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沈媛媛的房內又出現了新花樣,這一次是一條嶄新的虎皮裙。

看到白虎皮做的裙子,沈媛媛下意識地以為是阿兄送給他的。

可賀樓走到她身邊,向她彙報:“公主,那潛入您房內的小賊,正是最近府中新來的面首——蕭四。”

“是他?”沈媛媛不可置信。

想討好她的面首多了去了,但卻沒有一個討好到了點子上。

這個蕭四是唯一一個,知曉她全部喜好,並付諸行動,討她歡心的。

“有意思。”她揚了揚眉,愛不釋手地摸了摸虎皮裙,毛茸茸的,很暖手:“哪有人大夏天送這東西的?”

一時來了興致,沈媛媛把虎皮裙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站起身:“辛苦將軍了。”

“屬下該做的。”

“將軍,我釀的葡萄酒能喝了,你去後廚拿,給你準備了五壇。”

“多謝公主!”賀樓抱拳,畢恭畢敬地離開。

這些年,他心甘情願給公主當影衛,一方面是因為耶律少將軍的囑託,另一方面,公主待人寬厚,不僅僅是他,她對每一位下屬都十分的好,這也是他甘願為她肝腦塗地的原因。

哪家的公主,會親自釀酒,還會將釀好的酒分給下人?

只有他家的公主會如此。

沈媛媛倒是沒想太多,待賀樓離開,她也離開,朝著後廚方向走去。

剛邁進後院,她便瞧見一個身影,勤勤懇懇地砍著柴。

大熱天的,他的衣衫都被汗浸溼了。

“參見公主。”後廚的庖人以及廚娘見到沈媛媛,紛紛行禮。

蕭四聞聲,拎著斧子起身,轉身也給沈媛媛行禮。

沈媛媛輕嗤了一聲,上上下下,認真打量蕭四。

這面首看著老實巴結,真沒想到,他會有那麼多心思。

她試探性地上前一步,勾起嘴角:“還挺能裝。”

蕭四聞言,愣了一下。

“冰塊是你放進本宮屋裡的?”

蕭四仍舊不說話,低垂著腦袋。

“富貴人家才能儲冰,你一個流民,哪來的冰塊?莫不是偷來的?”沈媛媛厲聲道。

蕭四保持著躬身低頭的姿勢,就是不說話。

沈媛媛哼了哼,沒想到他口風這麼嚴,竟然一點反應都不給她!

“你真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我命暗衛盯梢了兩日,他親眼見你鬼鬼祟祟進入本宮房內,你若還是不肯交代,那本宮只能把你趕出府了!”

聽到要趕出府,蕭四總算有了反應,單膝跪了下來,把手裡的斧子往地上一丟。

他撿了一塊石頭,在地上寫字:不-要。

“不要什麼?不要將你趕出府?”沈媛媛質問道。

蕭四點點頭。

“那你從實招來,荔枝、冰塊,還有那虎皮裙,從何而來!”

這三樣東西,即便是達官貴人都很難獲得,更何況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民?

“不能說話,那就寫字。”沈媛媛招了招手:“來人,去拿筆墨紙硯!”

不一會兒,兩名宮婢便抬來一張桌子,並將紙墨筆硯一併拿來。

蕭四站起身,拿起筆,手卻懸在半空,遲遲不肯下筆。

“怎麼?還不肯招?若不招的話,那本宮只能將你趕出府!”

蕭四聞言,迅速提筆寫字,在宣紙上寫道:是可汗吩咐的。

“笑話!可汗若要送我東西,自會派宮人來,何須你鬼鬼祟祟?”

蕭四很堅定,又寫下兩個字:真的。

沈媛媛蹙了蹙眉:“好,我自會跟阿兄求證。”

蕭四點點頭,把筆放下。

沈媛媛這才注意到,他左臂受了傷,上面有一道道抓痕以及咬痕。

疤痕上擦了一些藥粉,卻沒用紗布包紮。

“這傷怎麼回事?”她指了指他的胳膊。

蕭四聞言,急忙去扯自己的衣袖。

天氣熱,他便挽起袖子砍柴,卻沒想到傷痕被沈媛媛發現。

“藏什麼?”沈媛媛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肘。

不知為何,和他四目相對時,她竟然感覺心悸了一下。

他琥珀般的眸子裡藏著濃烈的情愫,這情愫令她猝不及防,甚至差點陷進去。

儘管戴著面具,但是沈媛媛還是能看清楚他的雙眸,狹長的眸子,明明該是冷淡涼薄的,卻滿是深情。

她心虛地趕緊挪開眸子,視線落到他的傷口上,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被猛獸咬傷的。

“被白虎咬的?”沈媛媛沉聲問道。

蕭四低下頭,點了點頭。

一時間,沈媛媛竟然生出一絲心疼:“做面首,就要知道,皮囊對於你們來說最重要,你這身皮囊若壞了,本宮還會再多看你一眼嗎?”

蕭四不說話,但卻明顯擔心起來,從口袋裡摸出藥粉,便要朝手臂上倒。

沈媛媛見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魯莽!你這藥粉已經塗抹過,物極必反懂麼?藥的劑量過大,會起反噬作用!”

蕭四的指尖顫了顫,把藥瓶捏緊。

沈媛媛嘆了口氣,她就沒見過這麼笨的面首!

“我幫你處理傷口。”

她鬆開了蕭四,抬步朝廊簷下走去。

廊簷下不曬,宮婢立馬給她搖扇子。

“去,把我的藥箱拿來。”

須臾,一名宮婢拎著沈媛媛的醫藥箱過來。

沈媛媛開啟藥箱,從裡面找出匕首和油燈:“你這腐肉得先颳去,刮乾淨後再擦金瘡藥,並用紗布包紮,知道麼?”

蕭四點著頭。

“手伸過來。”

蕭四順從地伸出手。

沈媛媛見狀,笑了笑。

這面首雖然憨笨,但卻很聽話。

他的聽話,和其他面首不同。

其他面首忌憚她公主的身份,對她又驚又怕,不得不聽話。

他卻不是,對她看似恭敬,但卻又帶著幾分執拗。

“痛就喊出來。”沈媛媛笑道。

蕭四不說話,緊緊咬著牙關。

沈媛媛給他剮肉,抬頭時,便見他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明明痛得要死,卻愣是一聲都不吭。

“聞一聞這個,就不會那麼疼了。”

沈媛媛從藥箱翻出一個香包,將香包遞給他。

這裡面是一種有麻醉效果的藥草,只許吸一吸,便能起到一定的麻醉效果,會減輕一些疼痛。

蕭四很固執,接過香包卻不嗅,死咬著牙關,一副鐵了心要受這份苦的樣子。

沈媛媛無可奈何:“你不止是個啞巴,還是個呆瓜,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呆的。”

給蕭四包紮好傷口後,沈媛媛抬起頭,發現他已經滿頭大汗,疼地全身都在發顫。

他將香包藏進懷裡,一副很珍惜的模樣。

沈媛媛真是不理解,蹙了蹙眉。

轉念,目光落在他的青銅面具上:“你為何要戴面具?臉上有傷麼?我精通醫理,可以給你看看臉。”

一聽要看臉,蕭四驚嚇到起身後退,踉蹌了兩步,差點摔倒。

他躬身行了個禮,扭頭便跑。

“唉?這人是不是真傻啊?公主您一番好意,他跑什麼?”一旁的宮婢嚷嚷道。

沈媛媛看著蕭四離去的背影,蹙了蹙眉。

不知為何,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總覺得,這個蕭四,像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