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觀?去小云觀做什麼?”

“去了小云觀,你就可以忘記李今義。”

“我為什麼要忘記李今義?我不要去小云觀!”

沈塵露說完,想要把手上的手釧褪下來,但不知怎得,那隻手釧就像是長在了她的身上一樣,任憑她怎麼撕扯都扯不下來。

“娘子,憑你那種方法,是摘不下來的。”

“你年紀甚幼,不懂得父母的心,若不及早斷情絕愛,再後悔,可就晚了。”

那名女修笑著摸了摸沈塵露的顱頂,抬頭看向目瞪口呆的沈灼成和裴瑤娘道:“你們現在就可以去套馬了。”

“好……我理解差人去辦。”

說來也奇怪,其實一開始的沈灼成對這名女修還是有些警惕的,但不知為何,在與她交談的過程中,他竟本能地對這名女修生出一些信賴之意。

他的心中彷彿有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在呼喚他聽從這名女修的話。

“此去南市,路途遙遠,沈大人不妨陪同十六娘一起去。”

“那?那您……”

“我自有坐騎,就不跟兩位同乘一輛馬車了。”

“好,好……”

沈灼成連連點頭,但很快,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問過對方的名字。

“不知這位仙姑如何稱呼?”

“我?”那名女修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有興趣,她像是仔細想了想,才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姓宓,叫我宓鷺就好。”

這是個很奇怪的名字,沈灼成有些驚訝地又看了看那名女修,忽然注意到對方的右手腕上,剛褪下手釧的那個部位,有一圈很奇怪的傷痕。

傷痕雖然已經結疤,但還是頗為猙獰,應該是受過非常嚴重的傷才留下來的。

“等一等,你們現在就要去嗎?這……這天色馬上就要黑了,到時候萬一遇見神策軍可怎麼辦。”

裴瑤娘雖然開心有人願意解救沈塵露,但還是對這個時辰外出提出質疑。

“無妨,我有一張隱身符咒,可以保證沈大人與娘子安然無恙。”

“事不宜遲,我們還是立刻出發吧。”

“好。”

沈灼成點頭答應,裴瑤娘雖然不太相信這個女子,但看沈灼成十分堅定,忍不住跟著說道:“我也跟著去。”

“夫人就不必去了。”

裴瑤娘愣了一下,追問道:“為什麼?”

“我有另一件事,想請夫人幫忙去做。”

“讓我幫忙?”

“我這裡有七根蠟燭,我會把他們全部點燃,一會兒還要勞煩夫人幫我照看,除非燈芯燃盡,否則絕不可熄滅。不然十六娘子和沈大人會有性命之憂。”

“啊?這……”

聽到這個說法,裴瑤娘感受到一絲詭異,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我阿耶和阿孃要聽你的?阿耶!阿孃!這女人都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你們萬萬不可以相信她。”

沈塵露眼看父母都開始動搖,簡直急不可耐,可是對方絲毫不在意她在說什麼。

她的眼睛隔著錐帽看向沈塵露,一瞬間沈塵露眉間的花鈿居然詭異地亮了一下,緊接著,沈塵露便陷入了昏睡之中,整個人都軟軟地倒在地上。

名為宓鷺的女子讓沈塵露和沈灼成搭乘馬車先行離開,而自己則要求先留下來,幫裴瑤娘用蠟燭在沈塵露的房間擺下了一個陣形,並把裴瑤娘單獨放在了那個房間裡。

庫狄玉屏憂心忡忡地看著沈塵露被人抱走,心中有些焦灼,想要跟著他們前去小云觀。

但宓鷺卻唯獨單獨喊住了她:“這位庫狄娘子就不必跟隨了,請娘子留在沈宅,幫助裴夫人照看陣形,以免有不相干的人闖入。”

“這……”

庫狄玉屏有些猶豫,但宓鷺卻只是微笑,不等她說下去,便立刻轉身走向門外。

庫狄玉屏呆呆站在原地,看著女子遠去的背影。

不知為何,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對方的背影有些熟悉。

“奇怪……這個娘子的背影好像,好像有點像……”

庫狄玉屏努力搜尋自己的回憶,忽然,她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因為她想起來了,對方的背影其實很像沈塵露。

“十六娘……怎麼會……”

庫狄玉屏喃喃自語,一種十分可怕的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沈灼成與沈塵露一起踏上前往南市的路程,為了保證父女二人的安全,他特地找了家中武藝頗為高強的幾個家奴跟隨,並且名府上稍微懂些修道之事的管家陪同前往。

一行人趁著天色還未晚,向著南市的方向匆匆趕去。

南市在長安城雖不如東市和西市的名頭大,但在先皇女帝時期卻十分知名,朝中神策軍的教弩場就曾被安置在這個地方。

那個教弩場曾名動一時,連沈灼成也曾在裡面受教過,後來因為女帝退位,那個教弩場也逐漸敗落。

一路上沈灼成緊張地坐在馬車裡,天邊的暮色漸漸侵襲,四下逐漸變得十分黑暗。

管家名為沈鬱笠,昔年曾在蓬萊追隨仙人問道,也做過遊俠,後來因為身受重傷,錯失右目,凡心難束,這才放棄漂泊的生活,來到宗親沈家看家護院。

“家翁,天快黑了,怎得不見那姓宓的娘子追上來?”

沈鬱笠揭開簾子,看向馬車的後面,只見暮色四合,身後卻沒有任何人跟上來。

“這……這我也不知,總之先把那位宓娘子送給咱們的隱身符貼上吧。”

”家翁……“沈鬱笠有些憂心忡忡地看著沈灼成,“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您為何要相信那個宓娘子?她……我見她打扮怪異,舉止奇怪,壓根就不像是什麼修道之人啊。”

“這……這我也不知,但我總不知為什麼,每當我看見她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故人一樣。”

“故人?”

“她……她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我又說不出來她像誰,總之我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彷彿在說,只要相信她,就不會有錯。”

正當沈灼成自己也微微有些心虛的時候,車廂外忽然傳來家奴低沉的聲音:“家翁,天色已經黑了,前面似乎有神策軍巡城的聲音。”

“快,快將宓娘子給的符籙貼在車上和身上。”

沈灼成一聲令下,大家紛紛將符籙貼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就在他們貼上符籙的一剎那,天邊的一輪圓月竟悄然出現,月光所照之處,車廂外所有的家奴竟都化作透明之色。

在沈灼成的眼裡,他們像是變成了鬼魂一般,姿態古怪地驅趕著這輛同樣化作透明之色的馬車,帶著他們在夜色中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