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直到五更天的時候，裴煥被外頭的聲音吵醒。
開啟門，迎面而來的是沈則寧：“裴大將軍躲在這裡做什麼，你也會害怕嗎？”
裴煥微微一震，或許他只是不捨吧，沉默良久他才淡淡開口：“外頭涼，進來說話吧。”
沈則寧跟著他進了屋子，果然都已經暖和了不少，他從屏風後面拿出來一件黑色大氅給她披上。
“小公主這是決定了嗎？”
她既然決定了要入西夏，便不再是沈家小姐了，而是平陽王的遺孤，大雍的小公主。
沈則寧只是淡淡的笑著，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但很快又放了下去：“我決不決定的，還是得看裴將軍的意思。裴將軍總說著要大義，要犧牲，我父母身死，滿門流放，將軍只想過別人，沒想過自己嗎？你心上有她，本就是你的不對。”
裴煥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那一雙已經漸漸溼潤的眼睛卻早已經暴露。
“你來，就是同我說這些？”裴煥站了起來，拱手，將整個頭都沉沉的低了下去，“臣謹遵公主令。”
旋即便出了門去，站在外面拉著門，又說：“小公主可以在此處稍作休息，此刻外面冷，天亮了再走也不遲。”
他關了門站在外面遲遲沒走，關上門，張了張唇又欲言又止，終還是走了。
進了詔獄，天色已經漸漸快亮了，此刻謝長風一行人都還在這裡，零零散散的全都趴在桌子上歇息著。
“誒，裴將軍，你怎麼來了？”謝長風從迷糊中醒了過來。
裴煥沒有言語，將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轉身往底下的一層去了，這一層是專門關押細作的地方。
底下潮溼，陰暗，一片寂靜，只有牆壁上的燭火時不時的發出“滋滋”的聲響，是油燒過的聲音。
往裡面去，就是關押巧織的地方了。
“裴將軍，你還是來看我了。”巧織臉色煞白，毫無血絲，身上有鞭笞過的痕跡，單薄的衣裳被血液浸透。
“你……”
會說話？
裴煥向她走了過去，看著她滿身的傷眉頭不由得擰緊：“她對你用刑了？”
巧織搖了搖頭，苦笑：“哪裡，她不會對我用刑的，你們秘閣的人來過了。”
沈則寧不會對她用刑，她只會讓裴煥親自過來。如此，才算是消弭了心中一分仇怨。
“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裴煥繼續問，語氣平淡得就像是話家常一般。
巧織笑著：“裴將軍，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又……好像什麼都知道了，秘閣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你們也應該訊息互通吧。別人的任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任務是協助他們，將小公主帶回西夏。”
“呵。”裴煥冷笑，“是嗎？”
巧織微微閉上眼睛：“小公主同我說了許多，裴大將軍，你不是個良善的人。她很同情你，也恨你！”
“巧織，我會為你留個全屍的。”
裴煥低下頭不去看她，默默的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來，猛的一刀扎進了她的心口。鮮血從她的心口噴出來，灑在他的臉上，脖頸上，大衣上。
“為什麼，會是這樣……”
裴煥默默的走到牆角去，卻再也走不動道，坐在門口一言不發，過了許久，心中才想著，是時候該行動了。
匆匆忙忙的回去，已經收到了來自滁州的傳書，說是發現了張英的蹤跡，沒有抓到活人，他自盡了。
“奇怪，為什麼？”
裴煥愁眉不展，呆呆的望著天色好久，距離除夕夜已然過去了半月之久，今夜是個不眠夜。
他們已經到了寧都城，此刻煙雨樓內燈火通明。
寧都還是那般冷，快要開春的日子，卻冷得不像話，大雨下個不停。
此刻滁州也是一般。
桃良已經醒了，養好了身子，被關在客棧裡。
“沈教習。”
她看著身旁那個戴著面具，穿黑衣的男子，這間客棧被他們包下來了，所有的房間都是他們的人，這地方人跡罕至，除了他們，桃良再沒有見過旁人。
“你最好是期待沈則寧能早日到西夏，否則我可不一定會讓你怎麼死。”他說話還是那般冷。
比這天色都要冷。
這地方雖沒有寧都那般的冷，這幾日卻也是陰雨綿綿的。
他總是重複著同一句話，語氣冷，目光也冷，這幾日悉心照料在她的身旁，也還算是好的。她只覺得這個人熟悉，卻也覺得他格外的陌生。
“你就只會說這一句話嗎？”桃良不滿。
“嗯。”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很小很小的聲音，快要聽不見了，一陣風拂過，那聲音就消失在這屋內。
“我們什麼時候到西夏去。”桃良又問。
她記得以前聽小姐說過的，雖然她總是不願與她多說什麼，但也不是全然不知道。她知道可以從寧都那邊去西夏，卻很難，卻不知這邊也能去。
“你只需要等著就行。”
他不願多言，開啟門出去，只聽見叮叮噹噹的門鎖的響聲，過後腳步聲越來越小，很快就聽不見了。
“小姐……別去西夏。”
她呆呆的望著窗外，往下看去，時不時的還能看見一個人影閃過，每天都會有人在底下巡邏，他們在這個地方已經待了好幾日了也沒見著要走的跡象。
她雖不知這傢伙要沈則寧去西夏幹什麼，但她有預感，準沒什麼好事等著她。
沈則寧一行人去與絕塵匯合去了，加上秘閣那幾個，一共好些人，除了祝咸和長琴，旁人都去了。
她只怕此去兇險，便獨留了祝鹹，他也很聽話，等著她回。
“我同你們一道去。”絕塵道。
裴煥不怎麼贊同的搖了搖頭：“不可，此去兇險萬分，你還是留在這裡才好。”
讓他留在這裡也可少了後顧之憂，不然都無人接應。
“薛守策完全可以留在這裡，等去了西夏將桃良換回來，李雲章他們幾人護送桃良回，我去，比他們更有用。”
沈則寧也有自己的考量，她只淡然開口：“我倒是覺得絕塵公子說得很對，李雲章他們幾人留在這裡接應，我們也能安全不少。長空也得留下，不然那傢伙他們幾個鎮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