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下車間巡視下,遠遠看到車間辦公區有不少人站在一起。
我有點不高興,上班時間怎麼會這樣聚集呢,準備要警告他們一通。
走近一看,只見有個女生正趴在桌上,而圍著的人中一些人七嘴八舌地安慰。
“哎呀,高蘭,碰到這種事沒辦法,你別哭了!”
“是啊,先找人想辦法吧!”
“剛發工資,要不我們都借點給你!”
我聽了幾句沒聽明白,應該是鄭高蘭遇到什麼困難,我咳嗽了一聲。
幾個組長與機修看到我在旁邊頓時紛紛往機臺那邊走去。
我坐到鄭高蘭前面的位置上,輕聲問:
“鄭高蘭,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她沒有反應,依然是肩膀一抽一抽的。
這時旁邊坐著的黃建香和我說:
“劉生,是這樣的,阿蘭的媽媽得了病,聽說很嚴重,但她家經濟不太好,還有兩個弟弟在讀書,今天她爸打電話給她,叫她看能否想辦法借些錢回去,但我們可發工資,她工資已經寄回家了,阿蘭平時省吃儉用工資只留一點全部寄回家,現在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吧。“
這樣的事情讓人心情沉重,確實很多農村家庭重病之下只有等死一途,看著還在痛哭的鄭高蘭,我對黃建香說:
“你勸下她,哭也沒有用,我們也會幫著想想辦法。”然後轉身回辦公室。
我一到辦公室就打電話給人資阿瑤。
“阿瑤,我是劉雨軒,有點事情要請你幫忙!”我開門見山。
“劉生,您太客氣了,您說。”阿瑤很客氣。
“是這樣的,我們部門有個組長,她家庭條件很差,現在她媽媽得了重病,但家裡無錢醫治,我想可不可以由你們人資牽頭在公司搞個愛心捐款什麼的。”
阿瑤沉默著沒有馬上說話,過了會才開口。
“劉生,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公司自從去年出現捐款後發現員工造假且很快離職的事件後公司已經明確要求以後不搞類似的捐款活動,而且說實話員工自願捐款其實也沒有多少錢,所以我們這邊真的做不了這個事情。”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是的,去年四月,有個廣西籍的男員工說自己家家人病危,然後當時部門找人資協助捐款,當時好像也才捐三千元多點吧,但沒多久他就辭職走了,然後他一個老鄉說他是撒謊騙錢,所以公司當時就這樣要求了。”
“原來這樣,可以理解,那就不讓你為難了,我們內部看能幫多少幫多少吧“。放下電話,我拿出我那還沒熱乎的1800元,想了下一個月有四天可能外面吃飯,就留了400元分開裝另一個口袋。
我下了樓,來到車間辦公區,又有一些車間基層管理聚在那裡,兩個當值的領班也在。我走過去,鄭高蘭依然趴在桌子上。而黃建香在旁邊低聲安慰著。
我把1400元掏出來交給黃建香,“你一會幫我轉交給鄭高蘭,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也是農村的,我知道一場大病意味著什麼,我也只剩下這麼多了,大家自願能幫點算一點吧”。我後面是對站著的那些車間管理說的。
我然後轉身走開,心裡黯然神傷,當年我媽媽也是這種情況,家裡到處借錢,幸好好心人不少,後來總算治好了,我到現在對那些好心人都心懷感激。
下午下班,因為Angel走了,我就在WD用餐,這裡經理級人員有一個小飯堂,共有陳生歐姑娘及另外兩個香港職員,及品質部與工程部馬中雷加上我一共七個人,剛好一桌。
“阿軒,今天第一次來我們這吃飯,稀客呀!”陳生開玩笑說。
“哪裡,前陣有點事回家那邊吃,現在家裡沒人了,就回公司來吃了。”我也笑著回覆。
匆匆吃完飯,家裡沒人回去也沒什麼事,我就再到車間逛了下,看到鄭高蘭在車間機臺旁教員工,看到她認真的樣子,我想她應該想開了點,然後再去了回收組。
回收組組長雷先勇是個四川的中年人,在公司也工作了十幾年了,他說他戀愛結婚都是在這完成的,所以是真正的以廠為家。看到他正在水口料庫清點。
“老雷,今天PVC水口耗用怎麼樣了?”
聽到我的叫聲,雷先勇從堆放的料包上跳了下來。
“劉生,今天阿達通知說您同意可以按50%回用,今天就已經比平時多耗用一噸,按這樣的進度估計一個月多點就能清完。”
我點點頭,按這樣估計一個月下來水口料壓力不大,但還是要催馬中雷他們加快測試將其他料的回用比率也提高就更好了。
“辛苦了,你先忙.”
說完我就往車間大門口那邊走去,剛好碰到阿達。
“阿達,你等會幫我通知各個領班及組長,讓大家在晚上交接班時宣講吓鄭高蘭家的事情,讓大家在自願的前提下能幫一點是一點。”
“好的,劉生,我一會通知下去。”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去問下鄭高蘭,看到底是需要多少錢她媽媽的病才夠用。
我轉回機臺那,鄭高蘭已經不在那裡,我想她應該是回了辦公區,果然她一個人坐在辦公檯那寫著什麼。
我坐在她前面的一個座位上,她抬頭看著我沒出聲。
“鄭高蘭,方便和我說說你媽媽嗎?”
“我媽媽今年39歲,但為了我們姐弟三人吃了很多苦,我們家是農村的,每年父母辛辛苦苦幹活還不夠我們三姐弟的學費,農閒時父母還要打短工補貼家用才勉強度日,生活也一直清苦,家裡有點好吃的媽媽總是自己捨不得吃給我們。”
說到這裡她眼中淚光閃動,但強忍著沒有哭。
“後來我高考考上了我們重慶大學,但家裡已經沒什麼錢,借遍了能借的人家但沒借到多少錢,學費後來是媽媽跑去二舅家借的,二舅家也是因為下大雨房子塌了,有個親戚幫忙保險賠了點錢,但在我準備上學之前,二舅媽知道跑來我家要錢,看著父母在二舅媽的辱罵聲中低頭萎縮,我就難過得要死,當時我媽媽死死地拉著我的手,我現在還難受。”
“我知道家裡沒有錢,而我兩個弟弟學習也很好,我不知道我去上大學他們還能不能讀書,所以出發後我除了拿了來廣東打工的路費,其他錢就放在我房間的枕頭上。”
“我出來工作後,每個月能有四五百元錢,我都寄回家,家裡光景開始好點,兩個弟弟再也不用上學發愁了。”
“可是....”
她有點哽咽。
“可是我媽媽再也痛得受不了了,她以前只是忍著,但現在再也忍不住了,爸爸帶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腹部有個很大的腫瘤,如果不做手術可能活不了多久,昨天他們竟然因為沒錢回家了,直到我打電話給我舅舅才知道。”
她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著....
“出現這種事情確實是個災難,但總要想辦法面對,醫院有說要多少錢嗎?”我輕聲安慰著。
“醫院說要五千元,但家裡一共才湊了不到兩千元。”鄭高蘭輕聲回答。
我一想差三千多元問題不大。
“那應該問題不大,我明天看下共能湊多少,總之我會想辦法幫你湊齊,你安心工作,希望你媽媽能手術後儘快康復!”
鄭高蘭眼睛微紅地看著我。
“謝謝劉生,謝謝大家,沒有你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說完又抽泣了起來。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沒關係,大家同事一場誰會沒個難處,能幫一點是一點,碰到這種情況你也會幫別人的”。
我起身離開,心情沉重,有多少這樣的不幸在上演呢,見過太多無奈,一根線頭牽引的是一個家庭的生離死別。但願我們早日實現真正小康社會,不至於一個家庭這麼脆弱地經不起一點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