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研的桑榆彷彿空出了很多時間,每天總是在零下十幾度的溫度裡跑來我家玩耍,每當我媽滿心歡喜的同她拉家常的時候,我總是不解風情的問她怎麼不見她弟弟,而她總是撇著嘴說弟弟長大了,有自己的圈子了。
除此之外,我幾乎將自己鎖在了房間裡,這種無人問津的生活讓我感到既舒適又慌張。終於沒有人推著我往未知的方向走,我可以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然後才緩慢的邁出下一步。
而我的圈子也愈發的縮小,除了陳芯、桑榆、沐佑、石瑨、驕子和曲娃之外,我的世界再也沒有任何人的闖入,而因為驕子和曲娃還沒有回家,整日在我眼前晃悠的便只有桑榆了。
我開始變的愈加沉默,腦子裡總是產生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有時候我會在房間裡整整待一天,只為了給腦海中的故事一個完整的結局。但是後來我的記憶力開始嚴重下降,往往上一秒想的東西在下一秒就會忘記,於是我又開始變的慌張,我怕有一天我會忘記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會忘記我曾經走過的路,見過的人,我怕......司心慧會從我的腦海中徹底模糊,那些愛過的時光以及痛苦的回憶成為了我活著的素材,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這些,我不知道我將如何度日,因此我不得不開啟電腦,將記憶中一些深刻的回憶及時記錄下來。這樣即使有一天我會忘記所有,靠著這些記錄我也能有幻想的素材。
最先發現我變化的依舊是我的媽媽,在我用著拙劣的文字記錄了一些故事之後,我的父母開始在我耳邊唸叨:“你不要老是低著頭,一家人坐在一起要多說說話。”
而這個時候我爸總會詫異的看我一眼,然後不以為然的收回目光,看著手機對我媽說:“他只是不和我們說話罷了,我猜和同學在一起話也很多。”
面對著他們話裡話外的猜測,我並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反而更加如飢似渴的記錄。除了記錄那些一想起來就讓人感動的流淚的瞬間之外,我還絞盡腦汁的編撰一些故事,一些遊離在城市邊緣苦苦掙扎的落魄者的故事。
也許在外人眼裡我總是目光呆滯,但我的思想卻極度活躍,在這些一言不發的日子裡,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拯救自己的靈魂於痛苦之中。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週多、快兩週的日子,驕子和曲娃終於回到了這裡,他們的資訊將我從這個虛構的世界中拽出來,然後漫不經心、吵吵鬧鬧的說快過年了,趕緊聚聚,過年了要走親戚,很忙呢。
於是在他們的自作主張之中,我終於久違的踏出房間。
我的爸媽看到我竟然難得的願意出去走走,立馬咧開嘴笑著發過來一千塊錢,讓我和同學好好玩玩,有什麼想吃的、穿的、要的東西買一些,錢不夠了給他們打電話,發微信他們有可能第一時間看不到。
我點著頭洗頭,刮鬍子、換衣服,終於卸去滿身的狼狽準備出門。這個時候我媽又小心翼翼的湊到我身邊說晚上不回來的話給他們發一下訊息,然後便滿心歡喜的送我出了門。
重新走出房門,寒冽的冷風讓我措不及防,堆積了半個冬天的雪照的人睜不開眼睛。
我站在雪地裡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彷彿大夢初醒一般從夢境回到現實。街道上人影稀疏,除了幾家麵食館之外,很多店鋪都關門了,全然沒有即將過年的熱鬧,這場疫情給每個人的心頭下了一場雪。
我費力的點燃一根菸之後才打上車去和驕子和曲娃見面。
許久不見的他們似乎長高了很多,也長胖了很多,站在他們面前我需要時不時抬起頭才能和他們眼神接觸。
像記憶中一樣,見面時並沒有那麼多的噓寒問暖,我們只是像街溜子一樣站在冰冷的十字街頭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問對方去哪裡。
沒有結果的我們走在路上張望著,終於在渾身顫抖的時候看到了一家KTV,只是這個時候我們早已沒有了遊戲的興趣。不,自始至終我都沒有遊戲的興趣,我眷戀的只是和他們在一起時的輕鬆歲月。
驕子揚了揚下巴問我們還進去嗎?曲娃看了看我,說進去得喝酒吧,但就這樣喝酒不是得凍死嗎,要不先去吃點東西暖和暖和身子?
我渾身止不住的打顫,但這在他們眼中變成了眾望所歸的點頭答應,於是慌不擇路地我們毫不猶豫掉頭便走進了飯店。
感受著徐徐的暖風出來,我們才慢慢放鬆下來。
而人一旦放鬆下來,思想就會變的活躍,腦海中總是不受控制的蹦出各種疑問和好奇。
而在即將面臨畢業的驕子和曲娃面前,所有的疑問和好奇都彙整合了一個問題:畢業以後準備幹什麼?
驕子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模樣,裝著深沉的樣子嘆了一口氣說:“回家繼承家產吧,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啦。”曲娃雖然不像驕子這般漫不經心,卻也不知該如何訴說自己的彷徨,只能打著哈哈哈說進廠。
雖然我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才畢業,但三個人的話題我又怎能獨善其身呢,於是迷茫的我只能含糊其辭地說先考一個研吧,等考完以後再說。
看似我們交談了很久,但最終也沒有談出一個光明的明天,年輕人的無奈終於無法在清醒的日光下善終。
等到天黑的時候,驕子眉頭一抬,說KTV,走吧。於是三顆已經走不到一起的心在夜色中又粘在彼此身邊。
有時候這樣的交情讓人覺得無奈,因為人生際遇的不同,很多人已經沒有一起要走的路了,但他們還是不得不在很多個十字路口彼此看一眼,因為對方身上有自己來時的路,看一眼才不會忘記。
燈紅酒綠的氛圍裡,我很快覺得暈眩,於是平時掩飾的冷淡便更加控制不住,看到我們貌合神離的在這裡嘶吼,便更開始覺得厭惡。我不知道在我的人際關係中是否還有一段不問前程、不講利益的關係,只覺得給每段關係都加上一些標籤是很讓人反感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們三個為什麼看似說了很多話,但卻彷彿永遠徘徊在彼此的心門之外,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們已經永遠無法回到當初了,我們的心裡藏了秘密,因此話也說不到一起了,路也該分開走。
這一切的發生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