看到小師弟的求救訊號才趕來的,訊號應該是從這附近發出去......”

於大勇話還沒說完,本來一直在旁邊哭泣的陸紫萱跳了起來,跑來抓住於大勇的手臂,使勁搖晃著哭道:“你們是他師兄?你們真是他師兄?”

於大勇和宋濤對望一眼,均感不妙,問道:“這位師妹可認識我小師弟白羽墨?”

“是他!你真是他師兄!”陸紫萱叫道:“你們快去救他,你們快去救救他。”

宋濤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感覺,大聲問道:“我師弟出什麼事了?他在哪?”

陸紫萱只顧著搖頭哭泣:“你們快去救他。”

於大勇反手抓住陸紫萱的肩膀,問道:“陸師妹,我師弟在哪?”

陸紫萱轉身指著後面的懸崖,哭道:“他......他......”

“師弟!”宋濤幾欲衝上前,卻被於大勇拉回來,於大勇喝道:“你給我冷靜點!我現在下去找小師弟,你馬上回去派門下弟子去尋找。”說罷向眾人拱了拱手便召喚飛劍向懸崖深處飛去。宋濤也沒向錢羿等人多說什麼,便急急忙忙趕回去召集人員。

待於大勇和宋濤走後,錢羿冷哼一聲,說道:“玉虛宮怎麼都這麼沒禮貌的。”

陸天琪介面道:“就是。還好我姐姐沒事,不然我今天和玉虛宮沒完。”

李華美白了他們二人一眼,也不說什麼,便扶著陸紫萱離去,錢羿和陸天琪自討沒趣,也就隨著她們一同離開了。

那一日於大勇和宋濤帶領玉虛宮下眾門徒將整個崑崙山都搜遍了也找不到白羽墨,甚至連屍首都沒發現,最後以千里飛劍召喚在世俗界的老道士趕回來,老道士為白羽墨算了一卦,卻怎麼也算不出他是生是死。

不得已,於大勇和宋濤只得返回門中向百劫報告此事,而百劫卻沒有什麼表態,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嗯,這樣也好。”便讓於大勇和宋濤留在玉武堂繼續修行,為兩年後的比武大會做準備。可看在眾弟子眼中,這個師傅似乎對小師弟極其不滿,他甚至連給白羽墨弄個靈位都沒有,眾徒弟當著百劫的面不敢說什麼,可私底下曾議論無數次了。直到數月後九幽山莊的莊主陸劍南親身上門道謝,眾人才知道白羽墨原來是為救人而掉落山谷的。百劫大感面上有光,白羽墨的靈位這才上了玉武堂的位置。

而從那天以後,白羽墨便從人間蒸發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