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伯父那時說他們的年紀不大,還說什麼就算是年紀大了也可再從族中過繼。郡主家那時想讓家裡的子侄過繼他們夫婦,並不想奚家子過繼。對於這點,伯父沒有意見,但奚家不樂意,只是不曾想郡主對這事也不樂意。也因此,郡主最後讓伯父把我要來先養在身邊。與孃家的說法是將來可以讓我招婿。這本只是一個擇中的辦法,卻不曾想我父親先去了,後來祖父也去了,伯父不得不又回去承襲了奚家主的位置。”

“雖說郡主的孃家看不上先奚家主,但到底還讓其入贅了,只是為何後來...”

“因為我哥哥是嗣子,我也被記在郡主名下的。我將來要招婿入贅,哥哥無子嗣去做下一任家主。何況事情到那一步的時候都過了那些年了,三家也早預設了這樣的狀況。”

“怪不得。”河鸞將釵環插好,“怪不得奚小姐這般討厭郡主。只是聽聽過場已然覺得此間事情頗多,而這些大小事情也不是說就能說出感受的。”

奚冽聽她這話有些玩笑道,“二少夫人倒是個知情知性的。怪不得朱少主與你夫妻甚篤。”

河鸞笑笑不言,轉身拿過紅色蓋頭。

“奚小姐,蓋上吧,時辰要到了。”

“好。”奚冽答著,但心緒卻似有不寧。她到底還是又多言了一句,“若是今日就這麼安泰的過了。明日,可就沒安泰了。”

“呵。”河鸞被她這話逗笑,拍拍她的肩頭安她的心,“奚小姐,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說罷東風,便等到鑼鼓喧天。

梓聰面色冷峻的出現在門前言道,“到時間要我揹著出門了。”

河鸞點頭,“勞煩梓聰首領代行奚小姐大哥之責。”

奚冽接道,“他本也算我大哥。陳家小姐信中之人,我自也信重。”

河鸞不再多言,只是將奚冽扶起到梓聰背前幫著梓聰背上奚冽。梓聰背上奚冽朝院外等著的轎子去,小酒跟在一旁看著這隻能說有些詭異的一幕臉上一抽一抽的抿嘴不語。

喜婆撩開轎簾,轎伕壓低轎子,梓聰一邊小心翼翼的將她背進去,一邊言道,“小姐小心腳下,別絆倒。”

而朱家主房正堂院內,賓客已至一片熱鬧景色。朱東和夫人一前一後的與熟人熱絡攀談,受著諸人恭喜,一片祥和景象。

河量仉看看諸人,默默地坐著的桌前先喝起酒來。宙長老瞧見了他端起一杯酒朝他走去,朱朵見狀趕忙堵住了他。“宙長老這是去做什麼。”

宙長老笑著看向河量仉開口同朱朵道,“是少主讓你看顧些這位親家舅爺的。”

“舅爺不過愛喝兩杯,但酒品很好不會鬧事的。雖是少主的喜事,可說實在的,讓二少夫人開開心心迎個主母進門,還讓她義兄觀禮,怎麼都是我們不地道些吧。長老,你說呢?”

“怕不想他舒暢的是少主不是我。既然你不想我過去,不如你去勸勸。陪他離席轉轉園子也是好的。就算他酒品好,席還沒開就多個酒鬼可也不好看。”

朱朵訕訕一笑看向那處也只能點頭應道,“長老考慮的周全。我先引這位舅爺去二少夫人那裡看看小公子吧。家主和夫人那裡,長老過去說說別讓兩家難堪。”

“我知道。”宙長老說罷便轉了方向朝著朱東和夫人走去。

朱朵也趕緊配合著走到河量仉身旁,伸手按在他意圖繼續續上酒杯的酒壺上。言語了幾句便將河量仉拉了起來,可河量仉卻掙脫了。

這一也恰時幕落在朱東夫婦和宙長老眼裡。眼見事態不對,朱樓卻正好走向了那處。見有人處理,朱東夫婦才稍稍安了點心。

朱樓拿下河量仉的酒杯一口飲掉,笑著給他看看。河量仉瞅了他一眼,四下眼光快速一轉開口言道,“可到時辰了?”

“那邊轎子已經過來了,霧氣也稀薄了下來。等到新娘子跨火盆進來,他們估計也要奔馬進來了。”

河量仉一蹙眉搶下酒杯,裝著與朱樓在鬧。嘴裡低聲言語,“你可要想好。”

“我以為,你是希望我這麼做的。”

河量仉眼神暗淡,“但我也希望葵兒一直安然無憂。我一直都是這般矛盾。真真,可笑。”河量仉一屁股坐下去,伸手朝朱朵要酒壺。

朱樓示意朱朵給了他,讓朱朵就留在此處。

朱樓朝著正中與來的親朋交際,而那邊轎子也離這裡越來越近。河鸞已經走了回去,朱家小公子卻跑出來等著孃親。

“孃親!”

河鸞瞧見兒子笑笑走過去迎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也想看看新娘子。我想看看新娘子長什麼樣子。”

“你不是見過那奚家小姐。”

“可新娘子不是新娘子嗎?為什麼新娘子是奚家小姐,不能是其他小姐?”

河鸞被兒子逗樂了,蹲下來與他言道,“每個女人都可以做新娘子。”

“那娘也做過新娘子?”

河鸞語塞未曾回答兒子,“走吧,娘帶你回去唸書。今日不論發生什麼,都與我們無關。”

朱小公子點點頭,乖覺的跟著母親回去。

而那邊,轎子終於到了院口。

喜娘撩開轎子簾子,轎伕壓轎,梓聰和小酒一前一後去扶奚冽下轎子。

“到了。”

奚冽點點頭應著梓聰的話。

喜娘想要來攙扶奚冽,梓聰和小酒卻分毫不讓的一左一右。小酒惡狠狠的看著喜娘言道,“怎麼?我們還會把小姐扶倒了不成?”

“這不合規矩。客人們都在。大少夫人也得要臉面的。”

“呵。”奚冽一笑,卻言道,“梓聰、小酒,把我扶好了。走!咱們去跨那火盆。”

“得令!”

他倆聲音極大,一聲應,賓客回頭。

喜娘根本靠不了邊,只能硬著頭皮讓他們前行,到了火盆前喜娘言道,“新娘跨進門,帶來聚寶盆。閤家保平安,貴子早早生。”

朱東夫婦已經坐回了主坐,大堂門敞,朱樓穿著紅彤彤的喜服站在門外等著跨過火盆被梓聰和小酒攙扶而來的新娘。

朱樓不自覺的嘆氣,袖中也漸漸握緊了雙拳。奚冽心裡還是忐忑的,腳下此刻也覺得灌了千斤之中步步艱難。

朱樓盯著天,日頭大盛他嘴裡喃呢,“時辰到了。”忽然嘴角提起一抹笑意看向梓聰他們。

小酒愕然,梓聰卻覺得腳下生風。

震動漸起,越來越重。

河量仉忽的嘀咕一句,“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他瞧向朱朵,然後猛的提起酒壺咕咚咕咚的灌起來。朱朵很是無語,“舅爺,這是要做什麼。”他去拉河量仉,河量仉卻掙開他手看向他迅速言了句,“你該動手了。”砰的一聲,他立時頭扣案几,在外人看是喝醉了去。

可…朱樓蹙眉,但…

蹄蹄踏踏的聲音由遠及近。

乎的聽聞了馬聲嘶吼。

奚冽怔愣。梓聰和小酒回頭看見了熟人。

一聲箭矢掃空之聲傳來,然後便是賓客的驚呼。朱家主立時起身讓人護佑。朱家的好手立時衝了出來。朱朵瞧了一眼身旁醉倒的河量仉然後提劍就衝了進去。

朱樓站在當口不動,奚冽一把拉下了自己蓋頭。

那高頭大馬之上一個有著短胡的男人策馬而來。

朱樓高聲一呼,“朱朵!攔住他們!”

“領命!”朱朵是領了命。可朱朵帶的人攔的卻是朱東下令去抓打擾婚禮的人。

而那邊闖進來的人個個疾馬賓士,時不時還有箭矢飛來,而箭矢帶來的是流火。朱家多花木,一時之間火起四下。這下子賓客的呼喊更加響了,朱夫人大喊,“救火!救火!”

朱東立時暴怒,提劍上前想要親自動手但朱樓卻站在了父親面前。

“你要做什麼!”朱東正要接著罵出去兒子,卻發現那帶頭疾馬之人已經來到了奚冽面前。

奚冽仰著頭有些恍惚的蹙眉看著男人,馬上的男人此刻也有莫名的情愫蓄積在心頭。已經過了幾十載,自己也早已不是青春年少,甚至於女子的面容都好似模糊了。可…

可需他高頭大馬疾馳救取之人若是奚冽…他的腦中立時想起少時與奚冽的玩鬧。想起二人不服對方的刀劍相向,想起她被困京中不得不裝貴家小姐的蹙眉賭氣之態,想起她英姿颯爽雙鐧落地塵土飛揚的時日。

他對她一笑探下去半身,立馬伸手去撈起她上馬。她的腦中排離了周遭所有雜聲雜念,在他伸手撈她之時不自覺地伸手搭住他的肩頭側身上馬。他雙臂一緊,死死的將她扣緊,而奚冽也被硬生生的扣進去他的懷間。

奚冽的嘴隨身體的記憶本能開口喚道身後之人,“風袼袼。”

聲音好似什麼大小重擊入風袼袼的肺腑。“嗬!”他大喝一聲催馬奔出火苗,提劍斬殺著周圍阻攔他們的人。而奚冽回頭,看見梓聰和小酒也他們幾個也都已經被人救起奔馬而出。

他們的馬跑的極快,有朱樓斷後,至少可以拖個一時半刻。

風袼袼與奚冽遠離了喧囂,他才開口回她,“是我。”

奚冽一愣。

“我是風袼袼。”

人已經從朱家逃跑多時,賓客也被朱家主夫人帶去了他出。此刻這一片狼藉的中堂院落除了被燒的半殘不殘的紅色綢花就只有朱家對峙的兩父子和他們的人手了。

朱樓算著時間也已經差不多了,他高喊一句,“都住手。”

下一刻以朱朵為首的聽命於朱樓的朱家人立時不管自己死活的收了手。這邊一收手,那邊家主朱東的人便立時兵刃架在他們脖子上,有那麼一兩個手快的已經或殺或傷了朱樓的人。

朱東見兒子開口,自己也立時開口道,“不許再動!”

這一聲令,立時此處靜寂如斯。

宙長老站在遠處看著這對父子言道,“先把少主的人先帶下去關起來,不許傷了,也不許餓了。至於如何處置,是主子們的意思,不是你們的意思。都明白了!”

饒是還有幾個想借機以權謀私,卻也因宙長老的話不得再輕舉妄動。待人走的乾淨,朱東終於開口對兒子說道,“我倒是沒想到,我自己養大的孩子竟然做出了引狼入室的事情。今日這局面,你當如何解決?”

朱樓此刻卻十分平淡,他今日穿著喜服,本是最精神不過,可他此刻的面容卻讓人說不出的悲慼。“我願自請入宗祠,聽候父親發落。”

朱東十分愕然的看著兒子,憋不住的冷笑句,“你竟無悔。”

“我朱樓的妻子只有二人。此生,也絕不移覆。”

“這話說的好一副深情模樣。到底是因為人真的死了,還是因為人活著!”

朱樓心頭大驚,他猛然抬頭看著父親,父親目光陰鷙。朱樓明白過來,原來自己藏著的事情,父親也知道了。

“她回來了。她沒有死。朱家是需要個二十世家的女子在血脈上相幫。可這等,有著能傾覆朱家的女子卻決計不能入我朱家門楣!他既然想跪入宗祠,那宙長老就親自監督他進宗祠。”

此時的朱東是誰也不能言語相勸的。宙長老瞧了眼朱樓低頭應下了家主朱東。

家主夫人那處,河鸞也已經跪了過去。

即使河鸞並不在現場,可家主夫人卻很是清楚河鸞必然是什麼都知道的。今日之事,怕是連自己都無法給兒子求情。再看眼前的兒媳,罰與不罰於她而言都沒什麼意義。

“你總不想你的兒子小小年紀也跪倒我面前吧,你大哥還醉酒在我朱家。河家與此事有沒有關係我姑且不論,但你今日不能跪我這裡。你先去你大哥那裡照看著,把孩子也帶去。這幾日,你們都不要出現在家主面前。聽懂了嗎?”

河鸞扣頭與夫人,然後言道,“聽懂了,家主夫人。”

朱家主夫人看著這很是懂得分寸的河鸞當真無話可說,只得擺擺手讓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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