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就明白……自已與其他人是不同的——讓我知曉這點得,是我的家人。
“這死孩子天生就是紅眼睛,會不會給我們招致災禍?”
“還是個女孩子,更沒什麼用,也沒必要花多少心思。”
抱著愚昧的想法,讓我遭受諸多排擠與白眼。在家的日子灰暗又空虛,讓人生厭,連上學都是額外的“恩賜”。
本以為到了學校,換個環境能好過些,可我低估了“人”。真正想要做惡的人不會在意地點,時間,更不在乎他人感受。
但倒是遇到了同類。
那男孩長得瘦小又過分秀氣,扎著一個高馬尾,銀髮銀瞳像是落入凡塵的星。才進這班沒多久,便受了欺負。一開始只是所謂得“小打小鬧”,而到了後來……
我們都是活得很痛苦的人啊。
我想,我應該和他做朋友,這樣對我們彼此來說都算有個精神上的寄託。
而當我和他說,我想與他做朋友時,他望著我的眼睛溼漉漉得,明顯有些驚訝。
哪怕是一點善意也彌足珍貴,讓他接受我沒有花太多時間。他叫安德森,我們名字的第一字是一樣的,倒也是巧。
但安德森得性格比我想得更怯懦。明明是朋友,和我相處時卻也唯唯諾諾。是害怕我會生氣嗎?我又不是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安德森,你不用這樣子。”
這樣不好,雖然其他人會欺負、孤立我們,但朋友間應該是平等的。
他默默看著我,咬了咬唇,他似乎是想說什麼,最後卻一個字也沒出口。
這是我這個星期的第六次嘆氣。
憑本心來說,其他人的孤立和白眼我早就習慣了,所以基本不會因為這些沮喪。但安德森……他得態度卻讓我有些苦惱了。
“你不用對我低聲下氣……我們是朋友。”
“朋友……”
“朋友間的關係應該是平等得。”
讓安德森敞開心扉才是最難的一步。我經常給他做思想工作,在學校就一起玩,如果不是不順路我都想和她一起上下學。
不過真得玩到一起後就會發現他真得是個可愛得孩子,靦腆害羞,逗一逗就臉紅。
要是再自信點就好了。
“不過,也沒辦法。”我又一次嘆氣。
畢竟這樣的家庭,這樣得環境,不是誰都和她一樣沒心沒肺。
熬過小學後,會不會好一點呢……
後來,我們又有了新朋友,莫說是安德森,我也沒想到還會有人願意和我們做朋友。
也許真得是風水輪流轉?
阿撒謝爾真得是個很照顧他人感受得人,班主任說帶大家去春遊,我是無所謂,但安德森定是不想去。
結果阿撒謝爾居然也真得沒有去。在學校裡陪了我們一整個下午。
但似乎也不僅僅如此,有時候那雙紫色得眼睛裡似乎會流露出別得情愫。
——極致得粘稠陰冷,雖只有短短一瞬,在看向安德森和我時便又露出讓人如沐春風得笑。
他對我們這兩個朋友是真心得,這我清楚,但那一瞬間得眼神也絕非錯覺。說實話我有點好奇他在想什麼,並決定去問問。
當然,只是問問,如果他不想說倒也無所謂。
阿撒謝爾對我得疑問有些驚奇,但也答得爽快。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報復他們。”
“欸?”我大感意外,雖說我也想狠狠反擊,但我清楚只有我自已是做不到得。
“或許現在還不行。”他聲音雖淡,卻又幽深,似乎還壓抑了一絲傷感,“我現在還沒有能力,但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清楚?”
“我會記住,所有,所有傷害過我們的一切,在沒有足夠得資本前,我會忍。”
這樣得忍不一樣,並非懦弱,而是在蟄伏中長大。
“我會記住這些人,當我積累足夠得那一天,他們都會付出代價。”
“因為,我向來睚眥必報。”
後來得日子也和從前並無多大差別。我們依舊被欺負,安德森得家還是那樣不堪,我家還是那樣,重男輕女。
至於阿撒謝爾,他似乎是一個人生活。雖然我們是朋友,但除了學校,他還沒和我們一起走過一條路。
畢業的日子臨近了。或許對我們來說算是好事。今晚去問問他們以後要去哪所學校上學吧。
我照常完成自已得值日任務,雖說有一部分是其他人推給我得。反正快畢業了我也不想糾結這些,不如說糾結也沒用。
太陽快要西沉,晚霞很美。
阿撒謝爾請了半個月長假,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我將掃帚放回班級,掃視了一圈卻沒看到安德森。
“安德森——”
我一邊喊一邊找,幾分鐘後還不見人影,我心底如明鏡。
天台!
我拔腿就往天台趕去。心裡想得,只是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
我也很懦弱,我並不堅強,否則我不會只是忍,卻不大敢去揍那些人。但無論如何,不能放著安德森不管。
當天臺上得景象映入我眼簾。只有一個字,一個詞可形容我得心情。
——怒,怒不可遏。
一直以來壓抑得怒火很突然就填滿胸腔。都快畢業了,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這麼多年,安德森是我很重要的朋友,除此之外我還是把他當弟弟照顧得。家裡重男輕女又怎麼樣,安德森是無辜的。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弟弟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是現在,他們依然在欺負他,甚至變本加厲!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我衝上前和他們打成一團,雖然基本都是我在單方面捱揍。但是沒關係。
不會死就往死裡打!哪怕是缺胳膊少腿我今天說什麼也得出了這口惡氣!
上頭得我沒有注意到安德森有些呆滯得眼神,和他眼底得一絲祈求,心底的一縷微光。
推搡著,毆打著,直到無人注意,收到入場的門票。
直到視角變成仰視,我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
啊,是了,天台得圍欄……可矮了呀。
所以,我……
我終於後知後覺驚叫出聲,或者說,神經短暫麻痺後認清自已得處境後,驚恐地驚叫出聲。
安德森被吸引了注意力,他那瞬間得速度卻快得驚人。
啊,這麼快……去參加短跑比賽一定能得冠軍吧。
我的大腦彷佛被一分為二,一半在叫囂著恐懼,另一半卻想著根本不該在這時生出得想法。
我還想說什麼呢?
是什麼呢?
我想和他說……
安德森……救救我吧……
終於腦海還是被恐懼填滿了。所以我沒能說出一個字,我看著他拼命伸出手,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
我得視線,從他身上不自覺轉移到天空。
太陽已經西沉,晚霞很美。
兩顆硃紅的寶石中閃著盈盈得光,然後就碎裂、黯淡下去。
沒能注意到少年心底祈願得惡魔被判定為不合格,然後投向終末得懷抱。
紅色的曼珠沙華包圍著惡魔破碎的軀殼,織成一張柔軟得花床。
那是吸血鬼的初擁,是彼岸過橋的迷香,是無眠長夢的歸途。
亦是她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