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說清楚點。”黎落雪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別人都知道，就她不知，讓她十分不安。
遊虛子一把拉住黎落雪的手腕，轉身就跑，“說清楚不了，跑吧！”
不明所以的跟著遊虛子沿著溪流開始奔跑，一眨眼，江雨聆和林書影跑得更快，不知何時，已逃躥到溪流對面諾大的闊葉林裡。
雲舟上，白衣仙人不屑的瞥了眼逃竄的四人，籬笆裡驚慌的小羊羔罷了。
其餘凡人都疑惑於四人的奔跑，甚至恐慌著，仙人面前竟敢如此不敬，蓮兒的父母趴伏在地，嘴裡高喊著為她求饒的話語。
“江道友，林道友！”遊虛子跑得腿顫腰彎，嘴裡呼哧呼哧喘氣，‘金寶’這具身體，每天吃喝玩樂，完全不幹活，虛得很，跑一會就不行了。
“我們、四人還是聯手，呼呼——累死小道了！”
江雨聆和林書影自然不會管身後如何，腳步更未有絲毫停頓，兩人現在的身體是幹慣農活的中年女人，比黎落雪和遊虛子的身體素質好多了。
黎落雪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不是，我們為什麼要跑啊，你們知道要跑去哪嗎？”
遊虛子抱著一棵樹，彎腰乾嘔著，緩了一會兒道：“先拖延時間，咱那個村估計現在被屠乾淨了。”
“但是別小看凡人，這場斷凡道的殺戮，凡人可是抵抗了整整三百年！所以——”
轟隆隆——
突然，烏雲翻滾，地動山搖！
跑在前面的江雨聆和林書影也停了下來。
四人都抬頭往天上看去。
“來了！”遊虛子頗有些激動道。
只見黑色的烏雲翻滾，一潮蓋過一潮，逐漸蔓延，遮天蔽日，像巨人的手掌，將天空緊握，整個大地都在壓迫下顫抖著，地動山搖，狂風大作，風浪呼嘯般的刮過，掀起一片片闊葉林的嚎叫，樹木被折斷，大地開裂，不見陽光，世界黑暗，唯天穹中，道道雷光劈里啪啦，如銀蛇在黑色的雲層間翻動。
黎落雪抱著大樹，狂風颳得她裸露之處道道血痕，身體倒飛，堪堪抱著樹堅持，並艱難地呼吸著，只一瞬間而已，還明媚的茶山鄉村，變成了世界末日，壓抑的無法呼吸。
狂風咆哮，雷電交加，伴隨著這樣的癲狂，一條黑色的巨龍掀起巨浪衝天而起！
“吼——”
叫不出名字的吼叫聲，震耳欲聾，傳遍四野。
黑龍的身軀龐大的蓋過天空，翻轉騰挪間，一對猩紅龍眼朝下看去，仿若金剛怒目，讓人心生恐怖。
“何為罪血，一派胡言！”
黑龍仰頭，咆哮著怒吼——
“這泱泱山河，瀝瀝山川，憑什麼不能由凡人踏足！”
“吾之子民，得吾護佑，定要鎮守吾土！”
“決不放棄，以血衛吾黑龍山河！”
震動的吼聲漸漸平息，黑龍的身影沖天而飛，帶走電光與雷雲，帶走末日般的壓抑，也帶走了一道道雲舟直追而去，衝入天穹。
世界逐漸平息，金光刺破烏雲，逐漸揮散，裂開的大地閉合，狂風變得輕柔，空氣也開始流通，嗅出了草木的清新。
四人俱都累的坐倒在地，看天空中一道道黑色的光球飄落。
恰好一團光球落在黎落雪面前，只伸手便能接住，並融入手心。
“這是什麼？”
一旁江雨聆兩人也好奇的跑過來看。
遊虛子問道：“黎道友可感覺什麼變化？”
黎落雪站起來跳了一下，竟然一蹦一米多高，這還是她沒用全力的情況下。
身體輕了好多。
她又轉身朝著樹幹揮拳，且不說疼痛，單論樹幹，竟然留下了個小坑！
林書影皺眉沉聲道：“這是鍛體境一層的實力。”
此言一出，三人臉色俱都有了些變化。
江雨聆有些慌張和氣惱，遊虛子笑眯眯的很假，黎落雪則是心有餘悸。
幸好，這光團是她得到了，否則——不敢想。
“現在，你們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她扭頭，笑容淺淺，詢問著三人。
江雨聆雙手抱臂撇過頭去，“哼，少得意了，蠢貨。”
“小道來說吧。”遊虛子盤腿坐在地上，一副說書人的架勢道：“上古及上古時代前，凡人與修仙者俱都生存在這天宸九洲。”
“妖修龜縮於萬千海島，魔修、邪修狼狽躲藏。”
“直到——”
“長話短說”江雨聆在一旁呵斥著，“說重點！蠢貨。”
“咳咳，那小道就短話長說。總之，長久的時間過去，九洲逐漸形成了一些凡人地界，立有都城，並不斷往外擴大。因為修仙者的壓制，凡人都城間鮮少爆發戰爭。”
“且因修仙者的幫助，凡人的日子過得雖平凡，卻不困苦。”
“但是，凡人太能生了！”
“短短三百年時間，一對道侶可能僅僅只有兩三個孩子，修為高的，甚至一個孩子也沒有。但一對凡人夫妻，卻能在三百年間發展出來一個百人甚至千人的宗族！”
“修仙者不能殺害凡人，否則會降下天罰，無法破境。甚至凡人後代中有武魂，踏入修仙道之人，會反過來庇護曾經的宗族。”
“還有一點，凡人有信仰。”
“有凡人中立足頂尖者，集信仰之力，修香火之道，成人皇，比擬仙！”
“人皇之力，蓋亞天下，集大成者，一步可登仙。”
“這些凡人與修仙者分庭抗禮，不斷地擴張地界。”
“凡人之數，愈來愈廣。”
“終於使修仙者感到了恐慌。”
“究其根本，還是資源的問題。明明只是凡人而已，卻佔著大好山河，修仙者缺少資源，心生不滿。”
“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原因，則是凡人的貪。”
“凡人豔羨修仙者、畏懼修仙者、卻也嫉妒修仙者。經常有凡人地界中，一小童查出了有武魂，沒過一會，那小童就被殺害了，這自然不可能是修仙者殺的。”
“修仙者講緣，查出了武魂，又能真正步入修仙，才算修仙者。凡人爭鬥不過多參與。”
“另有不少凡人，為爭修仙，鋌而走險，或修魔，或練邪法，成了那魔修、邪修。給天宸界製造了不少的混亂。”
“集種種緣由，終於，天宸九洲各大勢力，秘密聯手，以凡人生來無武魂是因為身含罪血，故此上天降下懲罰，此種理由，對凡人進行了一次肅清！”
“聯合了魔修、邪修，屠戮凡人。”
“正道修仙者不可殺害凡人，但魔修和邪修就百無禁忌了。”
“人皇和修信仰之力、被凡人尊‘神’的妖修，帶領凡人族群，拼死抵抗，但終歸徒勞。三百年間，凡人之數，從數百億驟降，不足一億。”
“天宸九洲遍地哀嚎，血腥沖天。上天不斷泣下血雨。”
“最終，修仙者與人皇妥協，圈下數片島嶼及周圍海域，肅清其內妖物，趕走原先的修士，剝奪靈氣，將剩下的所有凡人趕入其內生存，那片地域從此被天宸九洲阻隔在外，如今被稱為‘凡域’。”
“人皇也俱都犧牲。”
“往後天宸界但凡有無武魂之人出生，便必將其趕入凡域。有修士想進入凡域都要進行記錄、審查，規定時間，有種種限制。”
“及至今日，天宸界已幾無無武魂之人出生。”
“後世稱這段歷史，為‘斷了凡人的道’。”
“凡域歷經滄桑，現今凡人已再無對修仙的認知，只以為修仙是種神話傳說。”
“許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自從天宸界經歷那三百年的血腥動亂，壯大了魔修和邪修，也激起了妖修的不軌之心。”
“其後，天宸界爆發了一場萬年混戰，死傷無數。終結了上古時代。”
“也讓天宸九洲也不再全是正道的地盤。”
“如今，昊天洲、幽天洲、朱天洲，為妖修所佔；炎天洲，是魔修大本營；陽天洲，發展成了一個極惡、極亂、極自由、極包容之洲，讓人不齒的邪修多聚集於此，是天宸九洲最為罪惡的一洲；唯有玄天洲、蒼天洲、變天洲，才是吾等正道修士聚集地；還有一洲較為特殊。”
說到這裡，遊虛子看向了黎落雪，“那就是鈞天洲，自上古時代落幕，便成了正道與魔道相爭之地，成為了那場萬年混戰的延續，但在十二年前，因萬魔宮宮主戰死，使以天嵐宗為首的正道勢力暫居其上，只是混亂仍然不止。”
因詛咒，遊虛子不敢點出夜靈逍，只能這樣小心說出來，希望黎落雪能在意一下萬魔宮宮主吧。
“這黑龍山的凡人信仰黑龍，尊其為山神。接下來，我們或許要依靠黑龍賜下的力量，與邪修和魔修戰鬥了。”
因為曾為地球上的凡人，黎落雪將自己完全帶入了被屠殺的凡人陣營，不由得顯露出厭惡來，“這就是所謂的正道修士嗎？聯合魔修、邪修屠戮凡人？！”
遊虛子微笑，“自然不是所有正道如此，只是大勢所趨，所有人都被歷史的洪流推動著，發不出聲音罷了。”
“哼。”江雨聆皺著眉，臉上也滿是厭惡，“你可憐凡人了？我可不可憐它們，當初學到這段歷史時，誰還沒有好奇過凡域。我私下也買過刻畫凡域景象的留影石。”
“那裡愚昧、落後、可惡、恐怖，產男則相賀，產女則殺之！易子而食、餓殍遍地！一副煉獄之景。”
哪怕只是敘說，江雨聆環抱雙臂的手都略微顫抖，不知她到底看了怎樣的景象。
遊虛子點頭，“黎道友，江道友說得正是，或許是因為沒了靈氣，凡域生靈塗炭，甚至衍生出了愚昧的思想。至少修士中女子無人不厭惡凡域。在那裡，凡人男女若身有武魂，身體素質會遠超一般凡人，常表現為力大無窮，男子可武舉，建功立業，封侯拜將，但女子只能得一句‘能生子’的稱讚。”
“而且，生子成了鬼門關，之前，有人皇，有山神，有諸多凡人出身的修士庇護，所以凡人生子，總能得丹藥恢復，那時有根據凡人體質開發的療傷丹藥，十分普遍。凡人也鮮少有病魔。如今的凡域，這些都沒有了。”
或許是怕黎落雪不懂凡域恐怖，遊虛子絞盡腦汁地想著組織語言，“嗯小道還看到，身有武魂的聰慧女子竟被賣入煙花之地，僅十六七便病魔纏身而亡，那可是有武魂的女子啊。”他沒敢說窯子，也沒敢說是什麼病。
黎落雪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苦笑，“道長不必再說，在下心裡清楚。”
她可比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得很。
只是，它們到底是修士，嘴上極盡凡人之惡，站的是修仙者的立場。
黎落雪卻是當了將近三十年的凡人，她知道凡界諸多不好，但也知道凡界的諸多璀璨。
從一開始，難道不是修士拋卻了凡人嗎？
“誰？！”
林書影的驚呼讓黎落雪眼神清明，她趕緊搖頭，收攏發散的思維，不再多想，同三人一起朝著聲源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