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閣,雍州城最大的服飾賣行,是雍州城侯門貴婦、富商大賈后院最喜歡光顧的地方。之前三年的時間因為守孝的原因,沁瑤和俏俏一直是白色粗布衣衫,守孝期馬上就要過了,俏俏也馬上就要及笄了,還是需要一點鮮活的顏色。

俏俏一路上蹦蹦跳跳就像翩躚的蝴蝶一樣,到底是小孩子對於新衣服的喜悅溢於言表,忽然俏俏頓住了腳步,原來是到了天香閣,一座三層高的彩繪裝飾的閣樓,高高的屋簷上掛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三個大字“天香閣”,門口是兩個身著綾羅錦緞的小廝。沁瑤微微一笑上前牽住俏俏的手說“怎麼了,看跑得出了一身的汗”。

然後拉著她進入商鋪,小廝看到她兩粗布衣衫瞟了一眼,然後轉身去關注兩個剛進門的貴婦,俏俏怯怯地看了沁瑤一眼,沁瑤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

然後帶著她直直地走向高檔成衣,沁瑤旁若無物地拿起一件百褶如意月裙在俏俏身上比畫,然後又拿起一件撒花煙羅衫。然後對著另一個小廝說道:“小哥麻煩試一下這幾件衣服”。

忽然一個女聲說道“那兩件衣服我要了”

第一個小廝連忙說了一聲“好賴”,然後直直衝過來將沁瑤手中的衣服拿走打包。

沁瑤沒說什麼,拿起另一件對襟羽紗衣裳示意小廝,那個女聲又說道:“那件我也要了”

沁瑤轉身看著那個姑娘,只見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石榴裙,上身是勾勒寶相花紋的短褂的女孩,面若桃李一雙丹鳳直直地看著俏俏。沁瑤轉頭看著俏俏詢問“你認識?”俏俏莫名地搖頭。

沁瑤沉思了一下,笑著走到一排高檔成衣旁拿起幾件衣服比畫,那個小姑娘果然出聲說“這些我也要了”。

沁瑤繼續拿起另外幾件,小姑娘依舊出聲,沁瑤作勢要繼續去拿,俏俏走了過來輕輕地拉住沁瑤的衣服搖了搖說“姐姐,我們走吧”

沁瑤看著小姑娘怯生生的水晶般剔透的眼睛中閃著不贊同的神色,終究淺淺嘆息一下,然後伸出纖纖玉手,在悄悄玲瓏的鼻尖輕輕一點。

俏俏拉著沁瑤的手轉身離開,在快要走出國門的時候那個女孩又說道:“窮鬼,沒見過世面的東西,來這裡裝什麼大頭蒜!”

沁瑤咬了咬牙轉身看向那個小姑娘,只見俏閃身而出“我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為何針對我”

那個小姑娘看著身著粗布素裙,依然嬌俏異常的俏俏“狐媚子而已,有什麼值得本姑娘針對你,本姑娘身份貴重,你也配與我相提並論,看你這粗布爛衫的樣子,這天香閣的衣服能買得起嗎?”

俏俏聞言一張俏臉瞬間漲得通紅,圓溜溜亮晶晶的杏眼中閃起淚花“你你你……”

忽然面前出現一雙玉手掌中放著一塊拳頭大小的金錠,然後一道熟悉的女聲在耳畔響起“小二哥,剛那個姑娘的衣服一模一樣的來一件”只見沁瑤正衝剛剛示意的那個小廝說道

那個小廝立即出聲道“有有有,本店還有”

“誰允許你賣給她的”那個姑娘厲聲呵斥

“我不要和她穿一樣的”

“那剛剛那一排,除了這位姑娘要的衣服,剩下的都打包”沁瑤含笑地說道“想來千金小姐也是不屑和我們搶奪吧!”

“誰要和你們這些刁民搶奪”

“哎!好的,小的立刻打包”

沁瑤走了過去拿起一件紫綃翠紋裙,上搭一件琵琶襟上衣說道“悄悄去試試這身”

俏俏走了過來,臉蛋紅撲撲地看著沁瑤甜甜一笑。

小廝眼疾手快地說道“小姑娘請來這邊”

沁瑤看著小姑娘離開的背影,轉身繼續看其他的衣服。

“姐姐,好看嗎?”

沁瑤轉身看到小姑娘人如月粉面桃腮,不盈一握的纖纖細腰,顧盼之間靈動異常,忽地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好看,俏俏真好看”小姑娘害羞地笑了笑。

“小二哥衣服打包好沒有”

“好了好了,沈大夫這衣服太多了,我一會送到你們藥鋪去吧”

“你認識我們?”俏俏好奇地問道

“噹噹噹然啊,我們村裡邊好多人都是沈大夫救的啊”

“可是我姐姐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啊”

“俏俏姑娘我們也認識啊”小廝臉紅紅地說道

“我原來也很有名啊”俏俏得意地看了一眼沁瑤

沁瑤笑著說“不敢不敢,若論名氣,當然是俏俏名氣大啊”

小姑娘跺了跺腳說道“姐姐你又笑話我啊”

沁瑤轉身對著小廝說道“那就麻煩小二哥了”

“不麻煩不麻煩”

說完沁瑤就帶著悄悄離開了天香閣。

她們離開之後,天香閣的後間出來一個身著白色錦袍頭戴金冠的少年,少年面板白皙五官清秀中帶著一絲桀驁不馴,俊美突出的五官上帶著幾分天之驕子的傲然之色,唇邊含著一抹溫柔的淺笑看著悄悄離開的背影。

小姑娘看到少年眼前一亮“表哥,你在啊?你看剛剛那個野丫頭.”

“小七,送表小姐回家”

“是!少主,表小姐請!”

“表哥”少年不為所動地直視前方,少女跺了跺腳只得離開。

等少女離開後,少年轉身看向剛剛的小廝“剛剛那兩個人什麼來路”

這……"

少年定定地望著小廝,小廝忽然感覺莫大的壓力壓在頭上,一滴冷汗順著額頭滑落“她們是沈大夫和她妹妹俏俏姑娘,她們在朱雀大街經營一家叫積善堂的藥鋪,經常在鄉間義診,很多沒錢治病的人都多虧了沈大夫的幫助”

“哦?那俏俏姑娘呢,可曾婚配”

小廝欲言又止了一下,少年不羈的眼神直直地壓了過來,立即說道“俏俏姑娘是沈大夫的妹妹,三年前搬到這裡來的,不曾聽說婚配之事”

“好得很,記住一句話,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想得懂嗎”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沁瑤帶著俏俏回到了家中,然後一個人進了內室,內室裡邊是一張案籍,上邊放著四個牌位,沁瑤點燃香火,對著其中一個牌位鞠躬上香“師傅,您已經仙逝三年了,這三年來我帶著俏俏在雍州城居行醫濟世,也算不枉您繼承了您的衣缽,明日三年守孝期將過,我帶著俏俏買了一些女孩子適合的衣服,這些年來,確實有些疏忽俏俏的教育,這孩子單純善良,不知道是好是壞,這世道對純善之人終究不是很友好啊”

沁瑤對著親人的牌位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想著這些年來的平平淡淡及之前的腥風血雨,孃親最後的叮囑、乾孃殷切的目光、最後變為師傅溫暖、傷感的眼神,她們都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啊。

在雍州城通往牛家村的小道上,一個小姑娘騎著一匹小毛驢慢悠悠地走著,女孩穿著紅色的長裙,一條繡著暗金絲線的腰帶將她的纖腰勾的不盈一握,腰間掛著一個淺白色的錦袋,兩條纖細的小腿在空中晃悠著,發出叮鈴鈴的聲響,原來少女的腳腕上掛著一串金色的小鈴鐺。小姑娘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釣竿,前邊繫著一根胡蘿蔔,小毛驢跟著蘿蔔舞動的節奏,時不時伸長了脖子,小姑娘則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毛毛你吃不著吧,哈哈哈哈”。

“小子,把錢交出來”突然一聲大喝打斷了俏俏的笑聲。

小姑娘循聲望去,在官道的盡頭是幾個大漢圍著一個少年公子。

是搶劫嗎?雍州城這些年治安屬實不錯,這裡是雍王的屬地,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雍州城搶劫啊。

俏俏仗著自己這些年學武有成,一股義氣湧出心間,就要衝上去仗義相助。

那少年正是天香閣的少東家,今日出城是準備去接自己的師傅來雍州城除妖。可是剛收到訊息,師傅有事耽擱,要晚到幾日。

近段時間雍州城頻頻發生惡事,雍州城周邊已經出現好幾個村子的人一夜之間全部消失,家中擺設傢俱俱未受損,甚至有些鍋裡還熱著飯,可是人卻消失不見,家中未發現打鬥痕跡,就像是一個村子的人自願離開,然後一去不復返了。

少年已經接到屬下的多次報警,自己亦帶著人多次查訪,均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得傳訊自己師傅前來相助,今日一早就收到師傅的傳訊,讓他去牛家村查探一番,誰知剛出城門就遇到這些土匪。

少年心中冷笑,越發不耐煩,剛準備出手收拾這些人,讓他們知道在雍州城放肆是要付出什麼代價。

那些土匪本就是外地的山匪,上個月劫道的時候,被一個高手滅了山寨,這幾個人死裡逃生,一直流竄作案,今天途經雍州城看到這個少年獨自一人,衣著華貴腰間還掛著玉墜,就暗起殺心,想著荒郊野外殺人劫財之後遠走高飛。

“小白臉,趕緊把錢交出來,我饒你一命,否則”

“否則如何?”

“否則要了你的命”其他流民跟著起鬨,說著其中一個竟然舉起了刀,“老大,不要跟他廢話,殺了他搜身啥都有”

那個頭子一聽這話,深覺有理就沒有阻攔。

突然那把刀竟然被踢飛,少年只覺得有人拽了自己一把,出了這些人的包圍圈。

少年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前段時間在天香閣驚鴻一瞥的少女,頓時感慨緣分來了擋不住,竟然莫名覺得這些土匪竟然還有點用。

俏俏救了少年之後,將少年擋在身後,對著土匪怒斥:“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搶劫,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些土匪看到俏俏漂亮的臉蛋,竟然紛紛大笑起來“好漂亮的小娘子,今日竟然有這等好運”

那個土匪頭子色眯眯地盯著俏俏“小娘子別來無恙,相逢即是有緣,小娘子今日就陪我樂呵樂呵”

土匪頭子心中暗道可惜,若是還在山寨,拉了去當壓寨夫人正合適,可惜現在自己到處流亡,紅顏薄命呢!

“你無恥”俏俏一聽俏臉通紅,只想打死這些流氓。

土匪頭子向其他人比了個眼神,準備偷襲俏俏。俏俏連忙從腰間的白色繡袋中拿出一根玉笛子護衛在身前。

“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悄悄說道

少年看了少女一眼,又看向這些土匪,眼中閃過寒光。“多謝姑娘”

土匪頭子揮起大刀就劈了過來,俏俏拉了少年身體一側,躲過刀鋒之後,用力推開少年,便迎了上去。

俏俏身形輕盈衣袂飄飄,右手執笛子敲擊土匪的面額,土匪頭子趕緊縮頭,意識到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武藝不弱,心中暗下殺心。

俏俏和土匪頭子纏鬥開來,一時打得難捨難分,竟然不分上下。突然一個土匪悄悄地拿出一隻小刀,從背後射向俏俏,俏俏聽到背後破空的聲音,知道是暗器,嬌吒一聲“卑鄙”,但前頭被土匪頭子纏住,一時間竟要血濺當場。

只見一道白色的身影閃過,兩個如竹般修長的手指夾住了飛刀並順勢甩了回去,只見偷襲之人眉形中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人正是少年,他有轉身飛起空中旋轉著身體,只見身子橫著踏過在場的土匪,土匪們紛紛飛出三米倒地吐血而亡,少年止住身形,一躍而起飛到土匪頭子頭頂,直接一個千斤墜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土匪頭子膝蓋一軟跪倒在地,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把長劍,回身一甩,土匪頭子的腦袋咕嚕嚕地滾到了地上。

俏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半晌無法回神。傻愣愣地看著少年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得後退一步。

少年止住步伐凌厲的眉眼驟然柔化“多謝姑娘相救”

俏俏回神連連擺手“不不不,沒有我你也可以脫身的”

少年劍眉微挑“姑娘見我有難,出手相助之恩在下甚是感激,以後若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辭”少年拱了拱手,然後緩緩問道“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你不要叫我恩人,我叫俏俏,冷俏俏”

“俏俏”少年輕輕地念著這個名字“果然人如其名”

俏俏聽了耳根一紅“那你呢,你在這裡幹啥”

“我叫秦瀟澤,準備去訪友,俏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牛家村,給人送藥”秦瀟澤一聽雙眼一眯,剛要說啥。

俏俏忽然大喊一聲“糟了,毛毛”

說著轉頭就跑“毛毛一定生氣了”剛剛救人心切,俏俏直接就扔下毛毛衝了出來。以俏俏的瞭解,這頭驢脾氣倔一定生氣,她不打招呼就跑的行為。

等俏俏回去就看到毛毛站在路邊,嘴裡叼著蘿蔔得意地看著她,一看到她過來就吭哧吭哧地吃了那根蘿蔔,彷彿在嘲笑她之前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