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雨儀式進行到末尾的時候,天驟然黑了下來,隨即,大雨傾盆而下。
大家在雨中歡呼著,笑著跳著;老百姓更是呼啦啦跪了一片。
官員們則擔心七月微涼的天氣,驟然淋雨會感染風寒,紛紛往寺裡躲雨。
李迥卻是趁機將趙明誠推入雨中:“好機會啊!”
“李兄,你這是害我啊!”趙明誠急得往屋簷下鑽。
“你傻啊!”李迥一把拉過趙明誠,湊近他的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番。
趙明誠眼前一亮,不用李迥推,直接奔到雨中淋了起來。
“他幹嘛呢!要是得了風寒可不好!”李清照當即推搡著李迥,示意他將趙明誠拉回來。
“別管他!”李迥直接拉著李清照跑了。
那日之後,趙明誠病了,趙府上下亂作一團,大夫請了一波又一波,藥灌了一碗又一碗。
黎明時分,趙明誠總算退了燒,人卻還未醒。
“你多費點心看著點,我先去了!”趙挺之急著上朝,匆忙叮囑了妻子郭氏,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哪知他一走,趙明誠便睜開了眼,眼珠子轉了兩下,撐著身子就要起身,卻眼尖地看見母親郭氏進來。
嚇得立馬又躺了回去,閉上了眼。
“我的兒啊!早知道就不讓你去了!別人都知道躲雨,你咋就傻乎乎地站著讓雨淋呢!”郭氏坐在趙明誠的床邊,掩面哭泣。
趙明誠強忍著睜眼地衝動,愣是一聲沒哼,忍著忍著,竟又睡了過去。
直到趙挺之下朝回來帶來了御醫——
“令公子已經無礙,只是太過虛弱,睡過去了。”太醫禮貌地鞠了一躬,轉身退了出去。
“睡?”郭氏懵逼地轉頭看向趙明誠。
趙挺之乾脆多了,直接一巴掌打在趙明誠頭上:“逆子!”
“啊!”趙明誠迷迷糊糊地被打醒,茫然無措,此時他還不知道自己裝病被爹孃發現了。
“你打他幹嘛!”郭氏心疼不已,一把將趙明誠摟入懷裡。
趙明誠的記憶漸漸回籠,想起自己裝病的意圖,立馬聲音茫然而虛弱地說道:“娘,我……我這是怎麼了?我……我不是在大佛寺嗎?”
“你看,都燒糊塗了!你都回來兩日了!”郭氏心肝寶貝地叫著,心疼地給趙明誠揉了揉額頭,還責備趙挺之:“他才退燒,你打他作甚!他睡著了那也是體虛才睡的嗎!”
趙明誠畏懼地往郭氏懷裡縮了縮。
卻又突然想起自己的意圖,瞬間做出一副茫然無促的表情看向趙挺之:“爹……兒,兒子在大佛寺……在大佛寺求了一簽,但不知何意……”
“說!”趙挺之還有些氣惱。
“我求的是功名籤,簽上說,說: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趙明誠說完,狀似虛弱地閉上了眼睛。
父母盼的,不就是子女的功名嗎?
“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趙挺之微微蹙眉,轉身在几案上,提筆寫了下來。
隨後拿著紙張,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擰眉細思。
“這是何意?”郭氏放下趙明誠,走向趙挺之,低頭看紙上的字。
趙挺之想了一瞬,眉頭微微舒展,笑著搖頭:“這是句猜字謎啊!”
“哦?”
“‘言與司合’是詞,‘安上已脫’是女,‘芝芙草拔’是之夫。”趙挺之指著上面的字給郭氏解釋。
“詞女之夫?”郭氏疑惑地看向趙挺之,“如今汴京最炙手可熱的女詞人,不就是李清照嗎?李格非的長女。”
莫不是自己的兒子瞧上李清照了?
郭氏狐疑地回頭看向趙明誠,正好瞧見他裝虛弱的一幕。
趙明誠嚇得一哆嗦,帶著絲祈求,可憐巴巴地看著郭氏。
郭氏暗自苦笑,抬腳移步,擋住了趙挺之的視線。
“李格非是蘇軾的弟子,元祐黨代表人物,這門親事,不合適!”趙挺之當即皺起了眉頭。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個不錯的姻緣,但絕不願意讓這姻緣有損自己的仕途!
陛下是革新一派,他這個時候和元祐黨人扯在一起,那不是撞陛下的槍口嘛!
眼見得兒子就要急得起身,郭氏立馬衝趙明誠瞪了一眼,開口道:“我看可以!”
“夫人,朝堂上的事,你不懂!”趙挺之當即斥責。
“可我懂陛下的孝心!”郭氏反駁,她想成全兒子,“昨日你不是還說,陛下想和太后母慈子孝嗎?正好兩黨聯姻,好讓陛下太后都放心,咱們兩黨,是一家人!”
趙挺之眼前一亮,猛地坐直了身子,手指著郭氏,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表達,最後,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好主意!妙啊!既成全了陛下,又在陛下勉強露了臉!”
趙挺之似乎都能看到自己官運亨通了!恨不得馬上登門去提親!
不過,按大宋習俗,應該女方向男方提親。
於是第二日,趙挺之就找到了一個官員,讓他代為傳話。
那官員也是給力,立馬就找了個藉口,親自上了李府,面見李格非,將趙家想要聯姻的意願告之李格非。
李格非一愣,隨即回應:“這事,容我們夫妻考慮一二。”
其實,李格非是想問過李清照的意思。
這些日子,因為自家閨女的才名遠揚,引得無數士大夫對她青睞有加,提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其中大都身份顯貴,但李格非都拒絕了。
他考慮更多的,是自己女兒的意願,以及她的終身幸福。
趙明誠的學識才情都是無可挑剔的,人品也不錯,是個正人君子。
可是,他和趙挺之分屬兩個陣營,這是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他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被捲入政治的旋渦!
送走官員,李格非直接到了李清照的房間,問她:“你覺得趙明誠如何?”
李清照眼眸含羞帶笑,道:“他對於金石研究的赤誠,讓人著迷,本人也是有趣的很。”
她想起了第一次見他,他不顧危險,用上全部身家買下東坡先生的書籍,那樣執著無畏的人,讓她肅然起敬。
老實說,就是她,都不一定能那麼果斷地選擇買下。
畢竟,萬一被人發現,那至少也是一頓官司啊!
只這一句,又有李清照含羞的表情,李格非懂了。
當即回了帖子,同意了這門婚事。
遵照三媒六聘,一套流程下來,竟然也就到了年底。
眼看著就要成親了,奈何這時,向太后突然病重。
婚事就此耽擱。
趙明誠日日衝老天祈禱,希望向太后挺過這一劫,不然,他與李清照就再無可能了!
然而——1101年正月十三,向太后去世,享年五十六歲。