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星將起，倚靠巨石一整晚的老乞丐飲盡最後一口酒，用袖子把酒碗裡裡外外擦乾淨，再放入一個布袋中，柺棍夾在腋下，老乞丐一瘸一拐地向城門外走去。
禾鬥村蒙學私塾前，崔夫子也早早起來，煮茶。
冬天孩童們容易著了寒，風雪求學路，不能得了學識，壞了身體。一些個家離得遠的，早早起床趕路，來了私塾就讀著書“磕半天頭”，早起煮茶就成了老夫子每日的例行慣事。
“來啦？”
老夫子倒出一碗熱茶端給那個有些扭捏不知道如何開口的老乞丐。
“夫子，我是來向你道別的，還希望能多照顧周戈一二。”
周戈是主人的學生，何況這些年，自己也早就把周戈當成了孫子一樣看待。
“周戈的因果我也無法過多幹涉。”
“是要去古塔荒漠吧，可想好了？”
老乞丐陷入沉思，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
古塔荒漠內有一座荒漠古塔，荒漠古塔也是那個組織的名字，這個組織也奇怪，掌管荒洲一洲之內的凡人和修士，荒洲連天荒漠，稀稀疏疏點綴著十八綠洲，整個洲修士都極為嗜殺殘暴，但是修士卻沒人敢肆意屠殺那些個沒有宗門派別保護的凡人。
荒洲凡有修士大戰，必有黑影隱匿陰影之中，名為觀者，正如其名，觀戰。
修士廝殺如何激烈，觀者不管，但修士神通凡是殃及一個凡人，那人只能停戰逃命，開始無休止的遁逃躲藏。
“不得不去，割鹿山之於水月洲正如觀者於荒洲。”
崔朽點點頭，開口說道：“以茶代酒，勸君更飲碗中茶。”
老乞丐飲盡一碗茶水，應聲道：“西去荒洲無故人。”
走出門的老乞丐拄著柺棍，虛空指點一番，四方天地靈氣如奔湧江河衝灌而來，一陣朦朧靈氣匯聚之後再緩緩散開，從中走出一個意氣風發，白衣獵獵如神人的中年劍客，柺棍輕敲地面，轉為一把砍痕無數的長劍，輕握劍柄，如有龍吟聲。
割鹿山宗主山割鹿山上，長老議事堂，陸聰坐在主位上，茶杯內一芽新茶輕輕打著旋。
一位紫袍老人手拄龍頭柺杖跨過門檻，兩道細長白眉垂落，靈器道器無數懸掛腰間，互相碰撞，發出聲聲清脆叮鈴聲。紫袍老人名為魏淵海，元嬰境步階，以氣度聞名。
氣度都花在起名上了，有小修士私下說魏長老心眼就是那山間噗噗泉眼。
第二日小修士雜役事項就翻了倍。
魏淵海掃視一番堂內，失望神色閃過一瞬，再看了一眼宗主，輕輕點頭，陸聰點頭回應。
“宗主，魏長老。”
人未至而聲先到，嬌笑嫵媚美人，婀娜多姿柳媚笙。
玉指輕捋髮絲，一襲紅紗薄裙之下白皙長腿若隱若現，行走動作起伏恰到好處，美人膚白使人知而不失了禮儀。
柳媚笙紅唇微動，眼中似有帶淚惹人憐，媚態自生。柳媚笙元嬰境行起。
魏淵海喉結微動，微微抬起頭，餘光瞥向柳媚笙，眼神熾熱，柳媚笙輕輕拋去一個媚眼。魏淵海坐在原位不動。
美人如佳餚而色香味俱全，柳媚笙如河豚肉更是鮮美。
河豚肉雖好，處理不好卻有毒。
陸聰依舊坐如山嶽，不怒自威。
城新缺城老真人緊隨其後，撫須甩拂塵，笑眉舒展，宗主和柳媚笙朝著城老真人輕輕點頭，魏淵海冷哼一聲。
城新缺，元嬰境將入登峰。
“魏老哥這是今日沒能坑騙到小修士的下品靈石來跟貧道生氣來了？魏老哥只管往城老弟身上出氣，老弟境界不高，只是可惜恰好每次都壓魏老哥一點，實在有愧。”
陸聰仍然只是輕輕點頭回禮，也不管那兩位長老的會前“寒暄”。
一襲武夫裝扮，胸前一塊奇異胸甲道韻流轉。背劍女子鄭靈雲，號斷水劍客，元嬰境步階，向著宗主抱拳行江湖武夫禮。陸聰點頭回禮。
“噔，噔，噔......”一聲聲手杖敲擊聲敲在青石板上，聲聲如催命音。
一棍枯木手杖先跨入門檻，走入一人，只見此人，眼窩深陷，兩眼無神，一頭白髮雖不至張狂，卻也似有不羈的些許凌亂，渾身如墳地老樹一般，瘦骨嶙峋，鬼氣森森，飄散著一股股雜亂無比的藥香，甚至濃郁得有些令人作嘔了。
古清流，割鹿山唯一的丹藥大師，元嬰境登峰。
柳媚笙玉手輕輕拂去藥味，頓時空氣中充斥著一股脂粉氣。
古清流直接走向自己的位置，視若無人，連同宗主一起忽略了。空洞眼神看著拄在眼前的枯木手杖。
在場眾人包括宗主似乎見怪不怪，只有城老真人朝向那個古怪老人微笑點頭，古怪老人仍是毫無回應。
“下面開始議事。”
“五十年一次的道先大會，將於下個月月末舉行。各位長老，可有門下高徒舉薦？”
水月洲不大，僅有四大宗門，有玉璞境就可開宗，元嬰可立派，沒有玉璞境就開宗，怕是不服眾，接不下各宗門的頻頻問劍。
水月洲有靈泉，十年一噴湧，內含一絲道氣，結丹修士以下盤坐其中藉助道氣可破境。
天魁秘境，結丹修士不可進，天魁秘境五年一小開，十年一大開，秘境入口開啟的時間有限。修士入內不說拿到天材地寶，光是採集仙石藥草也能滿載而歸。
各宗之間宗門老祖為了靈泉拼了宗門底蘊打起來，倒也不合算，於是以道先大會分配名額。
道先大會，一甲子一開，晚輩比試切磋，長輩商討各種事宜。
道先大會四大宗門各自出五人，不論如何玩弄“田忌賽馬”的伎倆也好，就算是金丹打築基也好，只論年齡，二十歲的金丹大可以在會上大肆嘲笑二十歲的築基。
若是年紀不到三十就躋身元嬰者，也能上去。但是這等天才中的天才去哪裡找？
“宗主，小女子有門下親傳水茗月，媚術無雙，如今已經是築基三層。”
“可。”
“唯一親傳鄭敏水，築基六層登峰將破。”
“可。”
“二公子門下楊千當，如今我負責教授修行，築基六層登峰。”城老真人開口道。
“可。”
“犬子魏平，築基三層登峰。”魏淵海緩緩說道。
城新缺投去一個古怪眼神，魏淵海低頭輕咳兩聲。
魏平？就是那個與人鬥法時一身法寶丟到對方求饒的？當初還聽說對方發現祭出的其中一件法寶還是自己被魏長老前天收走的......
“可。”陸聰停頓片刻，開口道，“那日招來天雷的周戈呢？”
“有任務在身。”
“那就換人執行任務，靈瞳宗於庭鳴也是年輕金丹。”
“二公子那邊？”
“那就讓周戈第一個打，打完再去執行任務。”陸聰面無表情地說道。
城新缺揉揉眉心又沉默起來。境界低也不能當牛馬牲畜用啊。
古清流聽到周戈名字，眼神中一絲光芒一閃而逝，轉瞬恢復了空洞無神。
在眾多事項決斷完成，已經過去三個時辰。
“各位長老可還有其它事項。”
“宗門仙器鎮氣真輪塔似乎有些奇怪。”
“有陸謙在，不用管。”
“無事散會。”陸聰站起身說道。
還沒等陸聰說完話，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古清流就早已起身，先行一步跨出門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