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穩定的工作,指的是在事業單位或者是政府機關有一個正經的編制。

陳陽說出這話就是為了寒磣人。要是他們這一家子能和這兩個單位沾上一點邊的話,那每年過年,他這個舅媽指定是帶著家裡到處躥親戚,然後用她的精明展現她的優越感。

表哥神色一僵,臉色有些難看。他舅媽又笑著替兒子解圍:“我們家漢偉哪有你那麼好的運氣。不過你們哥倆雖說是表的,但我們家也就他一個,你們家也就你一個,現在哪還有什麼表不表的,都是親兄弟。”

“你現在在城裡當官,小建的事兒,你這個當叔叔的還能看著不成?”

聽聽,多麼順耳,陳陽想了想,自己好像好多年都沒有聽到這麼清新脫俗的道德綁架了,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忍過來的。

“舅媽,不是我不想管,第一啊,我現在不在教育局工作了,有些事兒也管不著。”

陳陽心裡補充了一句,要是別人我還真就管了,反正也就是把趙曉瑞約出來吃頓飯的事,但就是你們家的事兒我管不著。

“第二,那個上實驗小學,除了穩定的工作這麼一個要求外,還有一個硬性指標,那就是要有房產,孩子的戶口也要隨遷過來。”

“工作的事兒倒不是硬性指標,但是房子的問題,那是沒得商量的,表哥這次來,也是打算在城裡買房的吧?”

“正好。”陳陽戳了戳吳曉曼,“曉曼前段時間給我爸媽買房,把縣裡的樓盤基本都看完了,你們要買什麼樣的房子,問她就行。”

看著舅媽他們一家逐漸變綠的表情,吳曉曼憋著笑:“對啊,你們要是想買房正是時候,城裡的房價也不貴,一平才三千出頭。”

“你們家六口人,怎麼也要買個四室的。”

陳陽插話道:“三室也行,可以改成四房的。”

“哦。”吳曉曼算了算,“除去公攤的話,最起碼也要一百二十平才行。一百二十平,也才不到四十萬,連帶著裝修……”

“老公,爸媽的房子裝修花了多少錢?”

陳陽裝模作樣地想了想道:“好像是二十來萬吧。”

“那也不多啊。加起來六十多萬就夠了。”

夫妻倆像是唱雙簧一樣,直接就在嘴巴上替他們把房子給買了。舅媽他們一家子一聽六十多萬,頓時臉更黑了。

舅媽吃了個大癟,求助似的看向自己婆婆,畢竟關係到她重孫子的前途,老太太哪裡還能坐得住。

老太太咳嗽了兩聲,扮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看向王桂芬:“丫頭,你哥的條件,你也是知道的。”

“我說句不該說的,你們是親兄妹,現在你過得好了,該幫的還是要幫的。我們家也就小建這麼一個獨苗,要是沒把他安排好,你讓你媽我,怎麼有臉去下面跟你爸說這事。”

合著把你孫子安排好,就是透過吸別人家的血是吧?

吳曉曼看婆婆受委屈,立馬就要說話,王桂芬卻是深吸了口氣,壓住了吳曉曼的手,說道:“媽,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那你也聽我說兩句。”

王桂芬這幾天也是想明白了,尤其是在吳曉曼剛剛那一出之後,她就更通透了,這兒媳婦還沒過門,就這麼維護自己這個當婆婆的,可名義上的家人,卻是想對自己敲骨吸髓。

誰是真正的家人,誰真心是對自己好,已經是一目瞭然。

這幾天,家裡人都在擔心自己,但終究,這事兒還是需要自己來了結的。

“媽,您說的幫襯,是怎麼個幫襯法?”王桂芬自問自答道,“是不是想讓我和勝江把養老的房子讓出來,那才叫幫襯?”

老太太一聽這話,渾濁的眼睛頓時亮了:“這樣也好,正好陽陽不是還有一套房嗎,你和勝江搬過去,也管管你這個兒媳婦。”

“媽!”王桂芬真的是聽不下去了,聲音陡然拔高道,“曉曼也是你的外孫媳婦!”

“剛才陽陽也說了,小建要是想上學,房本上不管是寫哥哥和嫂子的名字,還是漢偉和曉靜的名字,那總得有一套房,也好遷戶口進來。”

“你那套就過戶給你哥嘛。”老太太也是豁出臉皮去了。

陳陽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老太太一輩子文盲,現在連過戶這麼個詞都知道了,看來他們在家是沒少謀劃這事兒。

王桂芬臉一沉:“可以啊,六十萬。”

“剛才曉曼和陽陽已經把那些東西都算過了,我們這房子裝修出來,攏共是六十幾萬,我這個當妹妹的吃點虧,就當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您看怎麼樣?”

說著,王桂芬又看向自己的哥哥:“哥,你說呢?”

陳陽舅舅頓時沉默了,他們心裡的預期,最多是二十萬,這一下子多出四十萬,別說沒有,就是有,這一輩子的莊稼漢,也的確不願意花這個冤枉錢在房子上。

而且在他們看來,這種商品房不就是騙人的,連個宅基地都沒有,自家屋頂是別人家的地面,都不知道哪塊是算自己的。

王桂芬也是掐準了他們出不起這個錢,才給他們設了這麼個門檻。卻不想王桂芬還是高估了某些人的道德底線。

“妹子。”陳陽的舅媽眼珠子一轉,笑著道,“都是一家人,我們也不佔你們的便宜,只不過現在我們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出來,但是小建的確是不能等了,剛才陽陽也說了,就怕他上學跟不上,還有大半年,我還打算給他找個補習班。”

“你看這樣行不行,房子呢,你先過戶給我們,我們先給你們十萬塊,剩下的錢,我們給你們打欠條,只要我們手頭一有錢,就把錢還了。”

陳陽心裡直呼高手,但吳曉曼卻是有些意動,畢竟這房子真能倒手六十萬的話,那他們就賺了好幾萬,多出來的錢,光是買護膚品就夠她和王桂芬用好幾年了。

看吳曉曼眼裡賊兮兮的,陳陽就知道這丫頭還是沒經歷過人心險惡。

掐了掐吳曉曼的手,陳陽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肉包子打狗。”

吳曉曼頓時一怔,旋即就明白了,合著打欠條就是個幌子,什麼欠條不欠條的,只要不要臉,那就是張廢紙唄。

頓時,吳曉曼感覺自己的三觀被狠狠地重新整理了,心裡越發地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