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鉦不置可否,這人壞得很,信不得。
兩人坐在地上,思索葉凝玉的去向,他們一直在出口的方向,沒看到她出去,想來還在這裡。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但想想葉凝玉的本事,心安不少。
傅鉦問:“會不會被拉進鬼鏡?”
餘恆遠說:“不會,她們沒能力造出鬼鏡。”
這傅鉦就不太懂了。
“不是說死前怨念極大,就會創造出來嗎?”
餘恆遠:“對,但前提一定是要有強烈的慾望,這是執念,執念成魔佔主導,大於怨念,才能觸發。不是所有的怨念都會孕育鬼鏡。她倆那樣,恐懼佔據大部分思想,是創不出來的。”
傅鉦低著頭,看不清情緒,過了會才問出埋在心裡多年的問題,“鬼鏡,只能身亡後創造,對嗎?”
“廢話,鬼鏡鬼鏡,不入鬼道,怎能——”話沒說完,便意識到傅鉦言下之意,也跟著沉默。
餘恆遠幽幽說道:“我以為她和我一樣的,雖然來歷成謎,但左右差不了多少,誰知竟然是——”他沒接著說。
他在鬼鏡中窺到了她的過往,知曉了她曾藏在心裡的那個人,不是傅鉦,不是他。
傅鉦六年來也查了不少資料,試圖找出她的出處,誰知這一查,才發現她說她一千多歲,還是太保守了。
餘恆遠存心找不痛快,問:“那個人你知道是誰嗎?”
傅鉦搖頭,那個他從來沒聽清過的名字,是她心底最深處的柔軟,不敢猜。
餘恆遠呵呵一笑,這算不算是他和她才知道的秘密?!
傅鉦說道:“是誰又怎樣,她的過去的確參與不了,但幸好我們還有未來,未來有我就夠了。”
餘恆遠冷冷嗤笑道:“你已經出局了,未來關你什麼事。”
“呵,你又好到哪裡去,阿玉要是喜歡你,早八百年就喜歡了,你做再多也白費。”
“我有生生世世的輪迴和她耗,你有什麼?腱子肉嗎?死了也是一捧土。”
“死亡無法避免,但起碼我們在一起過,你有個屁。”
“小師妹總有一天會被我感動。”
“阿玉早晚是我媳婦。”
“……王八蛋!”
“狗東西!”
兩人可能八字不合,又差點打起來……
葉凝玉其實哪都沒去,只是被拉進一個虛空之中。
她眼前浮現出一本偌大的古籍,宛如一座小山,封面上三個古老的文字“連山易”,心思一動,古籍自顧翻開,白色的紙張上繪著一個個妖獸,那些妖獸栩栩如生,猙獰著面孔似要破紙而出。
妖獸的周圍圍繞著一圈圈象形文字,一撇一捺都拖得老長,像是一條條鐵鏈拴著妖獸,空白的地方還繪著日月星辰的圖案。
葉凝玉心裡默唸著絜鉤,古籍自動翻到那頁,但上面畫著的圖案已經消散了大半,像是畫著畫著突然沒了墨。
她仔細觀察一陣,赫然發現那張書頁上的文字斷了幾處,她心下了然,又將古籍翻到傲因那頁,果不其然,文字也斷了。
餘恆遠說的對,連山易的封印果然出現了問題。
可是這裡面那麼多的妖獸,一個個去查,不太現實,就算知道是哪些,又要怎麼找?
葉凝玉蹙眉思索,還沒想出個理所然來,連山易便在眼前慢慢合上,變成煙花消散在虛空之中。
天空突然綻放出一朵紅色的煙花,亮晶晶的火光漸漸凝聚成一個字——“淨”。
葉凝玉出來的時候,兩人正扒在下水道的牆壁上找蹊蹺,阿玉不會憑空消失,肯定是觸發了某種契機。
她出現得悄無聲息,兩人找得太仔細,都沒發現要找的人已經站在身後。
“你們在找什麼?”她問。
兩人聽到她聲音急忙轉身,傅鉦離得近,長腿一抬,幾步跨到葉凝玉身邊一把將人抱住,“阿玉,你去哪裡了,嚇死我了。”
葉凝玉身子一僵,鼻尖縈繞著男人冷硬的氣息,熟悉得很,遠去的記憶像是一個繭,正慢慢抽絲剝殼。
餘恆遠很失落,他的小師妹沒在第一時間推開傅鉦,這場情愛裡,他永遠都是晚了一步。
哪怕兩人錯過六年,傅鉦還是留在她心裡,不像他,剛才抱住她的人是他的話,估計她早就避開了吧。
這樣的執著,究竟有沒有意義?他頭一次產生了疲憊和疑問。
葉凝玉掙脫開來,手往前一推,冷不丁聽到傅鉦嘶了一聲,葉凝玉天眼還在,低頭便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胸口。
剛才進虛空時正好看到傅鉦被拖在地上,傷口該是那時候弄到的。
傅鉦不知道天眼的事,裝作沒事的樣子,問她:“阿玉,剛才發生什麼了?”
葉凝玉回過神,悄悄閉了天眼,雙眼又恢復成空洞無神的狀態,她簡要的把連山易的事說了。
餘恆遠說道:“所以,《山海經》的妖獸,很有可能都關不住了?”
“嗯。”
三人沉默,這可不是小事,一個絜鉤和傲因都快擾亂社會秩序了,要是還有其他的,傅鉦不敢想,同時也感到無邊的壓力襲上心頭。
餘恆遠適應得極快,他不過承載了幾世的記憶罷了,維護世界和平的責任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傅鉦。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傅鉦本就是勞碌命,這回有得忙了。
幾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那團妖氣葉凝玉帶回棺材鋪,餘恆遠和傅鉦要回警局。
葉凝玉聽傅鉦打電話安排任務,裡裡外外前前後後都是工作的事,對自己一點安排都沒有。
她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提醒他胸口的傷要注意一下。
傅鉦一愣,眼裡暈開笑意,唇角揚起優美的弧度,“嗯,好,我記得了。”
這笑容維持了好久好久,他問餘恆遠:“阿玉是不是關心我?”
餘恆遠沒理他。
過了會,傅鉦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阿玉是怎麼知道他受傷的?
餘恆遠看他二傻子一樣,打擊他:“你剛抱人,髒血都擦人身上了,又腥又臭,可能被薰到了吧。”
傅鉦立即不說話了。
“我走了一趟下來,發現從電杆到超市這一段路,發傳單的特別多。”
“可是,傳單又能說明什麼?”
傅鉦拿出一沓單子,放到桌面,指著說:“王翠芳,邱巧文,文化水平低,是來打工的,首要目標肯定是找工作,那麼路上收到的傳單,肯定會仔細看。”
那些傳單的確都是招聘的,花花綠綠各式各樣,什麼樣的都有。
李冶明白了點,說:“鉦哥,你的意思是,有可能兩人都與某個傳單上的招工有過聯絡?”
傅鉦點頭,“對,這是我目前能想到兩人的共同點。”
羊羊羊說:“那我去核查他們通話記錄和招工資訊?”
傅鉦沒同意,邊思索邊說:“遍地撒網只是個死辦法,太浪費時間了。而且如果這麼簡單,出事的就不會只有兩人了。”
他把之前列印出來的那三張廣告攤開,手指點了點,“突破口應該還是在這裡。”
幾人又圍著廣告討論半天,餘恆遠來了興趣,也湊過來。
傅鉦說:“如果這三張廣告代表某種意義,得到他們肯定也會有種規律。”
餘恆遠見傅鉦有意識的把三張紙按順序排列得方方正正的,問他:“為什麼你一定要這麼排,有強迫症嗎?”
傅鉦腦海閃過一道光。
餘恆遠接著說:“如果順序亂了會怎樣?”
一瞬間,傅鉦如醍醐灌頂,他激動的把三張紙抓在懷裡,一張一張遞給李冶,“如果,三張紙代表時間順序呢?”
李冶和羊羊羊沒太懂,餘恆遠卻聽明白了,“就像闖關遊戲,只有破解第一道關卡,才能得到第二關卡的提示?”
分開看,三張廣告上面的電話都是錯誤的,但合在一起就能拼出一個隱藏的號碼。
羊羊羊還有點糊塗,他抓了抓一頭捲髮,頭頂都快禿了,也沒想明白,“鉦哥,到底什麼意思啊?”
傅鉦把第一張廣告遞給他,笑著說:“你現在可以去排查附近有誰看到過發這廣告的。”
“後兩張呢?”李冶問。
“既然是闖關遊戲,那麼第二第三個提示不會和第一個在同個地方出現。”
“唉!”羊羊羊領命而去。
傅鉦接到秦三的電話,他動作挺快,一天時間就打聽到彭家的一些事。
“彭家背地可能有灰色產業,但具體是什麼不太清楚,表面看著乾乾淨淨,但是耐不住他有個愛炫富的兒子。”
“彭新宇吃喝玩樂無一不精,在他們那小團體裡是個著名的散財童子。據說他家在國外有好幾棟房子,國內國外胡吃海喝到處玩,身邊女朋友一月一換,每月生活費都幾十萬,分手費也大方得很。他家那小廠,一年就三兩百萬的利潤,哪經得起那麼造,還有啊,”秦三頓了頓,神秘兮兮地說,“有人說他一個月內破了九個瓜。”
傅鉦沒聽懂,“什麼玩意?”
秦三:“就是,就是那個,處......”
傅鉦吸口氣,唾了一口,罵他,“你腦子裡都是些什麼廢料。”
秦三很委屈:“這又不是我說的,彭新宇還揚言,只要他想,一個月三十個瓜都可以。有人打趣他,哪有那麼多的瓜給他破,他說只要一伸手,想要多少有什麼。所以,私底下大夥都在討論,彭家可能做著皮肉生意。”
皮肉生意,這倒是一條線索。
“還有嗎?”
“基本就這些了,哦,對了,還有那個高永,據說經常往東南亞那邊跑,也不知幹什麼,殺豬還有國外業務嗎?”
“行,我知道了,竊聽器呢?”
“已經放好了,一會把頻道轉給你。”
葉凝玉帶回的肉球是一縷妖氣。
她原想在妖氣上打一道印記追蹤本體,但巧婦難為啊。
這是人道的天下,靈氣稀薄,之前也損了不少功德,從異世回來後,道法嚴重受損,每次借靈開眼也都不是那麼容易,列印記這種更高深的術法,對靈氣要求更大。
葉凝玉覺得有點煩,天道要她淨化世間安度亡靈,可又收回她的本事,這是要她如何?
又不是說兩句話就能辦成的事。
她把妖氣拘進一個骨灰盒裡,掩上房門,索性回房睡覺。
一晚光怪陸離睡得也不安穩,醒來的時候精神不太好。
絲絲強行上線,闖進來嚷嚷:“葉兒姐,不好啦,冤大頭出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