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鉦之前讓人去姜同家裡搜到了半包沒用完的小魚乾,檢驗中心今天出了結果,小魚乾裡檢測出乙醚成分,更神奇的是,竟然還測出了草木灰,就是紙張燃燒後的灰燼成分。
買貓的人每次都帶著口罩,姜同只看到眉眼,正在讓技術處的同事根據姜同描述的模樣進行影象採集。
傅鉦又讓人蒐集垃圾場周圍的監控,買貓人總不能憑空出現。
可大海撈針,速度也太慢了。
他決定再去垃圾場一趟,買貓人既然多次出現在那裡,那麼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中午時,傅鉦帶著羊羊羊和李冶到了垃圾場。
幾人推門而入,天氣炎熱,裡面氣味難聞,半空中飛舞著一群群蒼蠅,嗡嗡嗡地吵個不停。
三人兵分三路,往不同方向而去。
傅鉦往左,左側一條人工小道直通後山垃圾掩埋之地,院裡已經搜過,他決定到裡面去看看。
越往裡氣味越難聞,走了幾分鐘,小道匯入主道,主道寬闊,路面坑坑窪窪,四周的雜草都快一人高了。
傅鉦彎著腰劃拉著草叢,慢慢查詢。
一陣風過,眼前飄蕩起細碎的黑色物質,他伸手抓了一片,輕輕一撮就散了,這是紙張燒過的灰燼。
要是平時,在垃圾場看到這種灰燼再正常不過,誰都不會在意,可想起小魚乾裡的灰燼,傅鉦直覺這東西肯定和案件有關。
他又仔細找了一圈,便在角落裡發現一堆這樣的灰燼。
他用樹枝輕輕劃開,忽然發現最底下是未燃盡的半個手掌大小紙張,定睛看去,竟是祭祀用的黃紙,上面還有繪著紅色的圖案,紙張經過幾日的暴曬,顏色褪了些,上面還有幾個銅錢樣式的孔,這種黃紙香燭街裡多的是,木十九還曾坐在門口打過孔。
傅鉦戴上手套,撿起來放在密封袋裡。
又找了一會,身後傳來腳步聲,傅鉦轉身看去,羊羊羊和李冶也到了後山,兩人沒有任何發現。
傅鉦問兩人,有沒有看見過紙張焚燒的痕跡,李冶想了想,說:“紙張倒是沒有,但是有看到半截香。”
兩人又跟著李冶進了院,牆角陰暗的角落裡躺著手指長的半截香,香的顏色有點怪,市面上常見的香一般是紅黃綠檀,再不濟還有其他色彩,但黑色的香卻很是少見。
香上隱隱約約還帶著紅色絲狀的線條,線條組成一個圖案,因只剩半截,圖案也只有一半,依稀看出是一個人的臉,但奇怪的是,這人的眼睛是上下排列,瞳仁佔了眼眶一半以上。
傅鉦將香收進密封袋,心裡也越來越疑惑,不知這兩樣東西到底和虐貓案有什麼關聯。
眼見天色漸晚,傅鉦一行人手有限,便決定先行離開。
剛走到大門位置,傅鉦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貓叫,貓聲嘶啞尖銳,伴著淒厲,像是正遭受某種酷刑。
羊羊羊和李冶顯然也聽到了;“鉦哥,有貓。”
幾人對視一眼,紛紛轉身向後跑去。
聲音是從後山位置傳來的,三人到了後山,又找了一番,哪有貓。
羊羊羊奇道:“怪了,怎麼沒有?”
李冶說:“可能是跑得太快了。”
傅鉦不知怎的越想心裡越不安,從剛才起就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生性敏銳機警,細細看去又什麼都沒有,強烈的感覺告訴他這並不是錯覺,可敵人處於暗處,來意不明,他不是匹夫之勇的人,當下便決定先離開:“先離開。”
羊羊羊和李冶聽他語氣有些重,識趣的什麼也沒問,但心裡也暗自警覺起來。
幾人從之前來的左側小道返回,兩側雜草叢生,四周一片寂靜。
走了一會,傅鉦發覺不對勁,他看了看腕錶,問:“我們這會走了多久?”
羊羊羊:“快十分鐘了吧。”
李冶一聽,也反應過來:“不對,我們剛才跑過來頂多兩分鐘,雖然現在是走路,但也不可能要那麼久。”
傅鉦:“我第一次從院裡的小道過來大概五分鐘,現在快十分鐘了,還沒走到小道的入口。”
話音剛落,三人又聽到貓叫聲,這次聲音比上次更近,叫聲也更清晰,像是被抓住脖子發出的慘烈的哀嚎,草叢裡也忽然傳來利爪摳在地上的呲呲呲聲。
傅鉦循聲往草叢裡走了幾步,撥開一看,什麼也沒有。
“喵——”
“喵——”
“喵——”
不遠處又傳來陣陣此起彼伏的叫聲,每次叫聲都不一樣,有時是尖細的聲音,有時是嘶啞暗沉,有時又像是隻小奶貓細弱嗚咽。
羊羊羊怒道:“這是掉進貓圈了嗎?這麼多貓,看我不逮一兩隻過來。”說著,捲起袖子就要衝過去。
李冶急忙拉住他,“羊羊羊,你沒發現這貓叫聲有點怪嗎?”
羊羊羊愣了下,細細去聽,貓叫聲忽遠忽近,嘈雜的貓聲交纏在一起,又像是一個人桀桀桀的笑聲,聽著怪瘮人的。
羊羊羊回過神,脖頸有點發涼,見傅鉦過來,急忙問道:“鉦哥,我們是遇到鬼了吧?”
傅鉦踢他一腳,罵道:“建國後動物不許成精,你是警察,怕個屁啊!”
“現在怎麼辦?”
傅鉦冷哼一聲,率先走在前方,大聲呵斥道:“繼續往前走,我看誰敢搞鬼。”
語氣鏗鏘有力,帶著一股威嚴,氣勢如鈞,像是一柄出鞘的刃。
羊羊羊不知怎的,覺得那聲音彷彿有種魔力,振聾發聵,骨子裡生出一股敬畏之心,膝蓋一軟條件反射差點就跪下了。
這次倒是暢通無阻,幾分鐘就出了垃圾場,幾人沒多停留,驅車離開。
車裡,羊羊羊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鉦哥,剛才是遇到鬼了嗎?”
傅鉦見不得他那慫樣,“嘖,我說你怎麼還這麼封建迷信?”
羊羊羊:“那你說剛才怎麼回事?”
傅鉦想了想,更願意用合理的推測去解釋:“我覺得貓叫聲可能是人為,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模擬這種聲音應該不難。”
“那我們走了半天也沒出來呢?”
“我們聽到貓叫聲追過去,心裡處於高度緊張狀態,這個時候人的感官被無形放大,以為過了很久,其實可能才一會,簡而言之就是心理作用。”
羊羊羊和李冶想想也有道理,心裡漸漸安定。
羊羊羊雙眼閃著迷弟的光芒,誇張地喊道:“鉦哥一聲吼,不管人鬼都嚇走!鉦哥威武霸氣!”
傅鉦……還挺押韻。
三人走後不久,後山出現兩道身影,橫枝斜影掩著兩人身形,看不真切。
其中一人說:“是帝王之氣。”
另一人接著說道:“呵!可惜成不了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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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鉦和羊羊羊去了香燭街。
棺材店裡木十九依舊坐在門口打黃紙,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沒理,又低頭打孔。
羊羊羊對木十九目中無人的態度不太滿意:“嘿!我說大木頭,你——”
傅鉦拍了他一下,打斷他的話,這些可是孃家人,不能得罪。
“你們老闆呢?”
木十九有點奇怪,不過幾天沒在,這語氣怎麼聽著這麼熟絡?
這時,絲絲蹦蹦跳跳地跑進來,看見傅鉦,喊道:“呀,冤——呃,哥,你怎麼好幾天沒來了?”
傅鉦沒多想,絲絲的話很上聽,瞧瞧,葉凝玉肯定想他了。
“前幾天在忙,她在裡面嗎?”
絲絲:“在的。”
傅鉦帶著羊羊羊進後院,十九疑惑地問絲絲:“怎麼回事?”
絲絲伸出兩個拇指,輕輕碰在一起,捂著嘴偷笑。
木十九:!!!
所以,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怎麼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傅鉦怎麼配得上啊!
葉凝玉坐在石凳上,石桌前攤著一本書,她單手撐著下巴,眉眼低垂,也不知是在看書還是想事。
幾縷秀髮垂在腮邊,整個人看著嫻靜溫雅。
一截玉蘭枝斜斜伸過來,疏影橫斜像是入了畫。
每次見面傅鉦都是怦然心動,他放慢了腳步,怕壞了這一副美卷。
但總有人不知趣,羊羊羊見到葉凝玉似是眼熟,想了一會才想起這不就是抓木十九那日在警局門口遇到的女人嗎?
他鉦哥當時還撲人身上去了。
“嗨,小姐,是你啊。”羊羊羊上前幾步正要打招呼,冷不丁被傅鉦扯著後領拖了回來,“唉?鉦哥,怎麼了?”
傅鉦將人甩在身後,心裡氣惱,這兔崽子可真沒眼力見。
葉凝玉轉頭看過來,神情微愣,片刻恢復如常。
她將手裡的書合上,微微一笑:“怎麼來了?”
傅鉦在她面前另一石凳坐下,羊羊羊跟上去,看了看,哦,沒有凳子,還有個躺椅,勉強坐吧。
傅鉦見他動作,急忙將人扯回來:“站著。”還想坐躺椅,怎麼不上天啊?!他都沒坐過。
木十九也進了後院,不聲不響站在葉凝玉身後。
羊羊羊有點莫名其妙,兩坐兩站,看著怎麼像兩軍對峙,首領會晤啊。
只是談話的內容沒有他想的那麼劍拔弩張,反而還挺溫馨??
“吃了嗎?”
“嗯。你呢?”
“吃了!”
羊羊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裡吐槽:這都下午三點了,還沒吃?問的難道是下午茶?
“最近怎麼樣?還好嗎?”
“嗯,你呢?”
“也挺好的。”
......
哎呦喂,這是兩個小學雞嗎?
咦?不對啊,鉦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柔了?還有點緊張和羞澀??他們不是來問案的嗎?
他又打量了兩人一陣,忽然意識到,他鉦哥可能真的有狗了.....不是說好了要做刑偵處的單身釘子戶嗎?
傅鉦感到身後射來陣陣幽怨的目光,回頭一看,羊羊羊處於低氣壓中,滿含控訴的盯著他,他搞不懂怎麼才一會羊羊羊就像失戀了似的,羊羊羊不是單身狗麼?
木十九聽著這毫無營養的對話,也是恨不得掀桌,這些警察是吃飽了撐的吧?大老遠過來就問這個?要不是看在阿玉的面上,他早就將人打出去了。
過了一會,傅鉦將手機拿出來,點開照片庫,推到葉凝玉面前:“幫我看看這個。”
葉凝玉低頭一看,照片裡有兩個密封袋,一個裝了半張黃紙,一個裝了半截香。
她眼睛異於常人,一眼就看出不同,哪怕只是照片,也能感受到兩件東西散發著濃重的邪氣。
她不由的問道:“哪裡來的?”
傅鉦帶東西過來本沒指望能從她這裡問出什麼來,畢竟她的確太年輕了。
走訪香燭街,只是把她這裡當做第一站,進來看看她罷了。沒曾想,聽她意思好像看出點門道來了。
“垃圾場。”傅鉦覺得這個沒什麼不能說的,今天李冶又帶著人重新去搜一遍了。
木十九聽完,拿過手機看了看,語氣不善:“你懷疑我?”
傅鉦嘶了一聲,沒說話。
羊羊羊跳出來說:“你姓木,還真是木頭變的啊,懷疑你我們還過來?直接抓你就完事了。”
小鬼對小鬼,木十九放著他來!
葉凝玉撲哧一笑,拍拍十九的手,將他安撫住,接過手機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腦海裡慢慢浮現起有關的資訊。
她邊看邊說:“香的顏色和圖案都很奇怪,這種直目我記得《山海經》裡有記載。人面赤蛇身,暝照九幽,應該是燭龍,如果我沒看錯,這是返魂香。”
傅鉦一愣:“返魂香?”
葉凝玉:“嗯。一炷明香通訊去,五方童子引魂歸,也叫回魂香。漢武帝時期傳進中原的,剛開始是用來與死去的親人見面,後來演變成一種巫術,不論善惡皆可招來,招魂容易送魂難,民間因著這個,亂了一段時間。但漢武帝晚年,這種巫術就已經禁了的。”
羊羊羊嚷道:“那垃圾場裡是要返誰的魂?”
葉凝玉看了他一眼,他身上已經附了一道小指粗的黑氣,但警察本就自帶天地間的浩然正氣,黑氣短期內也奈何不可。
葉凝玉看著又有點好笑,她見到四個黑氣纏身的人,有三個它都奈何不了,這黑氣也是很倒黴。
“我不知道。”
羊羊羊還想問,被傅鉦喝住:“一邊去。”
又放軟嗓音朝葉凝玉說道:“怎麼知道是不是返魂香?”
葉凝玉:“返魂香香味濃烈,你們燃了試試,有香味的話八九不離十了。”
傅鉦:“黃紙呢?”
葉凝玉:“倒是普通的黃紙,孔是手工打的,上面紅色的應該是硃砂,看不出畫的是什麼。”
說到這,傅鉦隨口問了一句:“我看市面上有很多黃紙都是機器打孔,為什麼你們不用?”
葉凝玉託著腮想了想:“大概是為了追求儀式感。”
木十九站在身後眼裡閃過無奈,沒拆她的臺,其實是沒錢買打孔機。
臨走的時候葉凝玉又送了羊羊羊一串手串,和送傅鉦的一模一樣,對了,木十九手上也還戴著一樣的,傅鉦心裡酸得像喝了多年的老陳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