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她知道這本素描本,是因為夏若夢在她身邊的那三年裡,酒後失言告訴她的。

只是令江如畫意外的是,當年夏若夢告訴她,那本素描本里記載的最後的故事,是她在月下天台和許鳳梧告白的事情。

但事實好像並非如此,因為那本素描本的後面,還有新的畫作。

根據鉛筆痕跡的磨損程度來看,這些畫作應該是在前面的畫很久之後畫的,而且夏若夢的落筆習慣也有了改變。

原本她以為夏若夢自己偷偷畫的畫作裡,只有那一幅是有關於她的畫,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後面的畫上全都是她,有紐西蘭普卡基湖露營時的她與夏若夢,兩個人靠在星空之下用小瓦斯爐煮著奶油蘑菇意麵,那時的自己還因為太急而導致嘴角被燙傷了,她很確定那時的夏若夢絕對沒有帶畫板,沒想到事後的夏若夢依舊記得那麼清楚。

有在清涼峰她和夏若夢一起登山時的場景,當時發生了一些小意外,有人摔倒了,是夏若夢強行扛著騷亂的人群帶著她一起擠了出去,也正是因為那一次,她對夏若夢在身邊這件事,有了十足的安全感,好像只要她在身邊,自己就什麼都不會害怕一樣。

有在江景別墅和夏若夢一起喝酒的她,她雖然被江振南視為最能繼承江家的人,但平日裡在家裡也沒少受過委屈,每次這種時候她都會跑到江景別墅和夏若夢大倒苦水,而夏若夢也總是很耐心的聽著,好像從來沒有厭煩一樣。

如此種種……都是她們過去的時光,就好像夏若夢從來不肯從任何一段過去裡完全走出來一樣。

她果然也是在騙自己,她還是回來動過她自己的東西,不然怎麼可能會有她們在一起之後的故事,只是的確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就是了。

看著看著,江如畫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只是看著這些畫作,她就好像重溫了一遍那些溫暖的時光一樣。

(有沒有覺得是有些熟悉的場景,不過兩個人的反應是不一樣的~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素描本的最後,甚至記錄著一些江如畫喜歡吃的東西,她的身體有哪些需要注意的,還有江如畫到底喜歡哪些風景之類,更喜歡去哪裡旅遊之類的……很多東西就連她自己都渾然不自知。

夏若夢一直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江如畫也翻到了最後一頁,那裡似乎有一幅還沒畫完的畫,具體畫的是什麼東西,江如畫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那幅畫被配上了一句特別的詩。

淵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復何似?

江如畫不知道這到底是寫給誰的,只是她的內心深處,不知為何還在隱隱發燙。

悄悄放回素描本之後,江如畫又找到了夏若夢當年偶然說起了那個小盒子,據夏若夢所說,那是送給她白月光的一對吊墜,屬於許鳳梧的,是一枚月亮吊墜。

【也許對於你而言,夜空中的星星有很多,但你永遠是我的月亮,我的唯一。】

這枚吊墜的含義,好像是這個來著,至少夏若夢當年告訴她的是這樣。

但她找到了那枚玫瑰金吊墜的盒子之後,卻發現裡面裝的不是那枚與月亮吊墜配套的星星吊墜,而是一枚相盒,裡面裝著的照片正是她和江如畫再遇的時候所拍的照片,那時的夏若夢臉上滿是假笑,如今就連江如畫也能看出那笑容並非發自真心。

“那枚重要的首飾盒裡……裝的是我們的照片?”江如畫的心裡再度升起了迷霧,朦朦朧朧令得她看不清前路,她一直以為夏若夢把這一切都當作是交易在看待,和她的江景別墅的事情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但現在一切都好像在告訴她……也許夏若夢並沒有她想的那麼不在乎她。

她希望事實是這樣,但又不希望事實是這樣,人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生物。

如果事實是這樣的話,那夏若夢其實心裡一直都有她,只是沒能說出口罷了……也或許是她們的關係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再進一步,無論如何,她們的關係都不只是一場交易而已,這會讓她開心很久。

但這也帶來了一個殘酷的問題,當年的自己,是想報復夏若夢。

因為有了一些小性子,只是單純的想報復她而已,報復她沒那麼在乎自己,報復她把自己的心意當作交易。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事實的話,那不就是她將自己的愛情親手舉起來,然後摔了個粉碎嗎?如今的江如畫可以接受很多東西,但唯獨不能接受的就是這個事實,是自己讓喜歡著自己的人變成了這般模樣,也是自己親手毀了一直關心著自己的人。

關燈之後,夏若夢也完全沒有和江如畫睡同一張床的打算,而是就地撐開了帳篷——這樣不僅比單純的地鋪暖和,還能防止江如畫搞夜襲,一舉兩得,就連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若夢,你睡了嗎?”在熄燈很久之後,微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但夏若夢怕江如畫又不講武德偷襲她這個二十九歲的老同志,所以壓根沒敢出聲。

但是機智的江如畫還是發現了夏若夢仍舊醒著,畢竟她對夏若夢的某些地方實在是太瞭解了:“若夢,快別裝睡了,你睡著了之後的呼吸聲根本不是這樣的,我知道你還醒著。”

眼見裝不下去的夏若夢也在帳篷裡翻了個身子,語氣裡滿是無奈的說道:“小公主,你大半夜不睡覺是想病情加重是吧,本來你今天就還有點咳嗽,真要再復發的話,我絕對不會再管你了,再說你不困我都困了,有你在火車上我壓根就沒好好睡過覺。”

“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夏若夢。”江如畫在黑暗之中輕聲問道,“在你心裡,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呢?”

時隔了多年,江如畫終於有勇氣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其中的大部分動力還是源於夏若夢那些令得她有些動容的畫作——或許說是感動會更為貼切一些。

“啊?我怎麼看你的?驕橫跋扈的大小姐,一天不幹正事就知道耍無賴,你滿意了嗎?”夏若夢無奈的聲音再次響起,很顯然她對小公主莫名其妙的問題並不感興趣,回答也只是出於無奈想趕緊把她這位小公主哄睡著而已。

感動如檣櫓,剎那間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