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見了。”我擠出一個自以為很瀟灑的笑容，想以此掩蓋內心的窘迫。
“十年了吧......”她的笑容漸漸平淡下來，最後疏遠到了陌生人的程度。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無地自容感，但是倔強地不肯認輸離去，便撐著身體靠在欄杆上。
“咦？你們認識？”張小雯手中拿著一杯橙汁走過來，將手中的橙汁遞給我，說：“太巧了姐，我正要向你介紹呢——白墨，我男朋友。”
我連看向張悠的勇氣都沒有了，而張小雯的那杯橙汁就像我的救命稻草一樣。我極小口地喝著橙汁，似乎這樣就能免於說話之苦。
只是我終究逃避不了的，我看到張悠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知道，張悠肯定恨透了我的不辭而別。所以她故意當著我的面大聲和張小雯說：“你才多大，別亂說。以後你們倆......你們倆做朋友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啊？”張小雯一臉疑惑，“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啊......你們倆到底認不認識啊。”
“認識......”這是張悠說的。
“不認識......”這是我說的。
張小雯夾在中間，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張悠，不知道該信誰的。
一個人的到來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也許讓局面更尷尬了。
來人正是韓破，張悠名正言順的丈夫。
“都聊上了啊哈哈哈......”韓破笑的很爽朗，向我伸出手，“白墨？對吧？哈哈哈......之前一直抽不開身，真是怠慢怠慢......”
“你好。”我再次擠出一個瀟灑的笑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似乎很有力，我能感覺到他在發力，只是若有若無罷了，也不知道是力氣小還是什麼的......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下意識這樣想，我就是對他提不起好感。
“不知白生何處高就啊？”
呸，裝什麼文化人......我心裡暗罵道，不過嘴上還是虛偽地說：“我上班遲到被開除了，目前還是無業，比不上韓生成功。”
“哈哈哈......”韓破的笑容都凝固了幾分，只是嘴上確實沒有怠慢，“歲不寒，無以知松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嘛.....只是遲到了一會就要開除的該死也不算什麼好公司，找工作總是艱難的嘛......”
“嗯，也就遲到了兩個多月吧。”我吃力地維持著假笑，嘴上還要努力做一個話題終結者。
張小雯似乎看出來氣氛的不對勁，忙開口道：“姐夫，你之前跟我說帶我去開快艇的，還算數嗎？”
“哦......啊，當然......”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白墨，姐，你們去嗎？”張小雯已經拉著韓破的衣袖往前走了一段路了，這才回頭問我們。
“我不去了，我的婚紗還沒來得及換下來......”張悠拒絕了她的邀請。
我本來也想拒絕的，可是一來我和張悠站在一塊我感覺很尷尬，二來我很不放心張小雯和韓破在一塊，保護她的安全也是我任務的一部分。
所以我只能答應了下來。只是臨走前，張悠不動聲色地拉了拉我的衣襬，小聲且快速的說：“你要還是個人的話，離她遠點。”
我苦笑著點了點頭，連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加快腳步跟上他們。見我跟了過來，張小雯很熱情地摟住我的手臂。
結果還沒走兩步，就遇上了這艘船上我最不想遇到的人——張悠的父親。我也是在得知張小雯和張悠是親姐妹之後才知道張悠的父親現在是張氏集團老總，張旭。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人認出我來，我只敢低著頭，側著身，試圖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結果張小雯這好死不死的還要上趕著把我介紹給她爸。
其實這裡張小雯的做法按理說沒毛病，她的任務就是把我介紹進集團。結果這個龍警官瞞著我張小雯她姐的身份，導致我不知道這個張旭和當年把我拒之門外的張悠父親是同一個人。
這些年來我的記憶都混亂了起來，不是張上校的拆穿，我甚至還以為我真的從來沒去過法國。我還會以為我只離開了祖國六年......我到底離開了幾年，我現在到底幾歲？我自已都不敢確定了，因為我的身份證上的生日，似乎是我自已回國時瞎填的......
是的，讓我感到最害怕的就是自已的記憶了。當然，眼前這個胖男人我也會害怕。我不知道我自已怕什麼，因為我完全可以在三秒內取了他的性命，但我就是害怕。事後回想，也許是一種叫做愧疚的感覺。
張旭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陰鬱，我不知道這個詞用得恰不恰當，但這種眼神是我不能理解的。因為據張小雯說，張旭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至少在張小雯看起來是這樣的，她甚至斷言張旭一點都沒有愛過她和張悠，就因為她們兩個不是兒子。我不知道和那些封建落後的習俗有多大關係，我能理解的是他的眼睛裡會有憤怒，能理解他上來給我一巴掌或者踹我一腳，我能理解，所以就算他真的打我一巴掌我也不會把槍掏出來將他射成馬蜂窩。
但是這種眼神，我不能理解。我上一次見到這種眼神，是我在東南亞抄一個大毒販的家時，我無奈地服從長官的命令往嬰兒房裡射了一發槍榴彈，然後那個被我們按在地上的大毒販看我們的眼神就像這樣。當時我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依稀記得自已好像親手用刀活生生割下了他的腦袋，直到我用手把他的頭顱拎起來的時候，他還是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的隊友同花2覺得看得有點瘮人，便隨手丟到了步戰車車輪底下。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能理解張旭的眼神。我不過就是和他女兒談個戀愛，然後被學校發現了，分手了，然後你讓我轉校我直接轉到外國去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說實話，我真的有點壓抑不住掏槍的衝動了，我很討厭這種眼神，我似乎沒有殺了你全家吧？而且退一步來說，很多被我殺了全家的人都沒用這種眼神看我啊......
正當我胡思亂想走神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槍響響起，擦著我的頭皮而過，打在甲板上濺起刺眼的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