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唸咒法夢裡有乾坤，盲眼女懷抱舊琵琶（1）

李今義瞬間被對方甩到了玄都觀門板之上。

這一下摔得可不輕！

李今義感覺整個腦袋瓜子嗡嗡作響，四肢都好像被這一下給撞散了架。

連新長出來的觸手也疼得狀態萎靡，整個都蜷縮成一團。

不過好處是他的腦子稍微清楚了一些，現在躺在地上捂著臉一邊打滾一邊哼哼。

李慈恩先找出他身上的五色土，撒在他觸手的上面。那個新長出來的觸手第一次接觸五色土，立刻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樣，迅速縮回李今義的胳膊裡。

李慈恩在確定那個東西收回去之後，他用李今義還掛在身上的裡衣，給他把上半身包起來，遮了遮羞，隨後就提起他的腰帶，輕輕念起咒術，隨後居然帶著他從那道門板穿進了玄都觀中。

兩個人剛剛進入玄都觀，就聽見背後的門扉傳來非常沉重的撞擊聲。

顯然是怪物已經來臨。

李今義勉強睜開眼睛，最後他看到一個巨大的眼睛，從玄都觀外露了出來，死死盯著裡面的兩個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有些懼怕這個裡面的環境。

猶豫了很長時間都沒有進來。

“啊，要遭起……”李今義的瘋病來的快，去的也快，他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是爬了半天，卻只能像個四腳獸一樣手腳一直著地，就是沒有辦法直立。

李慈恩看了他半天，好像也沒有出手幫忙的意思。

李今義感覺有點尷尬，乾脆也不爬了，他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問道：“你是誰？”

李慈恩淡淡回答道：“我是李慈恩。”

“你就是李慈恩？不對，你也是撞老子的那個！”李今義指著他要罵，但是話還沒出口，忽然想起來剛才人家救了自己。

於是尷尬地咳嗽了幾聲，說道：“謝謝。”

李慈恩面對他的感謝，表現的並不客氣，也沒有給他任何回應，顯然他認為自己應該接受這一聲感謝。

這讓李今義感覺對方有些傲慢，心裡剛剛湧現出的那一絲絲感激，瞬間被壓制下去。

兩個人自從進入了玄都觀，彼此之間就沒有再說過話，李今義本來就不太認識他，此時此刻看他也沒有主動跟自己說話的意思，於是乾脆也把眼睛別向了一邊，摸了摸自己剛才變異過的手臂，坐在地上把自己的上衣整理了整理。

其實他的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心虛。

還有很多的是害怕。

雖然他早就懷疑過自己的這隻手臂，很有可能會留下之前那個怪物的痕跡。

但今天卻是它第一次變異，他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李慈恩會怎麼看他，而以後自己又要怎麼控制這條手臂？

想到這一切，他的腦子亂紛紛的，只好這樣乾巴巴坐著。

當然，他也不是白白這樣坐著，怪物的眼睛一直出現在玄都觀的上空。

他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外面的動靜。

但讓他有些驚訝的是，他居然並沒有聽到隔壁興善寺裡傳來的尖叫聲。

他明明去的那邊有那麼多的香客，難道他們都看不見這個怪物嗎？

他警惕地看向外面，同時也把目光放在那些桃花身上。

此時夜風嗚咽，他能很靈敏地嗅到空氣中飄散著的那種奇怪的味道。

眼前的怪物似乎與之前寶相寺碰到的那種非常相似，但是眼前的怪物似乎還沒有吃他們的意思，相比於之前那個“太歲”，它真的溫柔了很多。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店鋪救了我？”

想了很久，李今義已經積攢了很多問題，縱使對方有可能不回答自己，他還是鼓起勇氣去問李慈恩。

“機緣巧合。”李慈恩說了跟沒說一樣，但馬上就讓他先別說話，豎起耳朵靜靜聽附近的聲音。

此時此刻的夜晚中有怪物低沉的呼吸聲，以及怪物身體扭動的摩擦聲，甚至還有它渾身上下粘液的滴落。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李今義感到詭異，因為最最詭異的是，他聽到玄都觀之外似乎傳來了一聲打更的聲音。

一聲更響，就是來到了戌時！

可是他分別記得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在進門的時候，已經聽到過一聲更響，那個時候已經是戌時了！為什麼現在又傳來一聲更響！

李今義感到不可思議，而更加讓他不可思議的是，隨著那一聲更響，整個玄都觀中的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四周的圍牆在一瞬間化作虛無，距離他們最近的玉霄寶殿頃刻之間坦塌成一片廢墟，而玄都觀中那千株桃花，滿天紅霞也在一瞬間凋零。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李今義看著自己身下的青磚瞬間化為汙濁的土地，眼前已經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玄都觀，而是一片滿是廢墟的戰後慘境，那大地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白骨累累，刀槍劍戟，生滿銅鏽。

此刻李慈恩站在荒蕪的世界裡，與金色的鳥兒耳語幾句，那金色的鳥兒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居然叼回一根細細的蓑草，蓑草被金鳥銜到李今義面前。

“吃了它。”

“吃草？”李今義確定了一下，對方點點頭，讓他趕緊吃下去。

李今義拈著蓑草皺眉，這東西又乾又硬，他覺得根本就不像是個能吃的東西。

可是對方一而再，再而三救了他。

總不能……再害他吧？

李今義咬了咬牙決定賭一把，於是眼一閉，使勁兒把那一根蓑草團成一團，放進嘴裡。

說來也奇怪，就在他吞下去的瞬間，他立刻感覺痛感消散，人也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你……你真的是李慈恩嗎？”

李今義的心情逐漸安靜下來，同時他想到了懷裡的三枚炒豆。

這才認識到問題，眼前這個李慈恩不僅會方士之學，而且法力高強，法門之廣泛，遠在自己之上。

“如果我不是李慈恩，又是誰呢？”

李今義不喜歡他這種說了跟沒說一樣的話，太故弄玄虛了，因此一瞬間不太想去理他。

而李慈恩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反而看著眼前的景象，繼續說道：“李今義，你剛才發瘋的時候唸了什麼咒語？”

“我念了……【破夢訣】，具有加快時間和避免發瘋的作用，這是我們青銅巨宮的法術你可能不……”

然而對方卻打斷了自己，輕輕搖了搖頭，看下夜晚中那一輪當空的圓月。：“難怪，我就覺得時間有問題。”

說起時辰，李今義忽然精神了一下：“對，時間確實有問題，現在怎麼會不到戌時呢，我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已經聽到更聲了！”

“你聽到的更聲是另一個世界的更聲，不是這個世界。”

“什麼？”

李今義愣了好大一會兒，才確定李慈恩說話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麼叫另一個世界？我們不就這一個世界嗎？”

話說到這裡，李今義忽然閉上了嘴巴，感到一點點心虛。

不對，這絕對不是同一個世界，畢竟他剛剛看著眼前的一切迅速凋零。

可是身為方式的他雖然相信鬼神之說，卻萬萬不能相信世界能分為兩個。

李慈恩看他有些不敢相信，於是乾脆接近李今義，讓他抬起頭來看向一個方向，李今義睜開眼睛，發現被對方所指著的地方有一些眼熟，有幾處景物……依稀可以辨認出是沈府的遺蹟。

尤其不遠處有一處九曲迴廊的遺蹟，讓李今義回想起沈塵露無數次站在那裡玩水的場景，但現在那裡卻河水乾涸，了無生氣。

只有破碎的木片與泥土，還有數不清的蜉蝣與飛蟲。

李今義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不由得浮現出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

難道這竟然是未來的世界？

他明明記得自己今天傍晚還剛去過沈府，一切都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的一切都是未來的，將會發生的，或者一切都是李慈恩變化出來的幻象！

“玄都觀乃是前朝名仕宇文愷所造，改造之時曾經嚴格遵循奇門遁甲，八卦五行之術，而其中有由於此地乃是鎮國神龍盤踞之所，凡人不得居住，所以才建造了這樣一座道觀來鎮壓。”

“這座道觀底下壓著國朝的龍運，倘若你在這裡念【破夢訣】一類的咒法，很有可能會干擾盤踞在此的鎮國神龍，導致他以為時間發生變化，將時間推到未來。”

“什麼？”李今義感到無比荒唐，難道現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嗎？

“不可能，這是我從師哥那裡學來的咒法，這個咒法我用過很多次，只會對我自己的瘋病有效，偶爾會推動時間加速，但是不會造成太大的變化，正常人也不會察覺到時間流逝變快。”

李慈恩聽了他的話，乾脆拍了一下他的腦殼：“都說了，是因為你在這裡念起咒法，才會導致時間流逝過快，誰管你以前？”

“眼下我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找到鎮國神龍所在的地方，將神龍喚醒，把時間調回到以前。”

李今義聽了他的話，感到分外麻煩：“什麼？為什麼非要去找那個什麼護國神龍？按你的說法，既然是在這裡念【破夢訣】而導致時光流速飛快，那我只要再倒著念一遍，把時間調回以前不就好了。”

可李慈恩卻制止了他：“住口！你這樣瘋狂調轉時辰，只會攪動陰陽失衡，時空扭曲，屆時會有更多怪物從時空裂縫之中出現，並且帶來更大的災難。根本是飲鴆止渴！”

“我不管。”空空氣中逐漸濃郁的腥臭味讓李今義逐漸平復的心情變得更加咆燥，“別碰我！我就要念！”

“李今義！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就在兩人爭執不休的時候，李慈恩肩頭的漱金鳥突然尖叫一聲，衝著他們的身後張牙舞爪。

兩人瞬間屏氣凝神，一起望向他們的身後，只見剛才還空無一物的曠野之中，居然出現了一個揹著琵琶的黑衣女子，讓人有點奇怪的是，對方的眼睛是緊緊閉著的，好像天生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